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 李文武一家就出了家门。
李文武心里也有些成算, 虽然不知道贺林轩具体的打算,但他既然不想让人上山去, 他也愿意帮忙。
所以,一家三口这一道专门挑着田多的地方走, 遇上了不少晨起浇灌田地的人。
张河和相熟的夫郎一路说到山脚下, 想来不等他们到贺家,全村都该知道他们提着雄黄给贺大郎家驱蛇,并劝说他们下山住的事情了。
他们来的早,这会儿李文斌和诺儿都还没起床。
贺林轩今日也起晚了些, 刚刚打完一套太极, 正生火做早饭呢。
招呼兄嫂一家进门, 他说“我看勉之和诺儿这两天都没睡好,就没叫醒他们。阿兄,阿嫂, 信儿, 你们随意,我就不招待你们, 做了饭再同你们说话。”
张河忙要帮忙, 贺林轩请他去后院帮着喂野禽, 没让他进厨房。
李文斌听见动静醒来, 惊忙起身。
看他不自在,张河反而教训李信,“说了让你阿叔多睡一会儿, 你看这都被你吵醒了。快走远点,仔细把诺儿也弄醒。”
话才落下,诺儿就揉着眼睛出来了。
李信又挨了阿爹一记瞪眼,暗自朝自己阿父摆了一张苦脸,惹得李文武直笑。
诺儿也不让张河抱,自己跑去尿了尿,就开始找阿父。
他目的地明确,直接朝厨房去的,一找一个准。
贺林轩问他“放过水没有”
点头。
又问他“洗手没有”
摇头。
贺林轩于是喊着夫郎抱儿子去洗漱,自己加快速度,煮了羊奶,又将野菜粥先盛出来散热。
两个小菜很快做好,他再添了一碟一家三口都喜欢吃的香菇肉酱。
这一天的早餐就齐活了。
问兄嫂家上不上桌,只有半大小子李信跟着吃了第二顿早饭。
一顿饭诺儿一直在打呵欠,等吃饱了就更犯困了。
他这段时间被贺林轩养成午睡的习惯,前两天在阿伯家里错过了,这会儿才觉得没睡饱。
贺林轩没让他接着睡,让他带着小兄长玩。
李信一直对上次蹴鞠踢不过诺儿的事耿耿于怀,回家踢了好一阵的石子练准头,眼下正摩拳擦掌。
一听他放话要一雪前耻,诺儿的瞌睡立刻就跑了,两个小的抱着蹴鞠球杀向后院的空地,都是一脸的斗志昂扬。
张河看见,忙喊李信让着弟弟点,小心别摔倒了。
李信还没回答,诺儿就朝阿么摆手,示意他不要介入男人见的战争。张河虽没看懂他的手势,可见他认真严肃的模样,就笑得不行。
贺林轩则朝李文斌使了个眼色,自己带着兄嫂去了竹屋。
张河说“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俩还神神秘秘的,偷偷商量什么呢”
贺林轩让他们等等,自己搬来梯子上了房梁取下一个木箱子这本来是贺林轩做来,打算装诺儿成长的纪念品。
现在在里头待着的,可不是那三支人参
他才下来,李文斌也取了包裹进来了。
夫夫俩先是被人参炸了一波,又被一袋子银子炸了一波,最后听贺林轩说起那只大蛇,说起山水镇之行,彻底呆住了。
好半晌,张河才吐出一句话来“我哩个乖乖。”
李文武这时候才露出一个笑。
他双手擦着膝盖,难掩激动地说“这么说来,不必等多久,今年你和诺儿就能转籍了”
他最高兴的莫过于此。
不是他看低人,而是世道如此,对农户良籍还算宽容些。
李文斌却已经隐约察觉到夫君另有打算,只看向他,没有附和。
果然,就听贺林轩说“阿兄阿嫂,猎户转籍的人少,官府主意打不到这上头。这笔钱我先留着,以后再办不迟。”
“这是为何”
兄嫂二人皆是不解。
贺林轩捡着话说“兄嫂也知道我入狱十年,不大愿意与山下的乡亲接近是一点。”
“二则,我以后并不打算种地当农夫,现在还没有想好旁的出路,暂且在山里缓一缓,再另谋出路。”
“再则,诺儿的情况正在不断好转,最好不要变换环境。我想等他开口说话,到要下山入私塾的年纪再离开这里,离开贺家村。”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轻。
李文斌三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
但这里留给他的都是苦难的记忆,即便日后里长受到惩罚,他怕也不能释怀。而村民们也心存芥蒂无法真心相待,下山去,反而麻烦不断。
可是离开,又要去哪里呢
张河先问了出来。
他们一家在贺家村,总也不希望贺林轩带勉之和诺儿走得太远。
贺林轩笑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了。”
顿了一顿,他才接着说“阿兄,你可想过离开这里”
“啊”
他问的郑重,李文武怔了好一会儿,才捏紧手,苦笑道“我如何没想过只是哎,林轩,你有话痛快地说出来,这弄得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三人听了都笑出声来。
贺林轩咳了一声,说“那我在这里就和兄嫂交个底细。”
“最晚三年,我会带勉之和诺儿移居山水镇。阿兄不是也说,山水镇上的书院办的好,一直想去看看吗不如,阿兄阿嫂先一步住过去。”
“正好信儿也该是上书院读书的年纪了,在家里闭门造车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至于银钱,阿兄也不必担心。”
贺林轩诚恳地说“这次赚的钱是意外之财,平生大概就这一次了。不过,家里现在花钱的地方不多,我心里都有数。所以这余下的五百两,我想让阿嫂去取,权当是你们在那里定居的本钱,希望阿兄阿嫂不要推辞。”
李文武夫夫都听愣了。
李文斌则很赞同,道“林轩说的对”
“阿兄,阿父在世的时候就想要离开了。我们在这里熬到老,到死,都没所谓。可是信儿不能。”
“我们李家这一脉,全在他身上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耗死在这山坳里。”
从前他们没能力,没机会,可现在不同了。
张河想到儿子的未来,也看向夫君,李文武还是下不了决心。
李文斌说“阿兄,就当是完成阿父的遗愿,好吗”
这句话把李文武的眼睛都说红了。
他握紧拳头,平息着心里涌起的各样情绪,才看向贺林轩说“林轩,你付出这么多,我却不知道往后能不能还得起。”
贺林轩忙道“阿兄说的什么话。”
“我平生没有亲人,娶了勉之,才沾了他的福气。既是一家人,以后千万不要说还不还的话了。”
张河动容道“合该是我们沾着你和勉之的福气才是。”
李文斌拍拍他的手,道“阿嫂,不说这些了,以后我们都会好的。”
张河用力地点头。
四个人商定了大方向,便开始计划起来。
贺林轩接下来都要为家里新屋的事忙碌,这些他早已胸有成竹,不必再提。
而李家搬家不是一件小事,首当其冲的就是李文武镇上的差事要辞了,去到山水镇那边也有许多事要准备。
贺林轩说他会和李文武张河一同去山水镇,取了银子,买定房屋后再回来。
余下的事,李文武夫夫摸索着都能办妥。
敲定了首先要办的几件事,贺林轩留下他们憧憬未来,自去厨房做午饭。
他先去天然冷库山泉眼那里取来一大块蛇肉炖上,就磨刀霍霍向家里的野鸡。
这一顿吃得其乐融融。
送走兄嫂一家的时候,贺林轩没再给他们提东西,而是直接给了十两碎银,让他们将需要的文书办妥,该准备的不要怕花钱。
李文武没有拒绝,也没有多说感谢的话,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面容坚定地说“阿兄都省得。”
在他们为美好未来奔波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北疆边塞,一座营帐里正有人看着密信上关于李家的消息沉默不语。
小李尚书英年早逝,李家兄长瘸了腿和商人为伍,生计困难。
而最让他痛惜的是,李家的小哥儿。
他还记得李勉之的音容笑貌,记得当年他是何等的骄傲张扬。
可是现在他在那山野嫁人生子,饱受磨难。甚至为救长兄一家而二嫁,嫁给那样一个目不识丁的粗鄙猎户
座下的张将军看到儿子和儿婿一家的状况,也是心痛难当。
捏紧手中的信笺,他沉声道“主上,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以大局为重。”
被称作主上的男人握紧双拳,坚定地点了点头。
若能成事,他定要将李家请回京中,还他们一个清白名声,尊贵身份。,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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