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明白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羞于对婉华解释那句话。
婉华察觉到了文心的视线,抬手摸了摸脸,笑着问她道:“瞧什么呢?是不是我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弄花了脸?”
“嗯。”文心伸出手,用拇指温柔地蹭了蹭婉华干净的唇角道:“有点糖渣子,已经帮你弄掉了。”
荧幕上的故事还在继续,剧院里忽然嘈杂起来,有惊呼声有哄笑声,婉华也轻声尖叫着用帕子挡住了视线。
文心疑惑地朝荧幕望去,只见电影里告白成功的男主角在晚风中当街拥吻住了女主角。
“路上来来往往好些人呢!他们怎么不害臊?”婉华笑着透过指缝偷看了眼荧幕,那个漫长的吻还在继续……她移开无处安放的视线低声央求文心道:“咱们别看了好不好?”
文心见婉华脸红害臊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心里那种一阵一阵热流涌动的怪异感更强了,也有点呼吸不过来。
一定是剧院里人太多空气太稀薄,缺氧难受了。文心这么想着。她自然地拉住婉华的手道:“正好。我也觉得这里面坐久了闷得慌。”
章立丘没心情看电影,一直在找寻文心的身影。可是光线实在太暗了,他买的座位又太靠前,视线有限得很。
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女孩子清甜的声音。
“麻烦让一让,谢谢。”
是文心的声音!
他飞快地扭过身去,只见明明灭灭的光线中,一个形似文心的身影牵着一个传统打扮的女子勾着身子挤过人群。
章立丘这才放心了。只要文心没有男友就好!而且看那个同行女子的传统打扮,没准是文家的什么长辈,那文心忙前忙后的做那些琐事也就说得通了。
“借过借过。”章立丘想追上去跟文心打个招呼,谁知刚站起身就惹来众怒。他买的座位靠前,身形又高大,电影又正好演到重要情节……
“前面的什么素质?”
“赶紧坐下!站着显个儿高呢?”
……
章立丘赶紧蹲下身子,一边道歉一边往外走,可惜追到门口的时候只看到文心和友人撑着伞坐在洋车上远去的身影。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文心还没有男友,拒绝他也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真的与人有约。
***
婉华的脸红得发烫,文心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明明很冷,天上也飞着雪片子,二人还是选择坐洋车。吹了好一会儿寒风,俩人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消散下去。
“午饭想吃什么?”文心撑的伞往婉华那边倾斜着。
婉华想了想道:“想去试试西洋餐。”说完又用问询的目光望向文心温柔地补了句:“可以吗?”她怕文心并不十分想去。
“当然可以啊!”文心笑弯了眼。
到了西餐厅,二人选了靠窗的位置。沙发是红珊瑚绒的,餐桌是大理石面的,桌上放着一束小小的鲜花,一个颜色鲜艳的蜡烛罐。
侍者过来递上菜单,用打火器把蜡烛罐点亮了。
文心问着婉华的意见点了餐。
侍者离开后,婉华轻声问文心道:“又不是晚上,这里靠着窗边光线也不暗,怎么还要点蜡烛?”
“这个蜡烛是熏香用的。”文心拿起盛放蜡烛的彩色玻璃罐子,往婉华鼻尖扇了扇风,笑着问道:“是不是有香味?”
“还真是。”婉华也笑了。
菜很快来了。
文心点了一份羊排一份牛排,一份奶油菌菇汤一份蛤蜊蔬菜汤,一份沙拉和两个小小的菠萝派。
婉华对面前的一堆餐具正不知所措着,文心拿起刀叉为婉华示范着把羊排切成了小块。“就这样,刚开始难免别扭,多切几次就好了。”
“嗯。我试试。”婉华学着文心的模样顺利切了块牛排送进口中,将东西咽下后忽然笑道:“幸好是和你一起来的,要是我一个人来,也不知会闹多大的笑话。”
“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什么都会,哪怕做不好也没人会笑话你的。”文心笑着叉了块羊排喂到婉华嘴边道:“尝尝我这个。”
用完饭,俩人是互相搀扶着离开西餐厅的。
“又吃撑了。”婉华赧然地轻抚着肚子笑着对文心道:“和你在一起胃口总是格外的好。”
“哈哈哈,我也是。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吃下了好多。”文心懒懒地靠在婉华肩头,打了个哈欠道:“吃饱了就犯困,跟小猪仔似的。”
“刚吃了东西睡不得的,咱们回饭店坐着说会子话再去睡好不好?”婉华挥手叫来辆洋车,撑开伞挽着文心坐了上去。
“咱们是明天回临泉吗?”文心撒娇地靠在婉华身上。
“嗯。”婉华点头道:“在北平也没有什么事要做了。呆会儿等你睡下了我想去书市逛逛,给盛哥儿带些书,再买一些备考的课本。”
“盛哥儿是谁?”文心又打了个哈欠。
婉华笑着道:“我哥。”
“我不困了。”文心强撑着精神坐起身,活力满满地打了个哈欠道:“我陪你去书市买书,你陪我回家拿相机收拾行李。”
刘纶义气地在文公馆外窝守了一日,连偶尔去个厕所都不敢尽兴,急急忙忙地又回来守着了。
肚子饿腿也酸,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
文心出现了!
与人说说笑笑地从电车上下来。走在文心身边的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嫣然浅笑,说不出的柔美婉约。
“前面就是了。”文心蹦蹦跳跳地在前面领路。
“嗯嗯。”婉华不急不徐地在后面跟着。
两人都没有撑伞,把从书市买到的书搬回饭店后再出来时,雪差不多已经停了。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文公馆。
婉华见门口站着几个手持□□的侍卫,吓得停下了脚步。
上次来北平时她还只当文心和她一样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不至于为钱财发愁,但也绝不是富贵人家。
昨日听了常珍相馆老板娘的那番话,她才知道文心的家世并不普通,来的路上也有心理准备。饶是如此,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了。
高大的拱形门,长得望不到尽头的围墙,少说也是五进的院子。外祖父家也是五进的院子,可是朱家毕竟在堾县,文家可是在北平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
“别怕别怕。”文心不好意思地牵住婉华道:“我二叔做警察的嘛!难免有仇家,他怕我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才安排了人守着。”她还没有带同学朋友来家里玩过,都是约在外面,有时晚了同学送她回家,她也只让送到电车站。
“嗯嗯。”婉华笑了笑,随着文心一起进了大门。
供形门后还有一道铁门,门后是座三层的小洋楼,洋楼的左面和右面都是传统的四合院。
婉华疑惑地望了眼身后的大门。
文心看出了婉华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是不是觉得格局不大常见?老院子的正门封上了,现在的大门是拆了中院的墙建的。所以别家都是南北朝向,我家是东西朝向。”
“大小姐回来啦。”园子里侍弄花草的花匠停下手上的工作,笑着冲文心行了礼。
阿梦闻声迎了出来。
“阿梦,二叔在家吗?”文心始终牵着婉华,将从饭店拿回来的衣裳递给阿梦道:“这些是要洗的。”
“二爷早上回来歇了没多会儿就又出去了。”阿梦接过装衣裳的袋子,笑盈盈望着婉华道:“云小姐好。”
婉华红着脸也道了声好。她倒不觉得奇怪,文心为了找她都登了报,阿梦姑娘一定是看过报纸了。
“婉华,你在客厅坐一坐,我上楼收拾行李。”文心见阿梦认出了婉华才想起自个儿房间的床头柜上还摆放着婉华的相片。
她是坦白直接的性子,极少会有心虚的情绪。
可是她在婉华面前常常会心虚。比如对婉华翻译那句“我爱你”的时候,比如借着困意靠在婉华身上的时候,比如不想被婉华知道自己在房间摆放着她相片的时候……她都是心虚的。
只是,自己在心虚什么呢?
“好。”婉华笑着接过仆人送来的茶,冲文心点了点头。
到文家后,她心里其实有些疑惑,不过并不想无礼地去探究。文心如果愿意说,她愿意做一个倾听者,文心如果不愿提起,她也绝不会问。
***
刘纶回宿舍的时候天刚擦黑。
他抱起桌上的水壶灌了许多水道:“立丘,为了你我可是遭大罪了。怕去厕所会错过你家女神出门,连水也不敢喝。文家附近也够清净的,连个饭馆茶楼什么的都没有,上个厕所得去老远。”他咽下水匀了匀气才道:“不过你可以放心,你家女神的约会对象不是男的。”
章立丘笑着给刘纶递上擦嘴的巾子道:“我知道啊!”
“你怎么知道?”刘纶接过巾子擦了擦嘴,一屁股瘫坐进椅子里。
“我想着电影票买都买了,在宿舍呆着也没意思就想干脆去看看电影,结果遇到文心了。”章立丘笑着道。
刘纶捶着酸痛的腿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和你家女神同行的妹子?”
“怎么了?”章立丘不明白刘纶的意思。
“立丘,兄弟我好像恋爱了。”刘纶撑着快要废掉的双腿,起身从书架上一堆课本中翻出来一份悉心保存的往期报纸,拍到章立丘面前,指着上面寻人启事的相片道:“记不记得你这个老乡妹子?今儿和你女神同行的妹子就是她!真人可比相片上漂亮太多了,气质也好。我上次看到这则启事惋惜难过了好久呢,幸好她没有出事。诶,你说下次让萤萤约你女神,可不可以拜托你女神把那个妹子也带来?”
章立丘惊骇地望着报纸上婉华的相片,久久说不出话。
云婉华去见文心了?那她是不是已经告诉了文心一切?
“也不知是不是隔壁女校的,如果是就好了……”刘纶还在自顾自地碎碎念着。
章立丘心烦气燥地把报纸揉成一团,对刘纶道:“没见这女的挽着发呢?摆明了嫁了人的,你这样惦记别人媳妇不嫌恶心?”
“什么年代了。挽了发也不一定嫁了人啊!”刘纶从章立丘手中救回报纸,小心翼翼地抚平道:“兄弟好不容易动了凡心,你别胡说八道咒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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