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

    第二题比第一题可刁钻多了任谁都知道现在还没有立储,宣和帝此时问了个与太子、诸王有关的题, 考生们稍有不慎就很容易会陷入误区。

    墨珣将答完的卷纸放到一旁用镇纸压住, 这才开始思考第二题该从何处着手。

    他虽然曾在国子监中与几位皇子有过同窗之谊, 可时间毕竟不长。他对几个皇子的人品和才学也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作不得准。而这样一道题, 并不是在问他们哪一位皇子更适合当太子。

    “定分”一词出自荀子非十二子, 简单来说就是“确定名分”的意思。

    因为宣和帝一直拖拖拉拉不愿意立储,而朝臣们又持有相反的观点,所以墨珣觉得这题确实不大好写。反对立储的话,殿阁那边过不去;支持立储的话, 宣和帝那边过不去若是两边都想讨好,最后可能两边都会落空。

    首先不能说宣和帝老, 只能是正值壮年。但又因为宣和帝壮年, 所以不立储看似也可行

    就很烦。

    墨珣低着头, 皱起眉, 盯着考题, 手上却没有动作。

    自古以来都有“立嫡以长不以贤, 立子以贵不以长”的说法,也就是要以礼为先。然而,宣和帝本身就不是嫡长子, 想来他对于这个宗法制度应当也并不是很在乎了。

    想到这里,墨珣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把自己的主观意识带入到了宣和帝身上。在他们玄九宗, 立掌门便以德才兼备为首选, 其次才是修为。否则, 以九霄的境界,想要当上这个掌门恐怕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而他从未被束缚在红尘俗世之中,自然也不认为这个宗法制度对于一个王朝和皇帝来说是否根深蒂固。

    尽管宣和帝给墨珣的感觉是十分抗拒立储的,但墨珣沉思了一阵之后却猛然意识到宣和帝对立储应该很矛盾才对。

    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便立有太子,然而最终却轮到了宣和帝即位,可想而知中途又发生了多少变化。关于前朝皇子们争夺皇位的事,越国公与赵泽林就没怎么跟墨珣提过。而且,任谁也没料到殿试会考这样一道题。

    当初从先帝垂危开始便陆陆续续死了很多人,宣和帝与他的兄弟们明争暗斗,到现在宣和帝即位,王爷们死的死、残的残若说宣和帝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们重蹈覆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他也很清楚,就算早早地立储,也绝不可能会断绝皇子们的觊觎之心。皇位这样一个东西,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具吸引力的。

    墨珣想着想着,忽然灵光一闪他似乎想到着手点了适才他一看到试题,整个心神都放在了“太子”和“诸王”两个词上,此时转念一想,难道不是“定分”才是重点吗至于谁当太子,谁当王爷,这不就是宣和帝自己的事了

    待墨珣将自己的主要观点简明扼要地列在了草稿纸上之后,这才开始埋头在试卷上挥毫起来。因为思考得过于认真,等到他将两道策论题写完了之后,竟还真觉得有些饿。墨珣将自己的卷子检查了一遍之后,这才开始看向摆在殿内的漏壶。此时离收卷还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而宣和帝自打早上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墨珣不欲再等,便示意巡绰官,自己要起身交卷了。像墨珣这样主动交卷和时间到了强制收卷不同,他需要自行起身将卷子交到受卷官手上。而且,他并不是此次殿试交卷的第一人,早在他之前便已陆陆续续有三四名考生交卷。

    他将试卷递给受卷官之后,受卷官便低头开始检查墨珣的姓名、号牌等信息,无误之后,这才递给墨珣一个牌子,让他得以离开大殿。

    墨珣与之前那些考生不同,他毕竟是会元,正坐在第一排的首位,他一交卷,殿内的气氛立刻变了个样儿。离墨珣较近的几个,也就是会试排名前几名的贡士,此时一个个绷直腰背,紧盯试卷,强行让自己集中精神,不要被“墨珣交卷”的事影响到。

    墨珣拿了牌子,跟随内监的指引,从太和殿侧绕了出去。他此时得空,自然也有闲工夫去瞎想一二在他之前交卷的考生,其实不见得就是胜券在握,反而只是因为觉得自己继而无望,不如早早交卷离去,也省得在殿内“遭罪”。倒不是墨珣对自己自信过头,只是这殿试一甲向来出自会试前十,会试排在后头的那些考生在殿试上不会黜落,也得不了一甲,自然也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尽管越国公在御史台,但墨珣此时却也只能自行出宫,不得随意在宫内行走。领着墨珣出来的内监看起来年纪不大,至始至终都在前头不紧不慢地走着,一句话也没说。两人一路疾行,行至太和门之后,小内监才伸手指着午门的方向对墨珣说“奴才便送到这里了,请贡士由此自行出宫。不要在宫内逗留,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冲撞了贵人。”

    “多谢公公。”墨珣略微颔首,简单冲小内监行了个礼之后便顺着刚才内监指着的方向走了出去。

    墨珣进宫时便是走着进来,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忘记该怎么出去。更何况,太和门与午门就一条大道,而在两座门中间只有一个金水桥,并无其他遮挡,墨珣就算想要谎称自己迷路,恐怕都很难。再加上他又有受卷官发放的腰牌,就算真的迷路或是冲撞了贵人,总归是有法子可以解释的。

    先头那几个已经交卷的考生墨珣并不认识,且人家早都走得没影了,根本不存在在路上相约寒暄一类。

    因为并不确定考生几时会出来,所以各家的仆从、下人从早上送了考生过来之后便一直守在宫门外未曾离开。

    墨珣来时是跟越国公一道,却也并未与车夫约定位置,此时抵达午门之后,将腰牌交还给禁卫军,便开始在各家的马车幔上寻找越国公府的标志。

    在宫门口,各家马车、轿子与仆从都井然有序地等着,小声攀谈倒是有,却也无人敢大声喧哗。毕竟禁卫军正紧盯着外头,稍有不慎,怕是会被拉去治罪。

    不说墨珣在找人,越国公府的护卫也在盯着宫门口看。现在离日落西山还有一段时间,时候还早,出入的人不多,自是好认。

    越国公怎么说都是一品国公,马车当然不会排得太后,此时更是眼尖,立刻就从马车的车辕上跳了下来,迎到墨珣跟前。“少爷。”

    墨珣在宫门口只站了片刻,此时见到了熟人,当即点了点头,示意他直接离开不要停留,“我们走吧。”

    墨珣言简意赅,然而护卫却领会到了别的意思以为是墨珣身体不适。此时也不敢再耽搁,立刻引着墨珣上了马车。

    马车上头有给墨珣备了些吃食,都是些精致的小点心,量小多样,也算是用了心了。

    等马车缓缓地动起来之后,护卫才隔着车帘小声对墨珣说“少爷,马车后座的下头摆了夜壶。”

    墨珣刚想捻个糕点尝尝,听到侍卫这么一说,嘴角一通抽搐,只觉得眼前一抹黑难道现在整个越国公府都知道自己穿了尿裤

    “我知道了。”墨珣佯装镇定地沉声道。

    其实,为了顾全墨珣的颜面,赵泽林倒是没有胡乱交代,只是对了来接墨珣的护卫提起马车里备了这么个东西,让他告诉墨珣就成。

    按照赵泽林对墨珣的了解,伦沄岚给墨珣做的那个尿裤恐怕是用不上了。但有伦沄岳有言在先,此事亦不得不早做准备。

    夜壶大家都用,比起尿裤来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难堪。

    墨珣在宫里时就饿了,但此时一拿心,脑子里就不停地浮现出摆在后座的夜壶一时间竟也吃不下去了。

    等到回府之后,赵泽林命人在门口候着,恨不得从门口就把他抬进去,大有不让他两脚沾地的架势。

    “”

    墨珣刚揭开了车帘还没来得及踩到地上,马车外头便已经围了一堆人了。他被府里人的阵仗吓了一跳,这才看到赵泽林和伦沄岚从里头迎了过来。

    “爷爷,爹。”墨珣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就让人从马车上给架了下去。

    “我可以自己走”

    “我真的可”

    罢了。

    此时,无论墨珣说什么都没人在意了,家丁们只是按照老夫人的指示将少爷“请”进屋里去休息。

    墨珣倒是觉得他们小题大做了,之前的秋闱、春闱,哪场考试不比殿试遭罪也没见着他们这样啊

    不过做都做了,墨珣自然不可能指责什么,大家也都是因为担心他才会这样。

    赵泽林与墨珣一路往饭厅走,路上也没问墨珣殿试如何,只问问他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了没有之类。

    之前为了饮食清淡,越国公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红烧、油炸一类,不过今天墨珣考完了试便也没那么多顾及了。他刚靠近饭厅的门就能闻到屋里传来的香味,眼睛不由得放大了些。

    “行了,赶紧吃吧。”赵泽林一直观察着墨珣的反应,现在看到他的小动作,禁不住莞尔笑了起来。“大后天就要进行传胪大典了,这几日就安心在家等消息。”

    赵泽林一直都盼着墨珣上外头去玩,倒是很少有主动开口让他就在家里的时候,别说墨珣不适应,就连赵泽林自己说完了都愣了一下。

    “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还是别闹出什么事端,墨珣这便点头应下了。

    到了晚间,越国公下衙归来,门还没进就先嚷嚷起来“珣儿呢”

    “祖父,怎么”墨珣听出了越国公语气里的焦急,也不敢耽搁,便从厅里起身迎了出去。

    越国公听到了墨珣的声音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墨珣跟前,“第二题你怎么答的”

    “就只按照定分来答。”墨珣在太和殿的时候就已经跟越国公想到一处去了,现在听到越国公这么问的,倒也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

    “没写什么不该写的吧”越国公一向只做孤臣,以前如此,以后也是。但墨珣不同,他现在还没有步入仕途,很有可能会被带着往哪位皇子身上靠。

    “没有。”

    墨珣答得斩钉截铁,越国公因为不知道详情,从墨珣的脸上什么都辨不出。但是事已至此,墨珣答都答了,他难道还能把墨珣的试卷拿出来销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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