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走到了县城, 还是和那天一样,在同一处茶楼的对面, 蒋墨拿出了一副画卷,展开后让刘鸿举着。不过这一次他画的不是牡丹图,而是一幅浩然壮阔的百鸟朝凤图。
画卷很长,且用的纸乃是贵重的白鹿纸,纸面洁白如雪, 用来作画最是合适了。也得亏刘鸿人高马大, 举着画时双臂完全伸展到极致, 才能让人对画卷的内容一览无遗,而且整幅画平整非常,一点褶皱都没有,也因此,画面内容是没有丝毫瑕疵地展露出来的, 而其上又是最饱满浓烈的水彩,极其夺人眼球
若是换了蒋墨自己,因着个子较小, 手臂长度有限, 怕是根本无法达到这般的效果。
画上的每一只鸟都画得活灵活现, 色彩斑斓, 尤其是最中间的那只鲜红夺目的凤凰,每一根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灿金与朱红交相辉映, 一对凤眼更是神光湛然, 叫人望着便知其华贵大气,仿佛真的随时会从纸上跃然而下一般,顿时吸引了无数的路人驻足围观。
“这是画实在是见所未见也太好看了吧简直跟真的一样”
“可不是嘛,便是那些名家之作,也没有这样像的吧这么一幅画,可得要值多少钱”
众人围着看了半晌,也没有一个人有胆子上前询问价,他们从未见过这般栩栩如生的画,光是看着就知道绝对价值不菲,到时候问了买不起不是丢人。
蒋墨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焦急的神色,只是平静地等待。
终于,有一个穿着儒袍的男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兄弟,这幅画多少钱”
“五百两。”蒋墨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报出了一个惊人的价。
周围的人闻言都纷纷倒抽了一口气,就连刘鸿的手,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五百两这价足够在县城里买一套宅子了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你以为这里是京城吗五百两银子,你就算等到地老天荒,也不会有人买的”那问价的男人顿时脸色涨红,气愤地拂袖而去。
围观的群众听了这个价,也纷纷摇头离开了,在他们看来,蒋墨真的是异想天开,这里若是京城,说不定还有达官显贵愿意花大价钱买下这幅画,可偏偏这里是临安县,地处偏远,土地也贫瘠,大家伙能吃饱饭都不容易,更不用说要拿出五百两银子买一副画了。
或许有人觉得这画值五百两,但在这小县城,又有几个人能拿出这么多钱
一指之数而已。
蒋墨丝毫不以为意,老神在在地继续在原地等待,中间还去买了几个肉包回来,和刘鸿一起分着吃了。
“锦哥儿,咱们就这么等着吗”一上午也没几个人过来问价,少有的几个人问了以后,也是瞬间苦笑,摆手离开。在这样的情境下,刘鸿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他不明白卖画有什么作用,难道是要用银子让县令公子改变主意
可是五百两对他们来说是巨款,对县令公子来说却不是那么稀奇,又怎么能让他改变主意呢
“你不相信我吗”见刘鸿踌躇,蒋墨抬头看向了刘鸿,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澄澈见底。
“我信你。”刘鸿顿时心里一紧,顾不得再想许多,一字一顿地认真说完,与蒋墨笃定的目光对视,心中便安定下来,继续安静举着画,不再多问什么了。
蒋墨心中甜蜜,脸上也忍不住带出了一丝笑意。
“两位小哥,我们少爷想请两位上楼去坐一坐。”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仆役打扮的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指着他们对面的茶楼,可以看到二楼的雅间窗户是打开的,窗边倚着一个俊逸公子,正细细品茗。
“好。”蒋墨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帮着刘鸿将画收好,随后就跟着那人进了茶楼。
进入了雅间之后,蒋墨和刘鸿就见到了一位眼熟的华服公子,正是上一次花了十两银子从蒋墨手中购买了牡丹图的那位。
“是你们”那华服公子也认出了蒋墨和刘鸿。
“在下刘锦,见过李公子。”
被认出身份,李公子倒是并不惊讶,毕竟他们李家是这临安县的头号富绅,认得他并不算奇怪,而且放眼这偌大的临安县城,能够舍得花几百两银子买一幅画的,便是县令家也要肉痛,也就只有他们李家,可以不在意这些银子。
“你这幅画怎么卖”李公子挑眉问道。
要是旁人,此时必然诚惶诚恐,将价再压低许多,但蒋墨可不管这个,直接将早就想好的价报了出来,一点都没降价的意思,“五百两。”
李公子沉吟片刻,就答应了下来,“可以,不过可否劳烦这位小哥告知这幅画的画者是何人”
这位李公子显然是个爱画之人,上一次的牡丹图就足够惊艳,让老太太喜笑颜开,这一次的百鸟朝凤图就更加符合他的心意了。
最近他的姨母也正要过寿,他正寻思要如何送上一份礼物,他的姨母可是从来不缺珍宝,送的礼物要么足够新颖,要么就足够诚心,而这幅画恰好两者都满足了,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而李公子也因此对这位画者产生了兴趣,想要与之交好,以后有需要时,找起来也方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蒋墨微笑着拱手。
“是你”李公子眉梢微扬,开始认真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他还真没想到,这样一幅令人惊艳的画作,竟然会是这个少年所画,眼前的少年虽然神采飞扬,可是从衣着打扮看来,也绝非钟鸣鼎食之家,又如何能有名师益友,练得如此画工
他问道“你师从何人”
蒋墨不卑不亢,“在下虽是出身农户,但父母疼爱,从小便将我送去私塾,先生经常夸我聪慧,但比起读书,我更爱作画,画技都是自己琢磨的。”
“哦”李公子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显然对于他能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自己琢磨出这般出色而且前所未闻的画技有些怀疑。
“不信的话,在下可以演示给公子看。”蒋墨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一支炭笔,“还请公子取一张白纸来。”
李公子微微颔首,便有仆从走了出去,片刻后取回了一套笔墨纸砚。
“失礼了。”蒋墨不管那些笔墨,仍是拿起炭笔,刷刷刷地开始作画。
寥寥几笔,李公子就忍不住站起了身,待蒋墨停笔,他只余满眼惊叹。
“神了”李公子忍不住拿起了那副画,举在了刘鸿的身边,画上之人轮廓分明,细节也是纤毫毕现,比对看去,甚至比照镜子还要清晰明了
这样的落笔运笔,非得是胸有成竹,将对方的一切都铭记于心,才能画得这样细致生动
刘鸿也当然想到了这一点,他看着只觉得心跳加速,看向身边的少年时,有种想要不顾一切将人拉入怀中的冲动。
“刘公子的画技实在神乎其神,在下佩服。”李公子说着拿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了蒋墨,对于蒋墨的称呼也改变了,显然是有着几分想要与他交好的意思。
“公子且慢。”蒋墨并没有收下这张银票,反而再次拱手行礼,“在下有一事相求,若是公子愿意帮忙,这幅画就当做谢礼送给公子。”
“哦”李公子微微挑眉,“愿闻其详。”
李公子并未一口答应下来,他需要先听听对方要他帮的究竟是什么忙。
蒋墨便迅速将自己和刘鸿已经订亲,然后陈县令家的人上门施压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下心悦刘鸿,只想与他相伴一生,不愿给人做妾,听闻李公子与陈公子交好,希望李公子能为在下说项。”
李公子还真没有想到,蒋墨所求竟是为了这件事,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那陈县令的儿子是个耽于美色只知享乐的草包,且从小被养得嚣张跋扈,又蛮又犟,想让他放弃到嘴的肉可不容易,还需得让陈县令开口管教才是。
他李家在这临安县内还算有几分脸面,想来让陈县令通融一二还是不难,只是这么一来,自然就需要欠下一个人情。
商人逐利,为了交好一个画师,得罪县令公子,还欠下县令的一个人情,究竟合不合算
李公子思索片刻,开口道“在下只是一介白身,这个忙我恐怕”
“等一等。”蒋墨突然打断了李公子的话,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包,“在下知道贸然求助李公子实在冒昧,特意准备了一件礼物,还请公子笑纳。”
李公子失笑,只觉是不肯死心,毕竟他一个小小农家子,又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他只随意地朝那布包看去,可当看清布包里的东西时,便是呼吸一滞,瞬间便改了主意。
“此话当真”
这布包里装着的是一根足有成年男人巴掌大的人参,且品相极好,外形看起来就和一个小人一般,根须完整,充满了灵性。人参素有救命仙草之称,年份越老,药性越强,从这株人参的外表就可以断定,这必然是一根百年以上的老参,也恰好是他最急需的
“那是自然。”蒋墨认真地道,“还请公子成全在下的一片真心。”
“好个一片真心,这个忙我帮了,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了”李公子顿时朗声笑了起来,“在下李迁,这枚玉佩你且收着,以后得空便上李府来寻我。”
“多谢李公子了。”见他终于答应了下来,蒋墨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来。
“来来来,二位请坐,进门这么长时间,也没请二位喝上一壶热茶,实在是太失礼了。”得了这么件宝贝,李迁心情极好地叫来了店小二,让他沏了一壶上好的热茶,又弄了好些精致的点心,拉着蒋墨和刘鸿又聊了好一会,更觉蒋墨见识不凡,对许多问题都有一番外新奇的观念,每每叫他茅塞顿开,只觉得自己这番是真的捡到宝了,心情更好,一直到天色将黑,才命仆从雇了马车送蒋墨和刘鸿离开。
当他们坐上马车,返回村子的时候,刘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锦哥儿,他答应帮忙,但真的有用吗”
刘鸿也从对话中得知了那李迁就是临安县首富李老爷家的公子,虽然家财万贯,但终究也只是商贾之家,从来民不与官斗,他便有再多钱财,又如何能与官员匹敌陈县令虽然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可在临安县却是能横着走的,所以他觉得,李迁的话不一定能够管用。
“有用,你放心吧。”蒋墨眯起眼笑得像只小狐狸。
拥有系统这个作弊器的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进程了如指掌,别看李家只是一方富绅,家里世代经商,但实际上却是当今太子的心腹,是太子的银袋子。
临安虽然地处偏远,但距离边关很近,行商和探听一些消息都极为方便。李家行事一向低调,陈县令昏庸无能,李家只需要使些银子,就能让他大开方便之门,故而在这临安多年,也无人得知李家的底细。李迁不愿意为了蒋墨那点小事,得罪了那心眼如针尖一般小的县令,以免耽误太子的大事,但这支人参的出现,却是让他改变了主意。
如今即将入冬,皇后当年生养太子的时候伤了身子,身体虚弱,太子每年都会四处采买上好的人参给皇后熬煮汤药补身。然而每年采买,这好参越来越少,眼瞅着太子愁眉不展,这支百年老参的出现实在是太及时了。
与皇后的凤体相比,蒋墨所求之事,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如果陈县令非要为了他那个草包儿子找李家的麻烦,大不了这县令之位就换个人来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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