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红楼(二十二)

    明华收到帝君的飞鸽情书以后,就想着怎么回。在屋里团团转了一圈,她自己调了颜料,画了幅手掌般小巧的画给他。这画上就是一丛玫瑰,左边三朵大红的,右边四朵大红的,三三四四嘛,就当谐音生生世世了,寓意多好。

    画完以后,她把纸片晾干,然后卷起来塞在空心竹棍里,喂那刚歇下的白鸽吃了点灵水,又让它飞回去了。

    帝君收到明华的回复,顿时心里犹如春水荡漾,立时又提了笔,写了封回信。回信缠缠绵绵的,讲些京城的事情,偶尔穿插几句情话,又让白鸽带去。

    明华接到回信后,脸儿也烫,心儿也热,又要回信。

    这来来回回的,倒折腾地那送信的白鸽差点口吐白沫,打那以后,除非明华用灵水喂它,不然它再也不肯飞来飞去了。

    帝君索性让林顺在院子里养了一大群鸽子。他和明华通信时,往往一封信刚寄出去,心里头又想写一封了。原先只养了一只鸽子,便要等那只鸽子回来了才能寄,如今养了这么多,他就毫无顾忌,什么时候想写了,立时便写了让鸽子带着飞过去,也不管前一封才送出去。

    他们两个在西方两千年,日子过得和老夫老妻似得,平淡如水,如今到了小世界,反倒像是小儿女似得热烈地谈起了恋爱,还玩起了鸿雁传书这一套。这也是意外之喜了。

    明华的庄子这么姹紫嫣红的,早就引起其他庄子里的人注意了。很快,就有人上门拜访了。

    她从地里采了许多水灵灵的花朵,在编的严实紧密的花篮里撒上半篮子泥土,将这些花儿都插在篮子里。她插花时随心所欲,觉得怎么好看就怎么来,到叫这一盆子花看上去格外清新脱俗,不拘一格。

    隔壁庄子的庄头一到地边,就看上这一篮子花。他背过身,不敢去看人家主子,只和守在一边的陈平说话,说是愿意用二十两银子买这盆花。

    陈平让自家婆娘去问话,明华便同意了。一篮子摘下来的花卖二十两银子,已经是高价中的高价了,有银子干嘛不赚?

    于是那边给了银子,这边就叫陈平家的拿着花篮送过去了。

    来买花的庄头姓徐,叫徐庆,是承恩侯府上的。他们这些在庄子里的,除了交租汇报时,等闲见不到主子,这活计也不如在府里的有油水。这在外面的,自然要想尽方法叫主子能够对自己有点印象。

    十月下旬,各处的花儿该败的也都败了,已经很难找到开的正盛的。明华庄子上的花儿开得好,就叫他动了心思,想往上敬献,说不得主子就记住他了呢?

    徐庆拿到花儿后,就立马叫人安排了马车,让人架着马车亲自赶往京城。因着怕花儿焉了,他还特意带了个装满了水的洒水壶,时不时就洒一下。京城到通州的路,也就半天的路程。徐庆赶到承恩侯府的门口时,那花儿没浇一次水,仍旧水嫩嫩的。

    他让门子通报了一声,从后门进了府,将花儿敬献了上去。

    也是巧了,丫鬟们抱着花儿过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胖乎乎的人。那人正是当初和周柏成竞价买了明华的绿牡丹的那个,叫徐泽,是徐家的嫡幼子,皇后娘娘的亲弟弟。

    这徐泽虽然看着胖,但最爱奇珍异草,立志要做个清雅高洁的雅士,他一看到这花,心里顿时就十分欢喜:“这时节还有这么新鲜的花儿,这是打哪儿来的?”

    徐庆还在二门等着没离开呢,一听他发问,立时就将明华那庄子的事儿说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哎哟,那一大片花田,瞧着得有将近五十亩,一眼看去全是鲜花,在花田外站一会儿,只觉得心肺都舒畅了。奴才就想着,主子们什么好东西没瞧过,只是奴才眼皮子浅,看到什么好东西,就想给主子送过来随意把玩。”

    徐泽就叫人赏他,道:“你在外面等等我,今儿我和你一起去庄子里看看。”说着,就从丫鬟怀里接过花篮,自己抱着进去了。

    承恩侯夫人正和家里的女孩们说话呢,忽然就见儿子抱着这么大一篮子姹紫嫣红的花过来。她笑道:“哪儿来的花,好新鲜。”

    徐泽将花篮放在桌上,给家里的长辈和妹妹们都分了,才说起有通州有人在庄子边种花的事儿,说自己要过去瞧个新鲜。

    承恩侯夫人也不拘着他,随他自己乱跑。她生了三子一女,女儿做了皇后,丈夫和大儿子担任着要职,二儿子在陛下身边做侍卫,小儿子若再安排地太好,就太显眼了。索性他也不喜欢官场,只喜欢和文人花木相处,混了个清雅的名声,也不算堕了家里的名声。

    下午的时候,徐泽就去了通州。他瞧见这一片花田,心下生喜,当即决定要长住在庄子里,让人赶紧去收拾。他自己则去找陈平谈生意,想要购买鲜花。他道:“银子不是问题,贵庄只让我随意进出花田,自己选花就行。你放心,到时候让你们庄子上的人跟着我,我只在花田里,绝不靠近别的地方。”

    这是说,他不会冲撞了这庄子里的主子。

    陈平家的又去禀报明华,明华将门帘掀开一条缝,早看清了他是谁,觉得他品性尚可,便也答应了。

    徐泽留在庄子后,边开始兴致勃勃地按着明华的法子插花。他每日插个三四篮子,打发人送回京城,给家里和各个亲戚们送去。他插的花可比明华插的花有艺术性多了,送回去的花篮也格外受贵妇人的喜欢。贵妇人们做客时都聊那鲜花,家里没花的便觉得自己仿佛落后了似得,越发打发人去买。

    这么着,明华庄子里的花,竟然在京城上层女眷那里流行了起来,许多权贵家族让家里的小厮仆人日日架着马车来花田买花,她这庄子,就这么热闹了起来,银子也滚滚地落到了她手里。

    多姑娘在京城有铺子,明华索性每日让人拉一车鲜花送到多姑娘手里,叫她送去给掌柜,让掌柜不拘是装扮铺子,还是放在柜台上卖,多少也能赚些钱。

    土豆的数据记录简单的很,明华于是又琢磨起了别的事情。鲜花受欢迎不假,但这么干卖,等这波热情过去了,又得回复原状,何不趁此机会扩大买卖?鲜花茶已经有了,她还可以做鲜花饼、鲜花糕、鲜花酱、鲜花精油、鲜花花露、鲜花酒等等。

    她的花与别个不同,主要原因就在于只要经过她打理,整片花田都变成了灵田,花木里也带上了灵力,无论做成哪一种产品,对人体都极好。只要那些贵妇人用过一次,想必就会想要长长久久地买下去。只是倘若要做这个买卖,她如今的人手便又不足了。

    明华想了想,带着庄子里的女人们做了许多鲜花造型的香皂,然后收拾地漂漂亮亮,将它们搁在精致的木盒子里。

    徐泽来买花的时候,明华送了十盒鲜花香皂给他,一来是谢他带来的鲜花生意,二来是想着这些鲜花香皂,定然是要落入承恩侯府的女眷手里。只要徐家女眷用一用这香皂,知道她的好处就行。徐家有了好东西,难道不会送给亲戚吗?亲戚用了觉得好,难道不会自己来买?用的贵妇人多了,她这鲜花香皂不就打开销路了。

    在这之后,她又把剩下的一半香皂装在精致的木盒子里,装在马车里,又叫人拉了几车鲜花,将庄子和土豆实验地托付给陈平,浩浩荡荡回京城去了。

    带回去的鲜花和鲜花香皂,被她分作了三份。一份给贾家、一份送给林黛玉,一份给多姑娘,让她放在铺子里卖。

    多姑娘见她回来,十分惊喜,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铺子里原先没什么生意,一天也来不了三个人,我和你表兄都急坏了。可后来,那些来过的人便日日都来,还有富贵人家的婆子来买咱们的花茶。这铺子里赚的银子,我每日都分成三份收着,一份给我给家里存着,一份用于日常开销,还有一份给你攒着,慢慢地先把你的院子收拾起来。我们给不了你什么好的陪嫁,便只能为你做些小事……”

    明华一面点头一面应着,也得叫多姑娘和多浑虫学会付出,双方之间的感情才会更加和睦。不然升米恩斗米仇的,对大家反而都不好。

    接着,多姑娘又说到了荣国府:“荣国府里的主子们吃吃喝喝,天天开宴玩闹。好家伙,这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也是跟你出来之后才知道一个家要支撑起来,里里外外得花费那么多银子。府里那么家业大,里面的养的人也多,但纵然有金山银山,也挡不住那么浪费,难怪前段时间,二奶奶连月钱都发不出来了。她那么要强的人,要不是账上也没什么银子了,断不会叫这事儿发生的。哦对了,前些日子,薛家的薛大爷娶了桂花夏家的夏金桂,那夏金桂当真是粗俗泼辣,她和那个丫鬟宝蟾,天天折磨香菱。宝姑娘看不下去了,便叫香菱仍旧去伺候她,可那夏金桂便借机辱骂薛太太和宝姑娘,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

    多姑娘感慨不已:“可见纵然是富贵人家,这日子过得不顺心的,也有很多。”他们家这样,已经是十分好了。

    明华心里为香菱感到难过,她想将香菱带出来。这也不是为了功德,只是叫自己的良心过得去,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拉别人一把。横竖一个林黛玉已经带出来了,也不差另外一个。

    这些话却不好告诉多姑娘,她就只是说道:“好嫂子,我今儿回来,是想去人牙子那里再买些人,如今我那庄子里有些忙不过来了。贾家毕竟是我们旧主,我这趟回来,不去看一看,只怕是会落人口舌。”

    多姑娘忙催她:“那你快去吧,正事要紧。等你回来了,咱们再接着聊。”

    这一回去贾府,明华的脖子上多挂了只银锁,耳朵上也挂了对珍珠坠子,手腕上戴了一只玉镯子,比之前只戴了一对银簪子上门做客,又好了许多。

    上门时,她还带了一个婆子和一个丫头随身伺候。她散了几百个钱给贾府的婆子,指挥着她们将花木和鲜花香皂送给各处的主子,把气势做的十足。上一回送花茶,贾家的下人便不敢再小看她,这一回更是殷勤地引着她往里面去。

    明华这花送过来,正解了凤姐的燃眉之急。上次黛玉的兄长林熙,送了五千两银子的谢礼过来,她私藏了五百两,剩余的四千五百两刚放入账面,太太就以娘娘的名义支了两千两,大老爷支了一千两,二老爷看中一幅画支了八百两,大太太死活要走了两百两,剩下就只有五百两了。五百两银子能支应多久?没两天就用完了。

    前几日,京里流行那种在篮子里的鲜花,宝玉去冯紫英家见着了,就回来和老太太说了,老太太便让她去买。一篮子鲜花就要十几二十两,可府里也不能只买一篮,家里的主子怎么着都得分到一篮吧,这又是一百多两的花费,还不是得让她拿自己的嫁妆垫上?

    这回可好,明华的花送来了,这笔开销就省了。

    还有便是,前两天南安王老太妃给老太太送了几筐蜜桔,府里又要回礼。这回礼得讲究,得稀罕,得把府里的脸面给维持住了。可家里哪里有钱去置办东西?正好,晴雯送来的鲜花香皂又新鲜又独特,独贾家有,给那边送几盒子去也尽够了。

    王熙凤松了一口气,心里将晴雯的地位往上提了两分。

    平儿有些心酸:“从没想道,咱们会需要用晴雯的东西来应急,扒拉着她的礼物支撑贾府人情。”

    王熙凤靠在软被子上,笑道:“她又是什么样的人家,咱们又是什么样的人家?晴雯家里再有出息,那也是有数儿的,咱们家一时困难了,但上头有娘娘撑着。只要娘娘生下小皇子和小公主,这好日子有的你享受呢。”

    平儿坐到炕边,轻轻地给王熙凤敲着腿。她心里想:娘娘做了这么久的娘娘,府里只是越发一天不如一天,她都不知道二奶奶能不能撑到娘娘给家里带来荣光的那一日。

    明华在老太太那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朝梨香苑过去了。刚到梨香苑门口,就听到那里传来了女子的叫骂声:“……我从小到如今,没有爹娘教导。再者我们屋里老婆汉子大女人小女人的事,姑娘也管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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