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效应叫墨菲效应,简单来说怕什么来什么。
越不想见到的人,就越会见到。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刚刚到我腰部高的小男孩,脸庞那叫一个精雕细琢,黑色的发梢微卷,更显得这个小孩子粉妆玉琢的可爱。
假如这孩子不叫胡亥的话。
下次出门我一定要给自己卜卦。
我心底这么暗暗想着,脚下的步伐加快,说着“十八弟免礼”打算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我这便宜弟弟,算来也有五岁有余,可我却没怎么见过他。
在宫里,如果你受宠,想要刻意避开一个人还是挺简单的。
特别像是胡亥年幼,作为我爹还算受宠的小儿子,每次出行前呼后应的人也不算少数,人一多起来,浩浩荡荡地,行踪自然也就好掌握了。
对于一个你讨厌又拿他做不了什么的家伙,除了眼不见心不烦之外我还没更好的法子。
跟在我那便宜弟弟身后朝我行礼的宫人们中为首的那个太监我也认识,赵高。
胡亥出生没多久,我爹就把胡姬和胡亥所在的那一宫主管太监让赵高去负责了。
我真不知道这对赵高来说究竟算不算明升暗贬,虽然品阶升了,可他原先好歹也是在我爹跟头干事的。
虽然我猜到我曾经做的那个梦,那位秦二世称呼“亚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赵高,我也没想怎么对赵高下黑手。
我本人并没什么权利,依仗的无外乎是我哥和我爹,我又该怎么解释我那么关注我幼弟的总管太监?
……不说别的,受过我爹和我哥精英教育的我都看不起这样的自己了。
先下手为强是没错,可也得对症下药,我便是杀了赵高,又怎知不会出现另一个赵矮?靠点下三滥的手段妄图削弱敌人,而不是加强自己的本事简直是再愚蠢不过了。
当我同我弟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清楚地听到了那个年幼的小鬼的轻笑声:“十姐,你认为你可独宠父爱一世么?”
我脚下未停顿半分,亦没回答半分。
与我看似不在意的表面相反,我觉得我已经气到胸膛爆炸。
气·死·我·了!!
什么死小鬼!这说的什么话!就算本公主不受宠也轮不到你这小子来指手画脚!
我两辈子吃的盐都比这小鬼吃的饭多!!!
说真的我超想仗势欺人把这熊孩子好好揍一顿的。
要是有哪个圣母跟我BB这还是个孩子你和他一个父亲多占了父爱也要多包容他巴拉巴拉的我一定忍不住打爆对方的狗头。
僧多粥少,社会的资源本身就是有限的,我被我爹宠着那是我的本事,为何我要为了这份本事感到愧疚呢?
但我忍住了这股冲动。
忍一时风平浪静,总有一日我会师出有名。
我这个人,没什么以身饲鹰的勇气,也不曾有过去矫正矫正胡亥这棵歪脖子树的念头,我最多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教育胡亥怎么着也该是我爹和那位胡姬的责任。
当我沉着脸走进书房的时候,我爹一看我就笑了,带着调侃:“哟,是谁招惹了小十?莫不成又是扶苏那小子欺负你了?”
我用着怨念和控诉的眼神看着我爹,“哼”了一声。
我可能确实是被我爹惯坏了。
要不是我还有点脑子,都差点想扑上去给我爹告状,顺便给胡亥那小屁孩上点眼药。
可我觉得有点掉面子。
我好歹也活了两辈子,想来也是大秦最受宠的帝姬了,告状这种事我小学毕业后都没干过了好么,真的太幼稚了。
我爹没继续问了,反而他递了一份竹简给我:“不久朕欲南巡,小十可要一同前往?”
在我的印象中(看了几本小说和几部电视剧的印象),比较喜欢全国各地出跑的帝王有两个,一个是秦始皇,一个是乾隆。
我对南巡其实没什么好印象。
因为当年《还○格格》很火,搞得我以为皇帝南巡就是劳民劳财还一个劲不务正业,专门去江南看美人去了。
秦始皇的几次南巡也不咋地,他南巡出去被刘邦看到了,刘邦说“大丈夫当如是”,被项羽看到了,项羽说“彼可取而代之”。
最后死也死在一次南巡中,才被赵高连同丞相李斯把扶苏上位的圣旨截了胡,胡亥才当上了秦二世。
怎一个惨字了得。
我看着竹简,从胡亥年纪还小来看,我觉得最起码这次南巡应该不是害死我爹的那次南巡,这次出巡会经过江浙一代,也会前往湖南湖北等长江中游之处,然后朝四川闽南等地转个圈返京。
南巡当然有政治意义,最起码就是“威震四方,扬天子之名”,虽然我爹也当了十年来的皇帝了,但全国还是有零零散散的动乱的。
作为一个在京城宅了十多年的人,我本来真的超心动都要答应了!
然后在看到随行人员名单的时候我脸一黑。
撇去那些我不记得名字的大臣,我看了足足三遍,也没看到我大哥的名字。
这就算了。
……但是为什么会有嬴胡亥啊!
我忍了又忍,才轻轻地把竹简放下,换作我往常的脾气,我早就摔了它了。
可是不行。我以前摔过一次竹简,我哥就让我把那卷竹简抄了足足十遍,不得不说这挺有效的。
“小十可是何处不满?”我爹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我。
欸要是在我哥跟头,我一定就气冲冲地指着胡亥的名字“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终极二选一了。
我抬起头,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儿臣深以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由此看来,儿臣还需好生学习的好。”
我爹带胡亥去,那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正好,我还可以去找我哥玩。
哼!
我爹拿过了竹简,低头一看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可是胡亥之故?”
明知故问!
我扭过头,忍住了朝他翻个白眼的冲动。
“既如是,何故小十自己不去?”
这句话让我当场都震惊了。
我看着我爹,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人穿了。
我爹的意思是……让我想办法排挤胡亥?
“朕知小十同扶苏一般心慈手软。”我感觉我爹这话说的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怎地憋屈至此?便是扶苏,也不见得会为此退缩。”
……我觉得这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了,这是嫌弃了吧嫌弃了吧。
我爹的意思是说,我不会抓住机会,既然讨厌胡亥,反而更应该去才是。
“小十便不怕,南巡几月下来,朕更宠胡亥?”
“……君父可是在教小十怎么争宠么?”我收起自己眼底震惊,敛了敛神色,正色道,“只是这般……却是不美了。”
我其实挺高兴的,为我爹能对我说到这一步。
只是我觉得,这样不好。
我无论是撒娇让我爹从名单上划掉胡亥的名字,还是委曲求全和胡亥一道去再想办法在我爹面前“争宠”——想到这个词我就觉得难过了——都让我多少有些不爽。
确实,人生于世要圆滑一点,世俗一点,把自己包裹起来,去伪装成一个更真善美的样子。
可我倒比起这样的旁人,更有些玉石俱焚的勇气。
许是知道我这辈子是捡来的,许是知道我再不济就是受刑而死,我也确实心大不少。
我便不受宠,也是君父之女,也是我兄长的妹妹,是这大秦的十帝姬嬴阴嫚。
只要秦一日不覆灭,只要胡亥一日不为帝,我就能开心地过上一日。
我这么骄傲,真的是我爹手把手宠出来的。
不是我自视甚高,以我现在学到的本事,又靠着我的身份,也许生活水准会比现在有点下降,但活得开心还是并非难事的。
换言之,我想被我爹喜欢,更多的是因为我喜欢我爹,而不是物质上的原因。
“君父素来知晓,儿臣并无鸿鹄之志。”
混吃等死,当个米虫,算什么志向呢?
“所求之物,许不过一个不愧于心。”
“……这便是小十之道?”
这是我的道么?
我这般扪心自问。
不求仰不愧天,也不求俯不愧地。
一切都随心而动,也不理他人诘问。
世人于我如浮云,唯有己身为准绳。我所认为对的便是对的,我所认为错的便是错的。
我……心神向往。
这许是傲慢的,也一定不是正确的毕竟,一个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做“正确”的事情呢?
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是。”我抬起头,看着我爹,回答得很认真。
我觉得眼前世界突然间豁然开朗,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体内流转的“气”也似沸腾起来,为我欢欣鼓舞。
“我以‘己’为道,只求问心无愧。”
“与君父南巡,我虽欲往,却更不欲与胡亥同行。”
我爹摇了摇头,直接赏了我脑门个板栗。
我鼓着脸护着脑门,还没等我控诉他呢,就听我爹说:“行。朕便依你。待胡亥年岁稍长,再带他不迟。”
我一时竟不知到底是怪我爹那句“依你”甩锅给我呢,还是为我爹这次为我妥协而谢恩欢呼呢。
我倒没想过我爹永远不带胡亥就是了,怎么样胡亥也是他儿子,目前也没做什么错事,要是我爹为了我对胡亥很差,那才叫人惊恐呢。
“怎么今日就傻了呢?”我爹一脸无奈,“年岁稍长,又是何时?”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也就是说……
“爹!”我不由得发出了肺腑之音。
“这般,可愿去了?”
“去去去!当然去!”
我还没怎么看过祖国大好河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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