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晕黄浅浅,透过树叶变得斑驳,最后落在没开灯的车内显得有几分黯淡寂寥。
岑衍手搭在车窗上,指间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烟。
一抹猩红,忽明忽暗。
【不要了。】
手机屏幕早已暗下去,然而她的回复却一直在他眼前浮现,无比清晰。
青白烟雾缭绕,男人脸廓如雕塑,深沉晦暗缠绕其中。
手抬起,岑衍异常淡静地继续吞云吐雾。
*
“嗡”的一声振动,短信再次跳出。
【好,扔了。】
隔着屏幕,男人那股淡漠冷意似乎都能清楚地让人感知。
他说扔,便真的会扔。
但时染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她只是看了眼,而后白皙手指点了点,便将这串数字毫不留恋地扔进了黑名单中,短信电话双套餐。
微信消息还在催。
你的宝贝:【人呢?】
不等时染回复,那边直接发起了语音通话。
时染接通,唇角微微上挑,眉目间不自知地染上妩媚风情,似笑非笑挪揄:“嗯哼,宝贝儿这是等不及了么?这么想我?”
语调拉长,尾音刻意上扬,听着便让人心神荡漾。
姜婳一贯的高贵冷艳,声音听着更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温度冷冰冰:“时染,你要是称妖女第二,肯定没人敢称第一。”
手指随意把玩头发,时染故作羞赧:“虽然我知道我长得漂亮,但还是谢谢宝贝儿夸奖。”
姜婳:“……”
“傍晚微信那声宝贝儿不是叫你的。”她索性直接说。
时染眨眨眸,轻啊了声,明知故问:“啊……那是叫谁?可明明是对我说的啊……”
姜婳没有作声。
时染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才决定不再逗她:“好啦,我已经把那条语音……”
“我们分手了。”
话音戛然而止。
笑意不再,时染声音也轻了下去:“这么突然?”
“不算突然,想分手很久了,倦了。”姜婳语调十分得平静淡漠,仿佛说的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没有更多的笔墨,“下周我会回来江城。”
顿了顿,她说:“发现了一家刺激的俱乐部,带你试试。”
时染手撑着额角,娇娇软软撒娇,也不再提及她的分手话题:“宝贝儿你对我真好呢,不枉我一直念着想着你,宝……”
喉咙忽地一滞。
烟眉微蹙,时染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蠢蠢欲动一样,像是记忆碎片。
宝贝儿……
她除了这么叫姜婳外,叫过别人?
“染染。”
突然的一声,似乎有点儿严肃凝重。
“嗯?”思绪猛地被拽回,时染下意识应了声。
“看医生了吗?”
时间好似有短暂两秒的静滞。
时染唇畔笑意微敛。
她垂下了眼睫。
“我没病,不需要看医生啊。”抿了抿唇,她回答得随意,语调和先前一样,仿佛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甚至于连神色也是。
“时染,”连名带姓地叫她,姜婳毫不客气直接将她戳穿,“那么,你告诉我,现在一晚上你能睡多久?一小时,两小时,还是一整夜,嗯?”
心,颤了颤。
时染渐渐咬住了饱满水润的唇。
半晌,她仍是坚持,甚至仍用撒娇的语气:“可我没有生病嘛。”
“嘟嘟嘟……”
那边直接掐断了通话。
时染按了按眉心,唇角浅笑无奈弥漫。
【宝贝儿,等你下周过来,记得提前通知我呀,我去机场接你。】她试图努力轻松地发了句。
姜婳没回。
时染不死心。
【宝贝儿。】
【宝贝儿。】
【宝贝儿。】
……
她直接明晃晃地刷屏。
终于,姜婳回了。
【滚去睡你的觉。】
很平静的一句,仿佛和她平日里的语气一模一样,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情绪,但时染分明感觉到了她克制的怒意,以及无奈。
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唇畔泄出的笑意一点点地变淡,淡到几乎没有,视线轻飘飘扫向衣柜深处,最后,时染贝齿咬了下唇。
【晚安,婳婳大宝贝儿。】她回。
姜婳没有再回复。
长长舒了口气,时染拖着有些疲惫但睡不着的身体朝浴室走去,滴了几滴助眠精油撒上花瓣,强迫自己什么也不要想,她泡进了浴缸中。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是没能彻底放松。
脑子很乱,嗡嗡作响,让她说不出也无法摆脱控制的难受,淡淡水雾漂浮在空气中,呼吸似乎越来越困难。
“哗啦——”
终究是没抵抗住,时染蹭地一下起身,随手拿过浴巾裹住身体,急急抬脚想要出了浴缸。
却不知是脚滑还是没注意,膝盖直接撞上了浴缸边沿,如在公寓那晚,如清幕那晚。
“嘶!”
时染吃痛低呼,她一贯怕疼。
低头,膝盖上的青紫在经过三次撞上浴缸后更明显了,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这三次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撞上的。
半晌,时染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唇角,勾出几分妩媚但虚无模糊的笑容,跟着,她硬是逼着自己重新躺回到了浴缸里,足足泡了半个多小时。
泡完澡,吹头发,护肤,有条不紊不急不缓,哪怕手机一直在提醒有微信消息不断进来她都没有理会,直到最后一道护肤程序结束。
消息是岑微柠发来的,一连串——
【染染,还好你不喜欢我四哥了,四哥这人……他真的没有心!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喜欢,真的!】
【深更半夜带一个女人去医院,居然还公主抱抱着那个女人上车让她坐副驾驶,如果不是被人拍到,说出去谁信他是那样的人!】
【还逛内衣店……染染,我真怀疑照片上的那人究竟是不是我四哥,啊啊啊,那个女人好讨厌。】
【染染,虽然我相信你已经不喜欢四哥了,但我还是想说,不要难过,早早看清四哥的真面目总比一直傻傻地喜欢他好对不对?】
【染染,你值得最好的。】
指尖滑动,时染很快看到了岑微柠最开始给她发的东西,是几张不是很清晰的照片。
顿了顿,她还是点开了。
看岑微柠那些消息时她便有了猜测,如今看到,她一点也不意外。
照片里的人,是她和岑衍。
是偷拍。
身影都比较模糊,尤其是她的脸,几乎看不清楚,但只要熟知她的人仍是一眼就能将她认出来,和岑衍在一起的女人是她。
照片下还有一个新闻链接。
这次,时染没有再看,而是点开后直接分享给了时遇寒让他处理掉这些新闻,最后,她回了句晚安后便删掉了和岑微柠的对话框。
将卧室所有的灯打开后,时染躺下闭上了眼。
*
香樟公寓。
在门口不知道点燃第几根烟时,周亦终于等到了回来的岑衍。
烟头摁灭,他大步走到岑衍面前,有些烦躁生气地质问:“今晚爆出来的那条你的八卦新闻到底怎么回事?!你他妈……”
岑衍没看他一眼,直接输入密码进屋。
周亦气得胸膛直起伏。
他跟在他身后,冷笑连连:“要不要问问,哪家媒体谁敢报你的新闻?没有你的默许,他们敢把你的照片往上登?还是私生活?!”
“你以为我眼瞎了?商场那张照片,那个背影不是时染是谁?”
面前人仍是一副神色淡漠模样。
怒极攻心,周亦恨恨:“当年你是不是亲口说过,你对时染一点男女间的意思都没有?既然没有,你现在招惹她做什么?你可以不喜欢她,但别忘了,她是时遇寒的妹妹,也是我们的妹妹,除了你,我们这圈儿里谁不是看着她长大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质问。
可他等了很久,岑衍都不曾回答他,只是从酒柜中拿出了一瓶酒和两个高脚杯,淡淡地掀眸看他,嗓音寡淡地问:“喝酒吗?”
“……”
喝个屁!
周亦气得扭头就走。
“别说做兄弟的没提醒你,你要真玩儿时染,时遇寒不会放过你,咱们兄弟也没得做。别他妈禽兽不如!”临走前觉得不解气太操心,他恨恨骂了句。
重重甩上车门,周亦又从烟盒中捻了根烟出来点上,吸了好几口他才觉得气顺了那么一点儿。
眯眸,回想着岑衍刚刚那副欠揍死样儿,不知怎的,他竟是忽然想到一个大胆的不可能的猜测——
难不成,岑衍对时染是有那样的心思的?
不然……
如何解释自从时染回国出现后他的种种异常?
思及此,周亦眉头紧皱,有些惊恐更是不可思议地看向那扇大门。
*
领带扯掉,扣子解开,岑衍背靠着沙发喝了不少酒,但他向来自持克制,哪怕心底暗涌剧烈翻滚,有些东西更是肆意地横冲直撞想爆发,他到底没让自己一直喝。
只是,他的一双深眸极暗,像是倾倒的墨汁,浓稠得根本化不开,他的周身则像是被寒意笼罩似的,显得异常森寒冷漠。
压制着,放下酒杯,他起身上楼洗澡,等下还有个海外分公司的视频会议需要他开。
只开了楼梯壁灯,男人踩着楼梯优雅矜贵地信步而上,他的身形颀长而又笔直,只是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从背后看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寂寥孤凉感。
是夜,岑衍仿佛不知疲惫一直在处理公事,几乎一夜未睡。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苏浅失眠了。
*
接下来的三天时染乖乖地住在了时家别墅,每天清晨准时早早起床陪爷爷奶奶散步聊天哄他们开心,之后开心地享受大伯母宋清亲手准备的早餐。
气氛其乐融融。
而吃过早餐的上午她不是陪爷爷一块儿打理花房,便是陪大伯母逛街,只是虽然每次大伯母都是说自己买东西,但到了商场实际上都是买给她。
不止她住的公寓里,就连时家她专门的衣帽间都塞不下了。
而到了晚上,时家是都早睡的。
时染睡不着。
每晚她都会在某个时间醒来,而后看电影到天明。
这三天除了逛街她没有出时家别墅一步,没有上网也没有看手机,只是知道时遇寒在第二天早上才将那条她和岑衍的新闻处理,其他的没管也没去在意。
*
周四。
岑衍出差归来。
秘书席晨尽责提醒:“岑总,八点您还有个酒局。”
岑衍睁开眼,轻嗯了声,正要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在此时看见车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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