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燕阎的父母, 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他们的地位, 只要愿意，想要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很是简单。

    他们似乎真的很给面子石冰芙, 身为国内知名的富商名人, 对石冰芙介绍的, 石竹村的乡亲们都是很接地气、也很和蔼可亲地交谈着, 口中出来的话，说的都是感谢大家热情接待他们的儿子燕阎的，别提多真心实意了。

    特别是外公外婆, 他们的对两位老人家的态度，居然真的用上了晚辈的态度。

    整个年夜饭，保半夏一家和村长石翰广几个村里主要代表老人陪着他们夫妻的一桌，可以说是宾至如归, 乐呵的很。

    唯独林岚不怎么高兴。

    应该说，在石冰芙没有那么不尴不尬的介绍一番的之前, 她只是有些无奈和尴尬，并没有不高兴。

    在石冰芙一番介绍之后, 就真的差点没有忍住, 在饭桌上发火了。

    一直以来，林岚都以为自己脾气很好的。

    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林岚不知道，但是林岚对于别人的情绪感知非常敏感。

    当然很敏锐地发现了, 燕家夫妻本来只是隐晦的打量自己的，在石冰芙介绍之后，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更加光明正大和直接了。

    那种赞赏、满意的眼神真让她觉得非常的烦腻和难受。

    平常来说，得到别人的认同和喜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是这种彷如相看媳妇，评判满意度的眼神，是真的让林岚觉得非常冒昧并且恶心。

    感觉就像打量评判货物一般，别提多么让人烦腻了。

    更别说，燕家夫妻还时不时的将话题扯到她和燕阎身上。

    林岚那看似害羞的微笑，在石冰芙眼中，就是有门的、害羞脸红的喜意。

    但是在熟悉她的人眼中，就知道她是生气了，还是很生气，气到脸都憋红了的那种。

    不过是因为场合不对，她忍住了，没有爆发而已。

    不说外公外婆两个亲手将她带大的老人家吧，就连才住了两个月不到的李嘉伟，也都能察觉一二了。

    外公外婆也看不惯石冰芙的造作，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明显的，捧在手心肉上的外孙女更重要一些，对于燕家夫妻聊到的关于林岚、燕阎的话题，全都避而不谈，就是李嘉伟，也很是失礼的猛扯了几下有些高兴过头地搭话打趣的亲妈。

    “妈，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这话一出，气氛一窒，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不过，同一桌上的，几乎都是人精，很快的就将关于林岚、燕阎的话题岔开了，没有引起更大范围的波及。

    要知道，农村对于婚嫁喜丧的话题，都很是关注的，真要是开口，也非常谨慎的。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很多的连锁反应。

    特别是关于婚嫁这一方的，像是交往对象、对象家庭背景、双方彩礼聘礼之类的话题，总是很容易的让大家兴奋关注的，都是谈资。

    林岚肯定，只要在他们这一桌上，燕家夫妻稍微的透露了一下，燕阎对她有那么些意思，想要追求她的信息，石冰芙再回应一下，明天她在别人口中听到的就是她和燕阎莫须有的婚讯了。

    没错，这类的谣言，就是开局一张口，在捕风捉影一下，然后就谁不用解释了

    没有人会听、回信的。

    林岚和燕阎这种，看似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的就更加是了。

    还好，这一顿让林岚食不下咽的年夜饭，就是在石冰芙不赞同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很快就草草结束了。

    草草结束的原因是，黑脸的燕阎现身出现了。

    燕阎说了一句“抱歉，打扰大家了。”

    就将一脸胜券在握、得意脸的燕家夫妻带走了。

    想想李嘉伟刚刚拿着手机，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找什么外援，林岚大概能猜到，为什么燕阎会出现了。

    面对石女士这个脾气好如她都忍不住发脾气的亲生母亲，林岚可以想象，燕阎带走父母之后，面对的大概也是修罗场。

    不过，燕阎来的时间刚刚好，阻止林岚，准备开口，让石女士在所有人面前下不了台的行动，让外公外婆能抓住机会，将战场嗯，将人带回到石家大宅。

    只有李嘉伟整个人瑟瑟发抖，因为他发现，全家，上至外公外婆，下到亲妈亲姐，全都处于一点就炸的状态，他这个虾兵一不小心恐怕会成为炮灰。

    回到老屋，率先发难的是石冰芙“林岚，你那是什么意思，我为了你，都将人家夫妻请回来了，你是什么态度”

    不等林岚开口，率先反驳的是保半夏“呵什么态度想要卖闺女了，还想要闺女有什么态度没有当场将饭桌掀了，就是她修养好了。怎么了，这么多年没有管过闺女，一见面就准备将闺女卖个好价钱，你还真会算计。”

    保半夏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石冰芙就炸了“卖闺女开玩笑，我是那种会卖闺女的人”

    “保老头，你是老糊涂了吧，是谁当年说，要是我敢跟你抢小岚，你就一头撞死在我面前的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到底想不想管闺女了我都给我闺女准备好十里红妆了，卖闺女，这些年来，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的，我是为了谁”

    说着说着，硬是坚强如石冰芙，面对父母的不解，儿女的埋怨，也双眼湿润了。

    吓得李嘉伟动都不敢动

    说实话，他一直以为，亲妈是钢铁超人，根本没有眼泪这种东西的。

    只是亲爹保半夏一点都不买账“我当年不仅是这么对你说的，我对小岚的亲爹，也是这么说的”

    石冰芙也拧着，听不进去的样子，让一旁很有传统观念的，想着大过年不想吵架的石时珍也没有忍住开口骂起来“想养小岚，你不想想当年你们俩做爸妈的，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同时婚内出轨就罢了，还同时的有了新的孩子，一离婚就结婚”

    不知道回忆起什么，石时珍脸色又气又怒“你说，你们当时都干了些什么，整个县，谁不知道县委书记家出了一个混账，石家村出了一个不知羞耻的闺女偏偏你们两个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事一般，塞着隔空的还要各种惹事针对，闹得就差没有上新闻联播了”

    石冰芙想都不想就反驳“这能怪我是谁先犯错误先的，凭什么我就要忍气吞声的，将这顶绿帽子带稳了，你们就没有为我想过”

    保半夏看到两孩子都在呢，立马抬手，阻止了妻子和女儿的争执“当年的事情，我们早就吵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谁都吵不赢谁，就不用再吵一遍了。”

    外孙女林岚还好，似乎很镇定，但是特别是李嘉伟，眼珠子都快瞪得跳出来了，显然的，是对石冰芙年轻时的事迹不怎么清楚的。

    石时珍还有石冰芙也看到了，为了面子，只能鸣金收兵，各自住嘴。

    保半夏却没有放过石冰芙的意思，反而是理直气壮的质问起来“我们不说当年你和小岚亲爹做的混账事，说回你说的，当年是我们两老逼着，不让你抚养小岚的事情。直到现在，你都依然认为，我们的做法，让你难做人了。”

    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他也没有遮掩的意思“那好，现在你婚也离了，我也不怕硬着来，影响到你的家庭了，我就问你，你也敢摸着你的良心，当着你亲爹、亲妈，还有你亲生的两孩子的面，诚实的说一句，当年你执拗地想从我手上，抢到小岚，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又有多少是为了和小岚亲爹赌一口气”

    保半夏也是发狠了“要是你敢用你亲爹亲妈的命，发个毒誓，说你当年是真心想要抚养小岚，什么都替小岚想到了，才要逼着我们这对老父母放手将孩子给你养的，我现在就跪下给你道歉，承认当年我截住小岚不让你养，是我和你妈做错了”

    亲爹的话太过掷地有声，石冰芙一下子的，没有声音了，应该说不敢出声了。

    要是老头子说用她自己来发毒誓，她二话不说就发了，因为她不信这个，但是两位老人家可是挺信的。

    用亲爹亲妈的命乱发誓，她还真不敢。

    石冰芙不否认，当年，她的一切做法，更多的，都是赌气成分，要说自己真的为当时处于尴尬位置的小岚想到了那么多，气头上，当然是不可能的。

    保半夏看到女儿的火焰终于被压下来了，口气才松软下来“你想想，当年那种，你们作为父母走的哪一步路，说出来，不会被大家指指点点的”

    “同样的，当时的你们，谁能让不幸成了你们女儿的小岚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流言蜚语，有一个好的生长环境”

    “你说，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一把年纪还要劳心劳力的养个小孩，容易不都是在替你这个孽障还债你看看嘉伟这孩子，被你养成什么样了”

    保半夏没有说谎，不到两年，林家就受不住这些流言蜚语、指指点点地搬走了

    对外说是酒店准备对外扩张，后来错有错着的，赶上了好时代，家产事业都更上一层楼。

    亲闺女也是，在林家撤场之后，也走了关系，带着新丈夫，往偏僻的地方发展了。

    同时也是憋了一口气，不想让林家人看扁，才拼命的赚钱的，乘着改革的春风，加上自小的熏陶手艺，有了如今的成就。

    不过这些保半夏没有说出来，还是给亲闺女留了一点脸。

    明白亲爹未尽之语的石冰芙

    她真无话可说。

    当年的她，不，应该是说，直到现在，她都依然认为，当年的自己没有错。

    对孩子，她也是亏待了，所以，她养孩子，从来都是用补偿的心态，往富贵骄纵方向养的。

    还一碗水端平，给了小岚的，就从来没有少过给理夜萱还有李嘉伟的。

    不缺吃不缺穿不缺钱不止，还事事周全。

    但是前面有理夜萱这么一个完美的失败品，后面又有自己亲儿子这么一个半失败品，再看看好多家里的孩子，像是前前夫林蔚瑜家的孩子，对比下来，她不得不承认，她的教育孩子的手段和理念，是完全失败的。

    不同于年轻时代的怄气，被前夫李晗祉恶心到，果断离婚的石冰芙，大脑在两段失败的婚姻后，是真的清醒了。

    理夜萱的教育失败导致后面的这一切，让她真切的知道，在孩子教育引导的问题上，她不能再斗气怄气了。

    这才是石冰芙会带着李嘉伟去找小岚的亲爹林蔚瑜的原因。

    她需要重新的审视自己。

    不管是理夜萱还是李嘉伟，石冰芙都没有限制过孩子们的花费，她一直是将两个孩子当做是富家太子爷教养，衣食住行，不管是哪一样，都是用最好的。

    石冰芙知道很多人都看不过眼她这种暴发户的宠孩子行为，但是那时的她，不过是想怄气地证明，她石冰芙就是靠自己，也能给孩子最好的。

    只是，现实告诉她，这种教养方法，是大错特错的。

    恍然回神，她才惊悚地发现，理夜萱这个养女，被她教歪了，就连嘉伟这孩子，再不管教，也快没救了。

    这也是她会不给亲爹亲妈犹豫的时间，直接就将孩子扔下就跑的缘故。

    现在看到改头换面的儿子，石冰芙不得不承认，教孩子，还是亲爹亲妈比较厉害。

    保半夏视线在女儿和两个外孙脸上扫过，女儿尽管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但是还是抿着嘴，不愿意先承认错误，外孙虽然有点起色，但是还是没有能扶起来，直到看到林岚这个他们从小疼到大的外孙女，脸色都没有变化时，才深深的叹一口气。

    保半夏知道，外孙女对闺女，对于父母的执念，是真的放下了。

    只是

    她们终究是两母女。

    就像石冰芙说的，他们老了，外孙们还小，以后能托付看顾的，只有她这个亲妈。

    他和老伴的想法很一致，如果可以，很想趁着这次机会，将两母女的恩怨情仇给化解掉。

    于是，保半夏继续语重心长的开口了“别以为孩子小不懂的大人的情绪，其实小孩子，比谁都敏感。你不知道，因为你们这对丢人的父母，小岚从小就特别的胆小害羞，安静得根本不像一个孩子。直到六年级那年暑假，不小心溺水，生死关头闯过一遍，她才逐渐的成长起来。”

    这也是保半夏能毫无芥蒂地继续让小岚和机语荷一起玩耍的原因。

    小时候外孙女的性子，可是让他们愁死了。

    因祸得福啊

    “什么”石冰芙声音都高上了几度“什么溺水，什么生死关头，小岚有溺水过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保半夏冷笑“是我让翰广那小子不要告诉你的你真以为你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就靠小恩小惠收买的间谍计谋，真的那么好用没有我的首肯，石翰广那小子敢将我们一家的消息告诉你，你也太小看你老子我在石竹村的地位了。这种泄露村子事务机密的事情，在我们打战那时候，是可以不问缘由，直接打死的”

    石冰芙眉头皱起来了，显然是不能接受，她还是没有能过算计她老子成功的事实。

    她的脑子很乱，总觉得继续听下去，会有更多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出现。

    保半夏继续打击她“你真以为，没有你妈的帮忙，跟着你混的，翰广那小子的孙女小红，能拿到那么多让人惊艳的设计图明明你就是和小红一起跟你亲妈学本事的，你亲妈到底教了小红多少东西，你心里就没有点数还有小红那口子做衣服的手艺，你就没有觉得熟悉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我当然有怀疑过，只是”石冰芙下意识地不服“这么多年了，你们不许我回家，厌烦我厌烦到连家里的电话号码都换了，除了给小岚的东西，你们也从来不接受我的任何东西这样的态度，让我相信”

    下意识的反驳，在看到小岚之后，声音就不自觉的弱下去了“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还愿意认我这个女儿”

    说着，还真非常委屈的样子。

    保半夏凉凉的接上“让你回家，然后让十里八乡的，再记起我有这么一个丢脸的女儿小岚有这么一个荒唐的母亲再让你们当年的辉煌事迹在我们周围传颂起来别说你离婚的那时候，就是现在思想已经开放了那么多了，你们的壮举只要一提起来，还是能引起十里八乡的轰动的，告诉我，有这样的丰功伟绩，你骄傲吗”

    “呵呵当年你坚持你没有错的时候，有想过今天吗哪怕当年是有一丁点的羞愧之心，有一丁点的为小岚着想过，你都不会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情。”

    没有留情的保半夏是真的毫无顾忌地往石冰芙心窝中捅刀子的。

    “我们没有教好女儿，是我们的债，要是我们还眼睁睁地看着没有教好的女儿，将无辜的外孙女也毁了，我们就真的死不瞑目了。我不想让小岚毁掉，所以我只能不认你这个女儿，你说，我有没有做错”

    石冰芙很想委屈的反驳“后来我都离开这里了，你们还是没有原谅我”

    不过视线转移到儿子身上，又想到理夜萱，对上自家老父亲讽刺的视线时，将这话憋回去了。

    保半夏好笑“怎么，石大富豪，不问我为什么你们都在外头都已经安定好，还发展得蒸蒸日上、财源滚滚，住别墅、开豪车了，依然不愿意将小岚送到她亲生父母身边”

    石冰芙

    林蔚瑜后娶的女人有多会生，多舍得生，谁不知道

    他都有那么多孩子了，再将小岚送过去，在继母手下做小白菜吗

    当然不送。

    然后就是石冰芙自己了

    想到她的教育失败史，石冰芙低头不说话了，底气不足。

    这个

    的确是他们做父母的锅，没错。

    李嘉伟第一次见到，自家的母亲三番几次的受挫，甚至气弱到连话都不敢说的状态。

    有些激动的想着，我外公果然还是我外公是我亲娘她爸

    专制石女王

    太厉害了。

    “好了，没话说了吧。”保半夏还是懂的见好就收，再过，这个闺女又要犟起来了“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今天你这威风是怎么回事请乡亲们吃年夜饭我不说你了，就说你带回来的两位好友、合作伙伴是怎么回事你是刚过上点好日子，就想回来逞威风，欺负你闺女了”

    如果这个不是自己的亲闺女，两个外孙的亲娘，保半夏早就将她扫地出门了，就没有见过这么蠢的。

    听到亲爹这么一问，石冰芙立马又抖起来了“谁他娘的欺负闺女了我没有你们想得那么龌龊，就是我的前养女，不是亲生的，我都没有想过推出来联姻谋好处，更何况小岚可是我亲闺女”

    只是石冰芙在对上自家亲闺女那冷漠的眼神，气势立马又弱了下去，试图解释。

    “我不是不就是听说闺女有对象了，她对象的家人不管是家里条件还是对闺女的态度都没得挑了，我才想着两家人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认识一下”

    也算是为闺女铺路。

    石冰芙已经想到了，将自己的财产拿出多少来，给闺女做嫁妆，既能杀杀燕家夫妻的威风，又能让他们出一份大彩礼了。

    都是同一批富起来的人，谁都不比谁差

    重点是，石冰芙认为，当闺女看到自己这个亲妈愿意为她不惜舍本做嫁妆，肯定会感动极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可以顺势好起来，最起码，闺女肯定不会再叫她石女士了。

    可惜，现在看来，自己又搞砸了。

    “哦”开口的是林岚“你是听谁说，我有对象了的，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我已经有对象了。”

    语气很平和，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她这样才是真的生气了。

    这个熟悉的人，当然不包括石冰芙这个亲妈。

    闺女和自己说话了

    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了

    太激动了

    李嘉伟

    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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