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这里有电话吗?”婉华目光炯炯地望着老板娘。一想到文心为了她的安危默默做的那一切,她再也不忍文心被章立丘蒙在鼓里。
老板娘点了点头,把婉华领到柜台后就去暗房帮她冲洗相片去了,上次洗出来的那些都给了警察厅,她没有存留。
听筒里先是响起接线员甜美的声音,接通后传来另一个沉稳许多的男人的声音。
“请问找哪位?”电话那头礼貌地问道。
婉华有些生疏地抱着听筒回答道:“文心小姐在吗?我找她有点事。”
“非常抱歉,大小姐刚才出门去了。请问小姐贵姓?等大小姐回来我可以转告她给您回过去。”
“我姓云。”婉华道。
电话那头有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片刻之后又问道:“好的云小姐。请问是回到这个号码吗?”
“不是。”这个电话是常珍相馆的,她取完相片并不会在此久留,可是所住的隆平饭店的电话她又不清楚,婉华想了想道:“我住在隆平饭店,文小姐到家后可以打那里的电话找我。”
她记得宝禄楼的电话就是文心找电话公司问来的,那么隆平饭店的电话文心一定也问得到的。
打完电话等着拿到相片,婉华问老板娘后日能不能带着相机一起去一趟临泉。
老板娘有些为难地道:“按说上门照相的生意我们是接的,不过我先生随桥梁考察队出远门了,下下月才回得来,这店里常有老主顾来拍件取件的又离不得人……要不云小姐再去别家问问?”
“嗯嗯。”婉华笑了笑表示理解:“那我明天再去别家问问。”她到北平已过正午,等着取相片又耽搁了许久,此时天已有些晚了。
“等等。”老板娘叫住婉华,拿过纸笺本上用水笔飞快地写了几行字,笑着递给她道:“这是我认识的几家相馆的地址,你去了就说是我朋友,他们只要腾得开人手一定会帮忙的,也不会要你高价。”
“谢谢您。”婉华感激地接过地址,小心叠好放进包里。
***
文心刚到家就听管家说有位姓云的小姐来过电话。
“啊!!!”文心后悔出门了,她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纸轻声念着上面的字道:“隆平饭店……”婉华又住的那里?
管家恭恭敬敬地问道:“大小姐。隆平饭店的电话已经帮您查到了,现在就给云小姐回过去吗?”
“我上楼换身衣裳,孙伯,你马上叫蔡叔开车去门口等我。”文心欢快地朝楼上跑去。
冬日的夜来得很快,华灯初上的北平街道是另一番模样,斑斓的灯火透过车窗照映在文心的笑脸上。
“小姐有什么开心的事么?”蔡叔也被文心的笑容感染到,不知不觉扬起了嘴角。
文心无比开心地道:“要去见一个朋友。”
“男朋友?”蔡叔有些担心地道:“二爷知道么?那您可不许耽搁久了,九点之前必须回家的。”
“女生啦!二叔也认识的。”想到婉华脸红时的模样,文心低下头痴痴地笑了。她也搞不清楚现在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就是说不出的开心,想到马上能见到婉华就很开心。
蔡叔安心地点了点头。
车稳稳地停在隆平饭店门口,蔡叔回头冲文心笑着道:“小姐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您回去吧,不必等我了。我明早坐电车回家。”文心下车冲蔡叔挥了挥手,而后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蔡叔赶紧下车,快跑几步追上文心道:“小姐,您要见的真的是位小姐么?您也别怪我多嘴,二爷要是知道您夜不归宿和朋友在饭店过的夜,后果很严重的。”丢工作事小,大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二爷肯定会一枪毙了他们的。
文心无奈地看了眼蔡叔,径直走到前台问道:“请问云婉华小姐住的哪个房间?我是她的朋友。”问完后望着蔡叔道:“这下您信了吧?”
“信了信了。”蔡叔有些窘迫地佝着身子道:“我也不是不相信您……”
“知道您是担心我。回去的时候开慢点啊!”文心洒脱地挥挥手,并不计较蔡叔怀疑她私生活不检点的事。
婉华正翻看着报纸,门外响起敲门声。
“哪位?”她警觉地放下报纸,起身握住了铁制的椅子。
饭店伙计的声音响起:“云小姐,有位姓文的小姐找您,请问您认识吗?”饭店要保护住客的安全,不经住客同意是不许访客私自上楼的。
“认识。快请她上来。”婉华握着椅背的手这才松开了。她飞快地行动起来,想在文心过来之前把房间和自个儿收拾好,现在这样待客真的太失礼了。
婉华先把床上的被子掸齐整了,又把洗澡时换下的衣裳叠好装进绵布袋里,最后才坐到镜子前整理妆发。
刚洗了澡的缘故,头发湿漉漉的不能挽髻,只能披散着,身上也只穿着甜李色的中衣。
呯呯呯~
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
眼下描眉画眼抹胭脂也来不及了,婉华拿起酒店的绸缎浴袍飞快地系上,过去打开了门,一开门就对上文心灿烂的笑脸。
“文小姐。”婉华也笑了。她伸手拉着文心,将她迎进屋道:“快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文心也不客气,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接过婉华刚沏的热茶捧在手里道:“不是让你来北平之前一定要告诉我么?”
“就是怕麻烦你。想说安定下来再打电话约你出来玩。”婉华以为文心是冒着寒风过来的,取了斗篷给她披上,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回个电话给我就好的。”
“他们说你有事要同我说,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就干脆过来了。”文心吹着热茶,笑望着婉华道:“什么事啊?”
婉华望着眼前天真烂漫的文心,无比郑重地道:“文心,谢谢你。我今日去常珍相馆取相片,听姐姐说起那日的事才知道你背地里为我做了那么多。”
文心见婉华这样认真地向她道谢,反倒有些害羞:“那日的事其实是我多此一举了。”二叔说跟着婉华的根本不是坏人,而是梁家派去保护婉华的人,想来婉华的娘家或夫家与梁家有什么干系吧。
“别这么说。”婉华温柔地望着文心,眼底荡漾着浅浅的水光,喃喃地,像自说自话般地道:“不管有事无事,能被人记挂着总是好的。”
文心望向婉华正要说什么,又怯怯地移开了视线。
她忽然不太敢直视婉华。
婉华挺直了背坐着,胸前的轮廓在薄薄的浴袍和中衣之下若隐若现,浴后还带着水汽的秀发就那么披散着,端庄温柔中竟又多了几丝风情。
口中不知为何开始分泌津液。文心不敢咽口水,只能一口接一口地饮茶。
“看来真是渴坏了。”婉华笑着拿过文心很快喝空的杯子,起身为她续了杯茶道:“要不要叫些点心配着茶吃?除了道谢,我还有件事想同你说。”婉华心疼地望着一脸懵懂的文心。
文心要是知道自己被章立丘骗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美食是可以缓解悲伤的。
婉华点了许多吃的,都是糖馔点心一类的,大碟小碟摆了满桌。
“还有什么事啊?”文心拿了块芝麻糖,小口配着微涩的茶水吃着道:“实不相瞒,我也有事找你商量。你先说,说完我再说。”
“好。”婉华把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放在琉璃台面的圆桌上,怕一会儿文心难过痛哭的时候再找来不急。她有些不忍心说,文心这样灿烂美好的女孩子,要是流起泪来更教人难过。可是长痛不如短痛……
“文小姐,你认识一个叫章立丘的人吗?”
文心啃着芝麻糖点了点头。下午才见过的,要是再隔几日没准真得好半天才能想起来。
“那你知道他在老家已经成亲了吗?”婉华拿起帕子,准备随时为文心拭泪。怕文心承受不住打击,她的声音也轻柔了许多许多。
文心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成就成呗,和她有什么关系?
果然……婉华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文心真的被蒙在鼓里。“老实说,要不是在他的课本里看到你的照片,我也不会知道他欺骗你的事。我并不是想拆散你俩,挽回什么,只是他那个人真的不值得你托付的,请一定要相信我。”
“他的课本里有我的照片?”文心想起下午章立丘在她面前献殷勤的样子,忽然有点犯恶心。章立丘又是借书,又是送她回家,又是约她看电影,她感觉不正常,但也想过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太多了。
可是把她的照片放在课本里?而且听婉华话里的意思,章立丘的原配夫人就是婉华?
此刻除了恶心,她还觉得心疼,愤怒。
她曾想过怎样好的男人才配做婉华的丈夫,没想到竟然是章立丘那种吃锅望盆的禽兽。
“婉华你误会了,我和他并无干系,只在团契活动上见过数面。至于我的照片,兴许是他问常珍相馆要去的,我有张相片准许常珍那边贴在橱窗里了。”文心揪心地望着婉华道:“既然你也知道他不值得托付,怎么不干脆离开他呢?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不是只有男人才能休妻,女子也可以主动提出离婚的。他要是不同意,大不了咱们告上法院,你放心,我有个世伯是很厉害的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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