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这可能吗?
芥雏子并不希望项羽战斗。
可项羽是霸王,是英雄,是兵器。
会稽零式最初就是为了平定天下战乱而设计的,平定天下是这个兵器运转的全部动机。若项羽当真觉醒了自我意识而选择了反抗倒还在情理之中,可目前的项羽……他勤勤恳恳万分敬业。
我诚以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支持他想做的事情和他不得不做的事情。
李由和我是这般,甚至倒不如说,他就是因为喜欢我的理想才喜欢的我。
若我所想为真——
我反手抽剑,再度击退了Assassin的攻击。
那么芥雏子迟迟不肯吐露的真相,究竟是……?
以巨剑对上Assassin,对我而言万般不利。
这位Assassin身姿灵活,行动神出鬼没,冷不丁地就会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出现偷偷给你来上一刀。
她用的还是涂了毒的匕首,我的防护用具已经碎了两个了,以我目前的能力,我着实无法通过空气中的魔力来捕捉到她的身影。
何况,我觉得她与其他人不同。
迦勒底的其他人与我等为敌,更像是不得已而为之,而这位Assassin却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敌意和愤恨——她似是打心底里憎恨着大秦。
敌人的人数还是太多了。
我方虽有不少人偶和士兵,放任他们进攻只是白费性命,真正能供我驱使的大将还是太少。
我本觉得带着芥雏子和高长恭应该能够迅速击破眼前的敌人,可那只臭狐狸的手段层出不穷,还没把她打趴下,藤丸立香带着她的从者们又赶到了。
好烦。
我是真的不擅长这种行军打仗,平常干这活的都是韩信,人要是再多我还可以一个轨道炮砸下来一了百了,哪像现在,军师大人又不在我也没办法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
我很厌烦。
我讨厌所有的纷争和战斗,原先为了自保才好生学了一段时间,后来也没了必要,一直没活动的身子骨也多少生锈了。
我盯着在servant们的保护下镇定自若地指挥着的藤丸立香,我本以为我可以和她和平共处。
就像多年前我以为下放权利可以让更多的人受益,结果迎来的不过是背叛。
多么可恨的“我以为”。
如果无法和平共处,那势必需要消除。
这样的厌烦,在我看到芥雏子被高扬斯卡娅的简易陷阱弄得浑身是血的一刻达到了巅峰。
那几乎是在瞬间发生的事情,无论是我还是高长恭还是项羽,都没能阻止芥雏子向后倒去。
“主君!”高长恭的反应最快,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劈开他眼前的敌人,飞快地闪现到了芥雏子的身边,从地上扶起了奄奄一息的芥雏子。
项羽虽然默不作声,但他明显也被激怒了,那一刻,他的输出调节到了最大,此刻千军万马在他眼前都不堪一击,轻而易举地将眼前的从者击翻在地。
我看着这一切。
“你们竟然敢。”我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迦勒底的这群人是病毒,是瘟疫,是必须要消灭的存在。
秦良玉替我挡住了复而爬起来的哪吒的攻击,我慢慢地走到了芥雏子的身边,垂下眼俯瞰着这位狼狈无比的仙人。
高长恭此刻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芥雏子的身上,他焦急地恳求着自己的主君,就算做出令她厌恶无比的事情,就算是要牺牲他自身的生命,也要活下来。
“为了和项羽大人再度相见,您已经足够付出太多。”这位自以为即将为自己的主君死去的servant诚恳地说,丝毫不在乎他的这番话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您已经和他相遇了,您自然可以和他再度相守——为此,不过只是牺牲我的性命……”
如若我的手上现在还有充足的丹药,此时此刻完全不需要这么被动。
“你是对的。”我蹲下身子,和芥雏子平视,“打一开始,是我低估了他们,又高估了自己的说服力。”
或许是因为他们曾和我来自于一个时代,我给予了他们过分的宽容。
这是我的失职。
我能给予他们宽容,自然也能给予他们严苛。
“你快起来,快恶狠狠地嘲笑我的愚蠢。”我起身,退后半步,将全身的灵力调动到左臂,“高长恭对你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亲友吧,所以到现在仍然踌躇不定。我也不想看到那一面。”
可我不一样,我和她仅仅是各怀鬼胎的朋友。
我右手举起剑,手起刀落。
我早就不是□□凡身的人类了。
左臂关节连接的地方,机械的电流声在空中呲呲作响,有点疼。
我将左臂递给她:“可能味道不太好。”
浑身的灵力被抽空了大半让我感到头晕目眩,就连眼前的视线也有了些许模糊:“不过我还随身带了点孜然粉!你要不要来加一点?”
“…………………………你在做什么。”
“我在救你,也在救高长恭。我说过了,我不会让你后悔的。”我平静地答道。
这本来就是我的过失、我的错。
芥雏子打一开始就不断在试图杀死藤丸立香,是我的判断失误,阻拦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时机,以至于让她落到了这个境地。
至于我的左手?我回去装一个就行。
作为仙人,芥芥需要的本来就是仙力是魔力,血液和灵基可以是载体,我这身应用了仙术的科技身躯也可以是载体。
“噢噢,我忘了!还是说你不想在姘头面前这般失态?那我也可以命令项羽现在不准看这边,再说了,要是那家伙嫌弃你,那还不赶紧揍他!”
连女朋友要进食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男朋友留着过年吗?
“你……”
我跪在地上,将手臂往前递了递:“芥芥你快点,现在我拎着老费劲了。”
手上突然一空。
“我是不会感激你的。”芥雏子恶狠狠地说。
还是这么傲娇啊。
“这个时候的台词应该是,大恩不言谢吧?”
我听见芥雏子近距离吸食啃食的声音,甚至迷迷糊糊地似乎看到她或许落了泪。
我不禁感到有点可惜:“哎,要是现在能看清仙女的脸就好了。”
那么漂亮的脸哭泣的样子,一定、一定会非常动人。
一副温暖而又冰冷的身躯靠近了我。
温暖的是那个身躯身边燃烧的温度恰到好处的火焰,冰冷的是那副身躯的手。
她扶着我,我的脑袋靠着她的胸口,她又讥笑了一声:“都这种时候你还不免在想这个……好吧,你总会看到的。”
“……殿下,您这般要如何和陛下交代?”
我已经看不清秦良玉的脸了,但我能听到她的声音伴随着迦勒底那群人互相解释着芥雏子=虞姬=真祖吸血鬼的背景声响起。
我脖子上的珠子发烫得很,我完全能想象我爹是怎么急得要死试图打爆我电话的样子,但我不过冷哼一声:“交代?不需要呀,只是我想这么做了。”
谁让他都这么大半天,都没有派救兵赶来嘛!
哼,我就是要气死他。
不然我为什么要自己砍自己的手,这不就是怕我爹迁怒到芥芥身上吗?
“去战斗吧,我的姐妹。”我拍了拍芥芥的肩膀,示意她放我下来,“虽然现在看不见了,但我还可以等你凯旋!”
“……”
“不必担心我的身体。为了你也为了我,去获得胜利。这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吗?”
芥芥完全没搭理我的胡言乱语:“Saber,这家伙交给你了。”
“必不辱命。”
我能感到我又被另一个人抱在了怀中,哎,现在大家怎么都一副把我当做是脆弱的婴儿一样在照顾啊。
我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在割掉左臂之前调动了全身的魔力,换句话说,那一刻起左臂就成了我的炉心,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已经能说明君父给我做身体的手艺惊人了,长期以往我必然会因为低电量而被迫关机。
但我可舍不得离开。
我闻着空气中绽放的魔力,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没能看到这对雌雄双煞并肩作战,真的太可惜了。现在的芥芥……啊,应该叫虞虞,是不是超美超好看的?”
哎,怎么就这个时候瞎了呢!
我对女孩子的最大性癖就是帅气啊!
“是的,主君……主人她,浴血而战。她赤脚而立,血液如花般绽放。”
听着高长恭的缓声讲解,虞姬在远处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自己的愤恨,我的脑中已经充满了画面感。
黑暗中的赤之花。
我“望向”她的战斗。
仙人可以仅仅凭借空气中的魔力就可以无休无止地战斗,我想如若是她,宝具必然像是一支支的舞蹈。
她的愤恨,可曾有那一丝一毫,是由于我的遭遇吗?
若她当真如此,我倒又觉得亏欠了。
毕竟我如此这般,三分为了心中所愧,三分为了算计,两分为了利用,算到最后,也不过两分的真心。
“就此停下,芥雏子。”君父的声音从空中响起,“你已经本末倒置了。”
“以及,会稽零式、秦良玉。今日,你们在战斗中未能尽护卫之能,可谓失职。”
“等等,这是因为——”我试图解释。
君父恍若没听到我的话一般,继续道:“现在,护送公主回京为第一要务。”
“是。”
“遵命。”
“……就地先消除威胁才是最优先的吧?”我忍不住质问道,“只差一步就可以解决的敌人,君父打算放虎归山吗?”
我没办法接受。
现在又轮到是君父觉得这些人有价值了吗?
“嬴阴嫚,以身犯险,又该当何罪?”君父叫着我的全名,我下意识地缩了缩,哪怕他不在眼前,我也能感到他的怒火,“无需多言。朕意已决。”
“将公主护送回京。若有必要,朕允许尔等采用特殊的手段。”
“喂!等等——”在我的反抗说出口之前,秦良玉迅速道了句“失礼了”,就已经干脆利落地来了一个手刀。
我无法反抗地坠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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