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掩着嘴,睁大了眼睛看那公子,“你.....你好厉害呀,竟然用两根手指就把大刀给拦住了?!”
公子浅笑,示意姑娘就坐,还给她倒了一杯茶,这才解释道,“这叫灵犀指,意在夹击所有兵器,是我朋友所授,我也不过学了六分罢了。”
姑娘喝着水差点呛着,“六分?六分就这么厉害,那要十分该多厉害?”
“那人呀,厉害的不是功夫,是脑袋。”
“脑袋?公子是说他很聪明?”
“呵,那人呀,就像磁石一样吸引无数麻烦,偏偏又都能把麻烦解决,不论是大麻烦,小麻烦,还是要命的麻烦,统统都能解决。”
姑娘讶然,“这么厉害呀,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了。”
“姑娘若是见到他,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他,因为他总是穿着红披风,还长着四条眉头。”
“四条眉毛?”姑娘歪头假想一番,忍不住喷笑,“那长的多奇怪啊,确实能一眼就认出来。”
公子摇头浅笑,解释道,“他长什么样我是不知道,不过他应该长得不奇怪,反而很好看,因为他很讨女人喜欢。”
姑娘皱眉疑惑,“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朋友的样子?”
公子饮一口茶,淡然道,“因为我瞎如蝙蝠,目不可视。”
姑娘轻轻抽一口气,强忍着在人眼前挥两下手的冲动,想问又怕伤了人心,一下子成了锯嘴的葫芦,喏喏地不敢开口了。
公子轻笑,倒是明白这姑娘浅显的心思,感受到她的好意,宽慰道,“无碍的,有些人眼瞎了心没瞎,照样看得见人间百态,看得到鸟语花香。有些人眼没瞎心却瞎了,只看得见功名利禄,看不到平安喜乐。”
姑娘愣了愣,看着那公子的眼神有些复杂,无声苦笑,暗想自己在梦境中的所作所为可不就是瞎了心嘛,不过这般沉闷的心思还没等那公子发觉,她便收拾好情绪,接着笑道,“公子良善大度,心无尘埃,真叫飞燕佩服。”
“飞燕?”公子轻声唤着这个名字,心想这姑娘可不就是只误打误撞飞进楼阁的燕子吗?
“啊!”上官飞燕一拍额头,懊恼道,“我们聊了这么久,还没互通姓名呢,而且我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在下花满楼。”
“我复姓上官,名飞燕,今日多谢花公子出手相助。”
“上官姑娘客气。”
“上官姑娘?”飞燕蹙眉,对这称呼很是不满,“我有个表姐,还有个妹妹,都是【上官姑娘】,若有一日我们一起出现在你面前,这【上官姑娘】该是唤谁?”
花满楼错愕,不过片刻便想明白了小女儿家偏爱独一无二的心思,顺其心意道,“姑娘既然不喜,在下便斗胆唤一声飞燕姑娘。”
“呵呵,这还差不多。”上官飞燕顿时眉开眼笑,更主动地为花满楼续了一杯茶。
满楼从善如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问道,“飞燕姑娘缘何被人追杀?适才听你所言,只是因为一个牌子吗?”
“那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牌子,那是青衣楼的牌子。”飞燕说着便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黑底绿字的沉木牌子递给花满楼。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能自然地接过牌子,指腹细细摸索牌子上雕刻的文字,疑惑道,“青衣楼?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座楼?”
“不对,不是一座楼,是一百零八座,每一座都是青衣楼,每座楼里都有顶尖杀手坐镇,手下的人马倒是良莠不齐,不过楼的数字越小,里面的人就越厉害,刚刚那个只是青衣九十八号楼里的人,所以武功不算太厉害,若是青衣一楼里的人....”飞燕说到这儿打个哆嗦,皱着小脸后怕道,“我就没命跑到小楼这儿来了。”
花满楼听着飞燕的描述,眉头不自觉皱紧,手下更加细致地摸索木牌,在牌子的后头左下角,倒真的摸出九十八这三个字。
飞燕继续道,“这青衣楼是杀手组织,做的是杀人的买卖,只要你出得起赏金买人头,青衣楼统统接的下,不管是高官名流还是贩夫走卒,他们全都杀的了。我之所以偷了那个大汉的牌子,就是因为他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你知道那大汉为什么要杀一个弱女子吗?”
“为什么呢?”花满楼配合地问道。
飞燕一拍桌子,怒道,“就因为那妇人的丈夫高中一甲进士,得了府尹的青眼,便想休了糟糠之妻,娶府尹的女儿过门。你是不知道,那衣冠禽兽十年寒窗,全靠他夫人替人刺绣帮补家用,
差点熬烂了双眼。谁成想,他一朝高中便要杀了糟糠之妻,实在可恶!我救下那妇人之时她都落红了,原来她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你说那男人是不是猪狗不如!”
花满楼皱眉,嘴角抿成一条线,明显也是动怒,沉声道,“读了十年圣贤书,却是连做人的道理都没学会,日后若是为官,怕也是为祸乡里。可惜那妇人....所嫁非人。对了,你可安置好那位妇人?”
飞燕搔了搔眉头,羞惭道,“我武功不济,打不赢那大汉,只能占着暗器之便牵制住他,还偷了他的钱袋和牌子。我把钱袋给了那个妇人,叫她去看病,自己就用牌子引开了大汉,所以我现在
并不知道她的行踪。”
“原来如此,”花满楼点头,安慰飞燕,“无妨,只要是在江南地界,在下想要护住一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飞燕大胆地盯着花满楼看,直到把人看尴尬了才道,“花公子,你这人好像很简单,又好像很不简单,实在是矛盾呢。”
花满楼勾起嘴角,难得对一姑娘开起玩笑,“其实男人同女人一样,若是太容易叫人看穿,便没有吸引力了。”
这话略有些言外之意,还有些调戏之嫌,飞燕一噎,不自觉红了脸,却还逞强着反问,“那公子觉得飞燕是简单还是不简单呢?”
花满楼顿了顿,轻笑,“在下不敢说了解姑娘,只是今日刚刚相识,对姑娘印象不坏。姑娘身带鸢尾花香,面容姣好,对素昧平生之人也能鼎力相助,在下佩服。”
飞燕诧异,“香味我可以理解,只是面容....公子怎么知道我的长相?”眼珠子一溜,飞燕促狭道,“其实我长得只是不伤眼而已,谈不上姣好。”
花满楼摇头,自信道,“姑娘可是要考一考在下?适才那大汉叫嚷着跑上楼来,脚步轻盈有序,不见错乱,呼吸也尚平顺,只是在你探出头与他说话时,在下明显听到他呼吸一窒,接着他再开
口说话时,虽然还是凶神恶煞,却没了杀气,想来也只是要吓唬吓唬你,讨回牌子而已。而在下回护你之时,他对我的恶意可比你这偷他牌子的人还要深,那一刀劈下来也是真心实意的很,
想来他是嫉恨在下当这护花使者了。若姑娘当真相貌平平,那青衣楼的大汉又怎会轻易放过你?那可是连怀着身孕的妇孺都不放过的杀手啊!”
飞燕眼睛发亮地看着花满楼,突然跑到他身边半蹲下,矮他一个头,仰望着他,“我...我确实很漂亮,最起码,是个男人看到我都移不开眼。你想要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不是从别人的反应中
分析到,而是你真真切切地知道。”
“飞燕姑娘明知在下看不见的。”花满楼低头,淡然道。
飞燕摇头,坚定道,“不对,你看得见,你的鼻子看得见,耳朵看得见,你看到的比很多人都多得多,你是我见过的最最特别的人。我想要你看到我的样子,想要你记住我,别忘了我。”
花满楼迟疑了片刻后释然,“那么,在下便得罪了。”
飞燕点头,拉过花满楼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任由他细细摸索。
虽然花满楼也是武人,可是他练的是流云飞袖,而非兵器,所以双手保养得宜,不曾有茧子,再加上他本就要摸索着各种物件来辨识一二,若是手上长了茧,便会削弱了触觉的敏感度。
正因为此,他的双手柔软修长,骨节分明,好看得不行。
这样的一双手此时正轻轻地抚摸过飞燕的脸庞,小心翼翼又仔仔细细。他拂过飞燕浓淡适宜的眉毛,划过她微微上挑的眼角和直挺的鼻梁,摸过那小巧的瓜子脸上软嫩的皮肤,还触到她嘴角上清浅的梨涡。他抚摸着飞燕的脸庞就像平日里抚摸花瓣一样的温柔和专注,俊秀的眉眼透着清和平煦。
飞燕定定地看着他,有一种被人疼惜怜爱的错觉,脸颊上忍不住透出绯红,容颜倒是更加动人了。
花满楼感受到飞燕脸颊上突升的温度,停顿了片刻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忘情了,竟然抚摸一个姑娘的脸庞这么久,惊得立刻放开了手,心下自责,“花满楼啊花满楼,你当自己在抚摸小楼中的花花草草吗?真是太孟浪了。”
各自害羞的男女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还是飞燕朝外面看了看才反应过来,惊道,“哎呀,天黑了。”
花满楼回过神来,听到外头本来喧闹的街道已经安静,风也有些沁凉,这才发觉夜晚已经来了,歉意道,“耽误姑娘时间,在下真是过意不去。”
飞燕皱着鼻子,佯怒道,“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才这么客气的。我不觉得耽误啊,反正我不管多晚回家都没有人关心,只有妹妹雪儿才会在意。”
花满楼听到飞燕混不在乎的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有些心疼却又不好多问,毕竟会有交浅言深之嫌,只能歉意道,“是我不对,朋友之间确实不该太过客气。”
“这还差不多。”飞燕点头,又朝外边看了看天色,皱眉道,“只是这个时辰我担心糕点铺子关了门没有,因为我答应雪儿要给她买千层糕的。”
“如此的话,”花满楼解下腰间挂着的玉佩,递给飞燕,“你拿着这个玉佩去蜜牙斋敲门,不论多晚,他们都会卖你点心的。”
飞燕看着手中质地上乘的和田暖玉,还有上面雕刻着的江南花家的家徽,急忙推脱,要把玉佩还给花满楼,“这玉佩看起来这么贵重,我不能收。”
花满楼浅笑,“无事的,你日后还我便是。我想,飞燕姑娘的妹妹一定是个活泼的孩子,若是负了与她的约定,怕是要闹脾气了吧。”
飞燕一脸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反驳道,“何止是闹脾气,简直是要人不得片刻安静!”这样说着,她顿时舍不得将手中的玉佩还人,咬了咬牙,她接着道,“好吧,这玉佩我会贴身带着,决不
会弄丢,明日就带来还你。”
“那我便沏好茶,等着你来。”花满楼温柔地回道。
飞燕笑着挥手说再见,急匆匆地跑出小楼。
花满楼侧耳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空气中尚停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只是晚风甚是不解风情,将其吹散开。
香气消弭与空中,正如那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花满楼收拾着桌上凉掉的茶杯,也收拾好自己莫名有些低落的情绪。
其实......她明日便会再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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