方芷阑一觉睡醒,日头已经大亮。
身边的苏翊鹤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隐约想到自己昨夜似乎抱着她不肯撒手,还在说什么梦话,方芷阑就忍不住一个哆嗦。
有听说过睡梦中杀人的,没见过自己这种睡梦里找死的,真是勇气可嘉。
打定主意,以后她的床上别说是被水弄湿了,就算是被泼了硫酸,方芷阑也不敢跟苏翊鹤睡一张床上。
毕竟生命可贵,尤其是难得的第二次生命。
她正在心里念念叨叨,收拾房间的佣人推门而入。
见到坐在床边低头碎碎念的方芷阑,她似乎是有些震惊,环顾四周,确定这是苏翊鹤的卧室后,才出声道:“方小姐...”
“啊!”方芷阑陡然从自己的世界中被唤醒,猛一抬头,看见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才松了口气,“是赵阿姨呀,有什么事吗?”
方芷阑在这里住了几日,已经逐渐熟悉苏家这些佣人,只是平时并无过多的交流,见她突然唤自己,不禁有些纳闷。
“您昨晚是睡在这儿的?”赵阿姨比她更纳闷。
“嗯是啊。”方芷阑有些不好意思,笑呵呵地回答,“昨天我不小心把水弄到自己床上去了,又没有别的床...”
“没有别的床?”
“对呀。”方芷阑不懂赵阿姨突然问这个干嘛,“是苏小姐说的,让我跟她睡一起就是了,有什么问题吗赵阿姨?”
愣在原地的佣人犹如雷劈,又马上意识到自己多问了什么,忙干笑几声:“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又随口道:“我们小姐早上已经出去了,方小姐您有什么事的话,随时叫我就是了。”
“嗯。”方芷阑虽是有些茫然,但懒得去想,便回到自己的卧室洗漱换衣服下楼。
屋子里果然空荡荡地没有人,不知道苏翊鹤忙什么去了。
方芷阑不喜欢吃烤得干巴巴的吐司,自己打开冰箱找了两个鸡蛋,打碎搅匀后又加入面粉。
等将面粉和鸡蛋调和得粘稠度刚刚好时,再加入调料和洗净切碎的葱花。
准备好原材料,又加热平底锅,刷上一层油,等油热之后,将混合了面粉的蛋液全部倒下去。
锅里的油刺啦刺啦地响,方芷阑小心翼翼地拿着锅把,转动里面的蛋液。
很快就摊出一个圆圆的鸡蛋饼,方芷阑轻车熟路地拿着锅铲将饼翻了个面,加热均匀。
然后关上火,趁着锅底余温加热鸡蛋饼的时候,给自己泡了一杯牛奶。
做完这一切不过要六七分钟,她颇有成就感,将盛在盘子里的鸡蛋饼和牛奶一起,端到客厅的茶几上,直接盘腿坐在地毯上,迎着阳光开动。
吃一口饼,喝一口奶,再舔干唇角的牛奶,坐在擦得干净得几乎看不见的落地窗前,看庭院里树影摇曳。
啊,真是美好的一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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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苏翊鹤,却没有她这么轻松。
一大早出门,便是为了到慕氏集团开会,商讨投资事宜。
苏家与慕家,互为世交,作为a市乃至全国的两大龙头企业,互相竞争,却又彼此制衡,之所以能够保持这种微妙的关系,靠的便是一代又一代的婚姻关系。
比如这一代慕家的长子慕廷曜,和苏家的掌上明珠苏翊鹤。在众人眼中早已是名正言顺的一对璧人,只差所谓的仪式。
因此苏翊鹤一到慕氏集团大楼,便有眼尖的前台看见,立马鞠躬客气地打招呼:“苏小姐。”
“嗯。”苏翊鹤点头应了一下,目不斜视,踩着高跟鞋朝电梯走过去。
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大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整改了一番,在电梯口的长廊处,挂上了一连串的电子屏幕,极为重视的样子。
苏翊鹤上回来的时候都还没有,作为合作伙伴,她理所当然地缓下脚步,仔细查看。
跟在她身旁的经理忙不迭解说:“这些屏幕上的照片,显示的都是咱们公司的金牌员工,旨在表彰对集团发展有贡献的人。”
比如第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是拿下了东南亚整片市场的销售经理。
往后面看,还有为公司申请大量专利的技术人员。
苏翊鹤看得专心致志,偶尔还点一下头。
只是慢慢地走着走着,高跟鞋点地的声音戛然而止,苏翊鹤的脚步顿在原地,停在一方屏幕前。
经理忙跟着抬头看这上面是谁。
屏幕上的少女笑靥如花,小巧的脸颊泛起梨涡,双眸闪耀着光芒,一头海藻似的长发荡漾般铺散开,看向未知的前方。
看见这张照片,经理的一张老脸笑得跟菊花一样:“这位应该不用介绍,可是大明星呢。”
的确是不用介绍,毕竟人昨天晚上还在她的床上睡着,苏翊鹤心想。
她差点忘了,方芷阑是慕廷曜手下的艺人。
还是慕氏集团的当家艺人...
早年慕氏并不做娱乐圈的生意,相反是苏翊鹤作为先察觉到其中的商机,注册了一个艺人经纪公司,开始跟一些盘靓条顺的小网红签约。
而在苏翊鹤的带动下,慕廷曜也带领公司决策层规划出娱乐方面的发展路线。
与苏翊鹤的广撒网然后分红的盈利模式不同,慕氏想要培养出的是能够带来巨大收益的大明星,而非小艺人。
因此签的每一位新人都是层层筛选,首先必须是专业院校出身,且脸要最自然,胸要纯天然,还要合观众眼缘,最后能够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即便条件如此苛刻,但别说是新人,就算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抢破头也想挤进来。
因为以慕氏的财力,能够给的资源,实在是太过诱人。
当别人还在为了一点蛋糕渣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慕氏便能够将整块蛋糕递到自己的艺人面前。
可以说,方芷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艺人,能够就有今天的成就,的确要感谢慕氏的不吝资源砸重金捧出来。
而这张照片,正对着电梯门口,每一次有人进出,都会与这张笑脸对视。
苏翊鹤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沉下来。
糟糕,经理心头暗道不妙,警铃作响。
他光顾着得意公司有方芷阑这个大红人了,竟然忘了眼前的人是自己顶头上司名义上的未婚妻了。
要知道,前段时间方芷阑与慕大老板之间的绯闻,可是传得满城风雨。
虽说这些有钱人就算结婚后也不过是各玩各的,但脸面至少还都是要的。
看见自己未婚夫的公司里摆着张情敌的大照片,还如此明媚亮丽,只怕是个女人都得怀恨在心。
他的额头上不自觉沁出汗来,一心想着该怎么收场的好。
谁知苏翊鹤看了一会儿,却并未多说什么,转身进入电梯。
身后的经理心惊胆战,跟在苏翊鹤身后,想着什么时候便把方芷阑的照片换下来。
上了楼,苏翊鹤前脚走进总裁办公室,刚刚坐下,后脚慕廷曜也到了公司,上楼推开办公室的门。
看见苏翊鹤已经等在里面,他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来这么早?”
“嗯。”苏翊鹤接过助理递来的咖啡,翻了一下手上的文件,“起得早无事便过来了。”
她当然不会说是因为早上醒来时,看到跟无尾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方芷阑,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
干脆早点出门工作。
慕廷曜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扎了深蓝色领带,乌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眉眼本就深邃,苏翊鹤抬眼乍一看,便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自己这个所谓的未婚夫。
别说是他有钱有权,只怕就算是落魄街头,也会有一堆人争着要养。
那方芷阑呢?苏翊鹤突然想到。
于情,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喜欢好看的皮囊再正常不过。
于礼,慕廷曜是整个慕氏集团的掌权人,也是方芷阑的顶头上司,跟了他,别说是娱乐圈,想要什么有什么。
苏翊鹤自幼便知道,她长大后,唯一的结婚对象便是慕廷曜。
因为家族的原因,两人与其说是一对未婚夫妻,倒不如说是同舟共济的商业伙伴。
如果不出意外,她的确会顺顺利利地同慕廷曜成婚,然后诞下子嗣...
苏翊鹤看似云淡风轻地搅拌着咖啡,端着杯柄的手指不自觉捏紧。
她微微挑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慕廷曜。
此时他正低头在看文件,忽地伸出修长五指翻了一页,微微偏头,露出一个侧面。
苏翊鹤呼吸一滞,想到那篇两人夜会的新闻报道里,也是这样的角度。
她当时不过是随便看了一眼便滑过去,对慕廷曜与何人夜会,并不感兴趣。
只是后来听说他似乎是被人赶走了,才生出几分好奇,便顺路去方宅看了一眼,便顺手捡到被方正源追赶的方芷阑。
少女虽然坐在墙头与人对峙,依旧眸子发着光,声音响亮,输人不输阵,看起来颇为有趣,她就顺手帮了一把。
没想到帮了她,现在似乎害惨了自己。
“怎么了?”感受到她的目光,慕廷曜放下手中的文件,身躯微微后仰,抬头问道。
“没什么。”苏翊鹤很好地收起眸中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笑,“只是突然想起,刚才在乘坐电梯时,听见两个新来的实习生讨论,说慕总比电视上的小鲜肉还要好看得多,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慕廷曜显然是对这类的褒扬习.以为常,并不以为意,浓眉微微一挑:“尽管看,反正婚后,你还多得是机会看。”
听见他主动提起婚事,苏翊鹤胃部突感不适,强忍下来,摩挲着手中的咖啡杯,似笑非笑:“你似乎对这桩婚事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不满?”慕廷曜似是不明白她的说法,“苏慕两家门当户对,你又不是什么貌丑无盐之人,为什么会不满?”
早就猜到他会如此回答,苏翊鹤并不意外,似是随口般问道:“我知道你对我,觉得不过是个值得进行财产结合的伙伴,并没有男女之情,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听见她这么问,慕廷曜面色忽沉,拿着文件的手一顿,吐出两个字:“没有。”
语气坚定,像是专门说给苏翊鹤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突然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向后靠在沙发上:“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想起来了,就顺口问问。”苏翊鹤似是没有看见他的神色变化,以及一脸云淡风轻,心头却聚起狂风骤雨,不动声色继续打探,“那你有什么喜欢的类型吗?”
寻常未婚夫妻这样问,大都显得荒唐,但苏翊鹤与慕廷曜自幼相识,两人早就将彼此当做最值得信任的伙伴,而非情人。
“喜欢的类型...”慕廷曜觉得好笑,本想说没有,却不知为何脑海里模模糊糊展现出一个身影,他不自觉脱口道,“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
“要瘦,但是身材也要好。”
“头发很长,要喜欢笑,笑起来有酒窝或者梨涡最好。”
“最好要皮肤白的...”
常说问一人喜欢什么类型,他描述得越仔细,其实就说明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过是参照这个对象描述的。
或许连慕廷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苏翊鹤却越听神色越暗,将他描述的形象与电梯口对面那张照片对应起来。
她脸上明明还挂着温和的笑意,眸色却一寸寸变成淬霜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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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会议结束时,已经是中午。
按照往常的惯例,慕廷曜早已吩咐秘书订好餐厅,与苏翊鹤一同吃饭。
只是这次叫人出乎意料,她居然头一回拒绝了邀约。
给出的理由叫人无可挑剔:“家里新养了一只小猫咪,娇气得很,我怕我不在家,她都不肯吃饭。”
苏翊鹤留给慕氏集团这边的形象,向来是平易近人又温柔的,因此秘书不疑有他,笑着打趣:“那什么时候,苏小姐有空了,把这只猫带出来给大家熟悉熟悉。”
“抱歉。”苏翊鹤微微颔首,唇角依旧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家里这只猫认生得很,恐怕没有机会。”
转身上了车,司机老张贴心地问道:“小姐,还是去您常去的那家SPA馆吗?”
“不用。”苏翊鹤摇头,“直接回家吧。”
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的家。”
老张会意,车朝着郊区方向的别墅开去。
等苏翊鹤回到别墅,推开门时,一眼便见到方芷阑坐在落地窗前,躺在瑜伽垫上,倚着瑜伽球睡得正香。
她往厨房扫了一眼,看样子,是连午饭都没有吃。
午后春日的阳光并不炽热,反倒带着叫人舒适的暖意,透过窗户斜斜落下,落在方芷阑脸上。
苏翊鹤脱掉高跟鞋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连方芷阑脸上细小的茸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白里透红,像一颗甜蜜多汁的水蜜桃。
许是感觉到注视的目光,苏翊鹤迷迷糊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抬起头,嗓音柔柔的:“唔,你回来了啊?”
“嗯。”苏翊鹤别过头,喉咙似是动了下,才出声问道,“怎么没吃饭?”
方芷阑还没睡醒,翻身起来跪坐在瑜伽垫上,说话不清不楚:“明天...就要开机...不能吃...”
她也是吃完早饭后晒太阳时突然想起,明天就要开机,到时候自己这张脸已经全身上下,都要被镜头对准。
听说明星上镜后身材会被镜头拉胖许多,她可不想丑得太离谱。
正巧网购的瑜伽用品突然送到,方芷阑便乱七八糟地做起运动来。
然后做着做着就困了...
有种偷懒突然被抓包的感觉,方芷阑难为情地挠挠脸,脑袋被阳光晒得快要冒烟。
为了运动方便,她扎了双马尾,略微卷曲的长发垂到胸前。
低着头暗自懊恼的样子,清纯无辜又可怜,搞得苏翊鹤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正在方芷阑低着头发呆时,面前垂下一只手,掌心向上。
抬头看,正是苏翊鹤朝她弯腰,耐心道:“先起来吧,地上凉。”
“嗯。”方芷阑甜甜一笑,双眼弯成月牙,搭上自己的手。
苏翊鹤本来也跟着心情上扬,但看见她唇角沁出的梨涡时,面上的笑戛然而止,眸色愈渐深沉。
出于身高限制,方芷阑不抬头根本注意不到苏翊鹤的表情,还一本正经地侧过身去,屈膝拉伸小腿肌肉。
最后两顿方芷阑没有自己做饭,跟着苏翊鹤一起吃蔬菜沙拉外卖。
尽管是皱着眉头吃的,但苏翊鹤好歹从她身上看出了点明星的样子。
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司没有给你配个营养师吗?”
“有啊。”方芷阑回想了一下原剧情,不过好像因为叶明芝认为营养师做出的菜还是热量太高,把他辞退了。
想到明天就要重回恐怖经纪人的魔爪之下,方芷阑不禁瑟缩了一下,道出实情。
苏翊鹤听完,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过没关系。”方芷阑憨厚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又不能二十四小时管着我,等她不在了,我照样可以吃东西。”
真是蠢得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苏翊鹤心想。
不但要帮人数钱,还得帮人打包。
吃完饭,方芷阑便开始收拾箱子。
开机在华店那边,酒店已经订好,不出意外,至少得住上几个月。
唉~方芷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哀怨。
现在的古装剧真是拍得又臭又长,害得自己要在剧组漂泊这么久。
方芷阑来的时候只带了个箱子,这一天快递却收得不少,想要全部带走完全不可能。
她想了想,蹑手蹑脚来到苏翊鹤书房前。
正在办公,门口突然探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苏翊鹤不用细看也知晓是谁。
如果没什么事,方芷阑根本不会主动找她,所以苏翊鹤放下手中的工作,直截了当道:“说吧,什么事?”
“苏苏?”方芷阑讨好地叫了声,见她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并不说话,又换了个叫法,“翊翊?”
依旧没有动静。
“鹤鹤?”
苏翊鹤似乎终于忍耐不住,起身走了过来:“什么事?”
“就是那个...”方芷阑有些不好意思地抠着门框,“我的东西一次搬不走,能不能先在你这儿放一部分?”
不然呢?
苏翊鹤快要被她气笑了。
原来她打的是走得干干净净的主意。
想得倒是挺美。
苏翊鹤面色不显:“我帮你收拾吧,看要带什么东西。”
“那谢谢啊。”方芷阑喜出望外,小鸡啄米般点头。
有苏翊鹤这种经常出差的高手帮忙,肯定轻松得多,方芷阑美滋滋地想。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苏翊鹤将笔记本电脑拿出来,“不能带,酒店不安全。”
“还有这些。”苏翊鹤将箱子里整套雏菊首饰拿出来,“太贵了,不要带,你是去拍戏不是去走秀。”
“这个。”方芷阑藏在衣服里的switch也被拿出来,“有空多看看剧本,不要老想着玩游戏。”
几乎大部分东西,都被苏翊鹤以带上也没什么用或者不方便带为由“扣留”了下来。
方芷阑看着箱子里孤孤单单的全是衣服时基础化妆品,泫然欲泣,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她这儿哪是去拍戏,分明是赴京赶考差不多。
收拾好一切的苏翊鹤却极为满意,依旧笑得温柔大方:“放心,东西我全都会替你保管好,一样都少不了。”
留的全是方芷阑喜欢的或是贵重的东西,不怕她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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