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气温在以一种很快的速度下降,仅仅两分钟时间,就从十五度下降到了七度。
也许不用等到她火系异能耗尽,再过半个小时,她就会被冻成冰棍。
易语心底微凉,闭上眼睛,尝试着呼唤体内的火系异能。没了精神力引导,能不能用出火系异能全看运气。
翻开手掌等了很久,终于感觉到掌心的温度,睁开眼,金黄色的火焰在掌心燃起,忽的一下便被风吹灭了。
风?
她的火焰不是烛火,没那么容易被风吹灭,更何况这里没有一丝风意,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我不是要伤害你,生火是为了驱寒。”她眼眸转向身边的怪物少年,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
少年没有回答,易语再次尝试着将火焰凝聚到掌心,火光照亮了她的手指,紧接着一道绿色的残影一闪而过,火焰熄灭,又一次回归黑暗。
火焰实质化极度耗损异能,易语皱起了眉,不再尝试,她想找一个不会有“风”吹过的地方,可她大半个身子都被蛇尾束缚,动一下都困难。
“那个……你的尾巴可以松开一下吗?”
少年还是没有反应,易语泄气的说道:“这里的环境温度正在飞速下降,如果不生火,等会儿到了零下,我们都要冻成冰棍了。”
感觉怀里的人身体更僵硬了,易语暗自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尽量温和的解释道:“我是火系异能者。虽然现在不能唤出大规模的火术,但是生个火取暖没问题。”
等了会儿,没得到回应,易语困惑的用手指戳了戳他,“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帅哥?”
“大佬?”
“小怪物?”
不论易语怎么叫,怪物少年就是不理她,那条粗长的尾巴也不松开。易语能感觉到他的后背一直紧绷着,知道他在听,无奈的问道:“怎么称呼你?”
“蚀月。”
在易语千呼万唤之后,怪物少年到底回了她,但是那条尾巴依然不动如山。
能交流就行。易语松了口气,看了眼手表上持续下降的温度,“蚀月小兄弟,可以把你的尾巴挪开一些吗?我知道你冷,但抱着我取暖不是长久之计。”
见对方又不理她了,易语迟疑地补了一句:“或者可以等我生完火,你再抱回来?”
少年动了,他把额头抵在易语的肩膀上,声音艰涩的说道:“尾巴麻了,动不了。”
易语抽了抽眼角,这才过去几分钟。
她的手往下面缠在自己的尾巴摸去,这次对方没有再拦她。她犹豫的从上面剌手的鳞片,摸到下面相对较平滑的腹部,再往上应该就是比较尴尬的位置了,她没有继续摸下去,见蚀月始终处于无动于衷的状态,纳闷的撤回了手。
难道真的被冻得没了知觉?
易语有些头疼,蚀月的尾巴缠得太紧,她试着抽出自己的腿,没动两下就已精疲力尽,看到手表上显示的零下十四度,心里凉了一半。
“你知道这里是哪吗?为什么这里的气温会下降得这么快?”
怀里的少年又没了动静,易语叫了他好几声,全都石沉大海,心里奇怪,捏住少年的衣服扯了一下,却扯出下了一块寒冷而扎手的冰片。
不会真成冰棍儿了吧?
“你还好吗?”
“蚀月?”
伸出手摸了半天,找到少年的鼻子,试了试鼻息,发现他的气息微弱得很,脸像冰雕一样冻得她手指发麻。
易语心里惊疑,从苏醒开始就没放下过的提防之心有了一丝动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抵在少年的后背上。
而没了动静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金黄色的眼睛震惊的看着易语。滚烫的温度通过那双温暖的手掌透进冰冷的皮囊里,正好与他体内的诅咒相持。
她……为什么要救他?
蚀月身上的冰掉了,很快又结出新的。易语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冷,她的牙齿不住地打着寒颤,手也被冻得没办法弯曲,可她却没有终止异能的传送。
漆黑一片的环境里,她看不见怪物少年冻僵的模样,只能反复的将他身上的冰渣化掉。冰片扎进麻木的手心,不疼,却让她喉咙发紧,涩得要命。
她想,她的好运气大概在上辈子就花光了吧。先是车祸,成了孤儿;后来好不容易熬到毕业找到工作,又遇上了丧尸病变;刚刚觉醒火系异能,玩得风生水起,又突然获得了言灵异能;难得用言灵异能装了一回逼,却是再一次把她推入了绝境。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如果少年在她身边冻死,那她也离死不远了。而且在经历了背叛、逃亡、心灰意冷后,少年一个小小的治愈术就让她动容了。倘若可以,她希望世上真有这样的温暖善良,并且长久的存在下去。
易语一半的身体被冻僵,四肢失去了知觉,维持着抱着怪物少年的姿势,下巴抵在他结出冰的头发上,轻轻合上了眼睛,“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可我等不到你醒来了。”
蚀月看着易语冻得发白的脸,黯然地垂下眼帘。
她在救自己,可自己却骗了她。
他的尾巴是麻了,但却能动。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恶毒,他用尾巴让易语失去行动力,拉着她和自己一起承受寒冰诅咒带来的痛楚。
他只要放开她,走的远远的,她就不会再感到冷。可是他连放开她都不敢,他害怕她看见他怪异的样子,害怕她像部落里的兽人一样,用嫌恶的口气让他滚。
他从有意识起,就知道自己是个不正常的兽人。部落里所有的兽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说他是怪物,是杂种,身体里流淌着令人恶心的血液。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只知道他从出生起,尾巴就没办法收回去,脸上没有兽人该有的兽纹,体内还刻着恶毒的寒冰诅咒。
每逢月圆之夜,他的身体就会结冰,十米范围内的动物都会被冻死。以往的月圆之夜他都会在火山口度过,但是今天他被当做兽神的祭品送到了这里。
也是在今天,他才恍然明白全部落的人都希望他死,包括他的兄弟和养父母。可是他不想死,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他想活下去,想找到答案,想证明自己不是恶心的怪物。
然而这里唯一的出口被巫师用结界封死,他出不去,只能拖着冰寒刺骨的身体,漫无目的地寻找其他出口,或者哪怕是温暖的地缝也好。
他第一次像今天这样对寒冰诅咒充满了恐惧,寒气侵蚀了他的内脏,由内而外的刺穿他的身体。他无数次的怀疑自己快被冻死了,可蛇类兽人天生的耐寒体质让他活了下来。
空旷黑暗的山洞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死寂得让人绝望。易语是这里唯一没有被他冻住的生命。他不知道易语是从哪里来的,她像一个奇迹,带着他最渴望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成为他仅有的救赎。他害怕自己一放开,连这唯一的救赎都要失去。
好半天易语都没有再说话,蚀月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悄悄的把尾巴从她身上移开,双手抓住她冻僵的手,用治愈术将她体内的寒气逼走。见她脸色恢复了正常,才拖着长长的尾巴离开。
……
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漆黑的山洞。
易语睁开眼,伸手挡住从从洞顶的缝隙里投射下来的刺眼光线,撑起身体,用手腕抵住阵阵发晕的脑壳。
头好疼。
她扫了眼身旁干燥的地面,缓慢的坐起身,侧脸看向空旷的山洞,没找到怪物少年的身影。阳光拂过全身,引出了一身的燥热,仿佛昨晚冻成狗只是她的一场梦。
易语头脑昏沉的站了起来,眼前的景物不停的晃动,抬脚走了两步眼前就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地上倒。
突然腰上一紧,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带着一身寒凉的气息。
垂眸看去,只看见一条在阳光下白到透明的手臂,她一站稳,那条手臂就飞快的收了回去。
“蚀月?”
“嗯。”少年的嗓音低哑干脆,带着一丝冷意。见易语想转身,紧张的说道:“别转过来。”
易语顿住身体,目光落在地上人身蛇尾的影子上。
蚀月站在易语身后,发现她在看地上的影子,神色黯然的低声说道:“我不是纯种兽人,长得很丑很奇怪,可能会吓到你。”
兽人?易语怔了一下,说道:“这世间最吓人的生物我都见过,应该不会被你吓到。而且外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你说的是真的吗?”蚀月的情绪有些失控,抓着易语的手稍微收紧了些,“无论我长什么样子,你都不会害怕吗?”
易语的胳膊像是被铁钳夹住,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疼。”
蚀月当即缩回了手。
易语抬起酸痛的胳膊,撸起袖子,果然看到了一片通红的皮肤,四个爪印鲜明的落在上面。
这是扳手做的爪子吗?都堪比力量型异能者了。
蚀月也看到了,他知道易语是人类,却不知道人类这么脆弱,轻轻一抓就红了一大片,手足无措的站到原地,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用治愈术帮她治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胳膊上的红痕渐渐消退,疼痛感也消失了,易语的视线落在少年修长漂亮的手指上。
瘦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看起来一折就断,很难想象刚刚是这只手抓的她。
蚀月察觉到她在看什么,飞快的缩回了手。
易语放下袖子,抬头向少年的脸看去。只一眼,她便怔住了。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一张精致的脸漂亮得难以描述,尖而上翘的耳朵从银色的头发里露出,小巧可爱,透着一股灵动的气息。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是那双金色的眼睛,在银白色睫毛的衬托下,绚烂得宛如初生的神祇,透着懵懂和神秘。
这是一张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好看得让人连嫉妒心都生不出来。
易语压制着心底生出的惊叹,眼睛扫过少年手臂上的银镯和他泛着淡青色的发尾,看向了他下半.身的尾巴。
那条粗长的尾巴上布满了青色的鳞片,鳞片很细密,每一片上面都像涂了银粉,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微光。
易语收回视线,对上那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金色眼睛,迟疑的问道:“你……这叫丑?”
你确定没有在逗我玩?
蚀月放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掐着掌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易语的脸,见她一脸惊讶到眉头微皱,心情也跟着一上一下的。
其实他的心里是庆幸的,因为在昨天之前,他的头发和尾巴上还布满了尘土和虫子,连老鼠都避开他。他庆幸易语看到的是被当做兽神祭品的自己,而不是那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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