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一个幽沉, 一个清冷。
“我来带她走。”纪清让开腔, 声若清泉。
笔挺的身形异常森冷, 岑衍看着他, 眉目间情绪不变,极为淡静的嗓音下似染着两分难以察觉的逼人戾气“她睡了。”
袖口卷起露出线条完美小臂,纽扣解开了几颗
衣衫不整的模样不仅没有削弱他的成熟深沉气息,反为他平添了几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浪荡不羁的轻佻, 更显性感撩人。
这幅样子, 难免不让人多想。
纪清让沉默。
“她”
“看到了。”淡漠到极致的话语从岑衍薄唇中溢出。
都是再聪明不过的男人,不用说明自然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清让薄唇微抿。
半晌。
“她的包, ”将她留在纪家老宅的手包递上, 他平静地说,“等她醒了麻烦岑总替我转告, 明早我再来找她,我有话要和她说。”
岑衍接过。
轻微的一声, 门关。
纪清让在紧闭的门前站了几秒后才转身离开。
脑海中,昨晚时染最后对他说的话浮现
“纪医生, 祝你万事胜意,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微不可查的,纪清让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不甚明显的情绪。
电梯门开,他抬脚进入。
一张久违的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纪清让, ”一只手勾上他的脖子, 他看到她嫣红的唇一张一合, 娇俏的嗓音从中溢出, “我回来了啊。”
那张脸近在咫尺。
情绪仿佛没有半分起伏,纪清让拿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步。
“嗯。”半垂着眸,他语调清冷。
岑衍暗沉的目光落在了手包上,确切的说,是里面的手机上。
纪清让拿着她的手机拨了他的电话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胸腔处似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岑衍看着,眸色越来越暗,仿佛被洒了浓墨一般。
“四哥,要不要猜猜我的手机密码是什么猜不到么嗯哼,是你的生日呀”脑海中当初她缠着他胡闹时的话清晰浮现。
那时她笑得眉眼弯弯,狡黠又烟视媚行。
指腹轻滑过暗着的手机屏幕,最后,岑衍做了一件三十一年来第一次没有水准的事
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她的手机。
然而
密码错误。
她换了密码。
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中,他输入了她的生日。
仍是错误。
眸中暗色翻涌,最终,岑衍没有再去碰她的手机,只是心中到底起了波澜,总是因她而起,或者说一直以来只为她而起的波澜。
不想承认,却又无法不承认,他嫉妒。
嫉妒她念着纪清让,嫉妒她为纪清让掉眼泪,更嫉妒纪清让知晓她的手机密码,哪怕他很清楚今晚之后她和纪清让再无可能。
烟瘾再度犯了,掏出烟盒,岑衍沉默地点了根烟静静地抽着。
烟雾徐徐,他容颜逐渐模糊,却掩不住眼底厚重的阴霾,双眸漆黑得不透光,更是没有人能看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良久。
指间夹着烟,他另一只手拨通了徐随的电话,喑哑沉冽的嗓音似从喉骨深处溢出,毫无温度可言
“那件事提前。”
一根又一根,数不清到底抽了多少根烟,时间又过了多久时,“咚”的一声闷响闷哼毫无征兆倏地敏锐钻入岑衍耳中。
动作一顿。
下一秒,指腹直接摁灭烟头,岑衍猛地起身大步进入房间。
就见原本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时染摔倒在了地上。
瞳孔微缩,岑衍走近试图将她抱起。
“呕”
她吐在了他身上。
毫无征兆。
她的眉头紧皱,双手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像是要掐入他的皮肤里,看着很是难受。
岑衍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没有犹豫,避开被她吐到的地方不让她沾染,他抱起她进入卫生间。
“还要不要再吐”他沉声问。
时染睁着眼,似醒非醒,在听到他这话后直接推开他趴到了马桶边,仍和刚刚一样,吐出来的只是一些酒水液体,再无其他。
岑衍径直走到她身旁蹲下,伸手轻抚她的后背好让她舒服些。
吐了会儿,她又不吐了,也不动了。
“时染”他叫她。
没有回应。
“时染”
忽地,她转过了头,闭着眼委屈又小声地嘟囔“难受”
从未有过的软弱。
岑衍心尖蓦地震了下。
“我抱你。”哑声吐出一句,他将她抱起抱到了洗手台前放下,而后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将她圈在胸膛和洗手台之间。
她的身体很软,此刻醉酒未醒愈发软绵绵,几次都要滑倒。
岑衍只能一手搂着她,一手打开漱口水给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时染,张嘴,漱口。”
她有洁癖,如果不洗漱干净会不舒服。
“时染。”
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尽管眼睛还闭着,但她很听话地张开嘴含了口漱口水,本能地漱口而后吐出。
“不舒服”迷迷糊糊地,她又嘟囔了句。
说话时,她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他的肩膀,像是无意识的,手指轻轻划过,又好玩似的戳了戳。
“硬的”她吐字不清地说。
岑衍竟是蓦地恍惚了下。
何其相似的一幕。
只是那时她没有喝酒,清醒调皮地从背后抱住他,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最后还凑到他耳旁,故意朝他耳廓吹气,又说了差不多的一句话。
喉间有些晦涩,岑衍低眸将她深深注视。
她那么软。
醉酒后薄薄的嫣红衬得她的脸蛋愈发有种迷离朦胧美,哪怕闭着眼,在灯光下依然展露着动人风情,以及致命性感的吸引力。
悄然间,他的眸色变得更为幽暗。
良久,岑衍才移开视线,单手拿过一旁干净的新毛巾弄湿,动作轻柔地替她擦了擦脸,最后是嘴角。
“四哥”
突然的一声,带着似醉未醒的茫然软糯。
岑衍手顿了顿。
低眸,他对上她黑白分明水润的眸。
她的手指攥住了他的衬衣。
“四哥”
又是一声。
不再是冷漠,也不再对立虚情假意,而是娇娇的,软软的,像和四年前一样缠绕着无尽的爱恋。
岑衍喉咙倏地发紧。
他沉沉地盯着她。
然而,她只是叫了这一声后便重新闭上了眼再无其他动作,除了手指像是在梦中一样仍攥着他的衬衣。
岑衍沉默地等了许久。
最终,他重新将她抱起抱回到了床上。
“时染,张嘴,喝水。”拿过一旁装在保温杯里的醒酒茶,在床边坐下,他开腔,声音低沉,带了点儿极难见的诱哄意味。
卷翘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他看到她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她似乎有了那么一分清明。
“不要。”她负气般别过了脸。
岑衍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自己喝,还是我喂你,”没等她回答,他情绪不变地加了句,“男人喂女人的那种,时染,要么”
像是被气到,时染猛地扭头瞪了他一眼。
胸膛微微起伏间,她眼中的清明好似又多了些许,只是很快又被委屈取代“四哥,你到底想怎么样,想要什么呢”
她的声音很低,听得岑衍心口再次震了震。
有些钝痛。
想要轻抚上她脸的冲动最终忍住,喉结轻滚,他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吐出一句不是情话的情话“要你,只想要你。”
嗓音极低极沉,像是从深海而来缱绻着深情。
从未有过的柔情。
岑衍从不曾有过如此柔情时分,他明明是冷心冷情的一个人。
空气,静滞。
时染听着,愣愣的。
情绪似有波动,心湖被掀起涟漪,她蓦地咬住了唇,下一秒,她动作极其迅速地躺下侧过身背对着男人,被子也在同一时间被她拉上盖住脑袋。
“晚了。”
闷闷的,低低的一句从被子里传出。
岑衍的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只是想要拉下她被子的动作顿住了。
他深深地望着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久久未动。
那杯醒酒茶她终究是没喝。
凌晨。
洗澡后身上再无一丝烟味的岑衍回到床边。
他站了多久,内心深处那股无人知的念想便横冲直撞了多久,最终,他没有再克制,而是上了床,动作轻柔地将她抱在了怀中。
她在他怀里,和他亲密无间,这种感觉就像是孤身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终于又找回了属于他的光明,从此不再暗无天日,不再孤单。
能给他温暖和亮光的时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岑衍低眸,指腹轻抚她脸颊,将一缕沾在她唇上的头发轻轻拨开。
指腹碰到了她的唇。
眸光愈发深邃幽暗,最终,他没有忍住,低头在她唇角落下了温柔一吻。
是夜,两人都没有睡好。
时染发烧反复,昏昏沉沉,似醒非醒,不肯吃药,更不愿去医院,只是像个孩子一样牢牢抱紧着被子不动,仿佛这样就不会被带去医院。
岑衍只能继续用毛巾裹着冰块替她物理降温,替她擦汗。
后半夜,她迷迷糊糊睁眼嘟囔着口渴,他便倒一杯温开水小心翼翼喂到她嘴边,让她就着他的手喝。
后来,被子被她踢开,他准备替她重新盖好,不想被她抱住,静谧的卧室里,他恍惚听见了她在睡梦中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四哥。
再后来,她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什么,毫无征兆地重重咬上了他的手臂,当时他的手被她枕在了脖子下当枕头。
岑衍始终未动,任由她咬,直到她松开。
这一夜,他几乎未眠。
翌日。
时染醒来时脑子有短暂的空白,当意识渐渐回归,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人从身后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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