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周围人如何奉承夸耀, 林若秋面上只衔着一缕矜持而腼腆的笑,表示她不会因这些话而自满自得, 同时又相信这些话是真的完全合乎一个皇后应有的仪态。
赵贤妃就觉得林若秋真是狡猾, 拿孩子来当挡箭牌, 可不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么做得好是她教导有方,做得不好反正就这么大点的孩子,旁人不会有太多指望,横竖林若秋都吃不了亏。
何况是陛下的万寿,有什么比皇帝公主的心意更值得珍视呢相形之下,赵贤妃那架所费不呰的玻璃炕屏就太过奢华了, 倒显得烂俗。
闷闷的饮下一盏热酒,赵贤妃望向身侧, 只见谢婉玉面上尽管沉默着, 桌子底下的手却悄悄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被那些话给激的。赵贤妃便暗哂,谢婉玉拿一篇颂词去堵人家又如何林氏照样不上当,却反将了谢婉玉一军没有比她更擅长出其不意、更会打人家脸的了。
说到底, 还是没孩子的苦处啊, 但凡有个皇子或公主傍身,她俩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凄惨寥落模样。可惜已经晚了,人家那里子孙满堂,皇帝更犯不着再找别人,她俩已经失了先机,便只能继续倒霉下去。
赵贤妃心绪不宁, 只能靠闷酒稍稍抒怀,手里的酒盏很快就空了,她对着杯底望了眼,便随意的招了招手。
在她身后的川儿却并不及往常伶俐,仿佛没瞧见似的,也没给她斟上。
赵贤妃不禁有些恼火,别过头去,却发现川儿杵在那里发呆,跟一缕游魂似的,冷不防问道“你做什么菜也不管,酒也不倒。”
难不成觉得她这个贤妃失势了,连伺候都懒得伺候
川儿醒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她在叫自己,忙小跑上前,接过侍者手里的小银壶,却仍有些心神不定的模样,给赵贤妃倒酒的时候,险些撒到她那昂贵的衣袖上。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赵贤妃心下犯疑,这小子莫不是到了思春之年,瞧中了哪宫的姑娘,才这般呆呆傻傻的想到这个,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快,遂冷声道“下去吧”
川儿如蒙大赦,急忙退下,却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架势。赵贤妃看在眼中,愈觉古怪。
饮至半酣,席上的气氛愈发热烈,大抵是所喝的暖酒驱散了秋日凉意,众人的兴致也渐渐高起来。林若秋一面应酬在座的诸位命妇,一面留神皇帝的反应,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奇怪面带微醺,连步伐都稍稍踉跄往常可没这般不胜酒力的。
林若秋便上前款款道“陛下醉态已显,再喝了恐要误事,不妨由臣妾代劳吧。”
楚镇面色却有些紧张,急忙将壶中酒夺过,朝她点头道“朕没事,你忙你的吧。”
林若秋只好重新入座,心底那缕迷惑却挥之不去,今年这万寿节半点也不像万寿,她可开心不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皇帝脸上醉意弥盛,径自摆了摆手道“朕倦了,诸位自便吧。”
说罢就命魏安扶着他这位寿星回去,再不理会在座宾客,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皇帝这是怎么了,好歹是他自己的寿宴,难道就这样戛然而止
林若秋太清楚楚镇的脾性,若非实在掌不住,不会贸贸然将宾客撇下。眼见众人脸上都是迷惑,林若秋只得出来安抚局势,“陛下想必是醉狠了,再待下去怕要出丑,既然寿星公都走了,咱们留下也没什么意思,既如此,便都聋子放炮仗散了罢。”
这笑话虽半点不好笑,众人也只好跟着讪讪的笑了两声,林若秋则顾不上是否尴尬,快刀斩乱麻地率领红柳等人欢送宾客。楚镇不在,她怕一人控制不好局面,索性早早散场的好,反正酒席已吃得差不多了。
赵贤妃扭头望着谢婉玉,轻快地笑道“今年的万寿节过得可真没意思,姐姐你说是不是”
谢婉玉懒得理她,径自让明芳搀扶自己回宫皇后虽未严令她禁足,谢婉玉却仿佛在自赎其罪,明面上看是向皇后服软,可熟知她脾气的人却知道她是在示威她靠这招以退为进给皇后施加压力呢,没准还等着皇后亲自上门赔罪。
她也不想想,她如今是什么地位,皇后又是什么地位,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赵贤妃照着谢婉玉的背影啐了口,心底暗暗冷笑“你神气什么你如今还不如我呢”
转瞬之间,大殿内已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个负责清扫的宫人。林若秋松了口气,让进宝看着他们收拾席面,自个儿却来个内室门前,准备看看皇帝。
魏安却如一尊门神般守在寝殿外头,一见她便笑道“陛下服了解酒茶已经睡下了,娘娘改日再过来吧。”
看来是真醉狠了,林若秋皱起眉头,“本宫进去瞧瞧。”
魏安却斗胆伸出胳膊将她拦住,面上是近乎央求般的笑意,“皇后娘娘,您先回去吧,陛下醒了若想见您,自然会传唤的。”
红柳在后头瞪大了眼,这人的胆气见长啊,几时连她们主子都敢拦了
魏安低着头,仿佛不敢正视她。
林若秋心知肚明,若没有皇帝授意,魏安是断然不会将她拒之门外的,可既然楚镇不愿见她,她也不能死皮赖脸留着,林若秋只好叹气,“行,那本宫明日再过来。”
魏安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太和殿外,这才急忙转身进去,楚镇坐在床头,脸上隐隐显出灰败,“走了吗”
魏安点头,“走了。”继而却有些迟疑道,“可娘娘似乎并不十分相信。”
“那也没法子。”楚镇苦笑道,挣扎着坐起身,“去请黄松年过来吧。”
回到琼华殿中,林如秋的心仍悬着静不下来,她只觉得今年的万寿节过得蹊跷,好像喜气来得快,可一下子就散了,皇帝闭门不见,莫非真是恼了她,嫌她的贺礼送得不够周到
不,不会,楚镇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再说,那贺礼虽是孩子们送的,可也包含了她的心意,皇帝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够,可他为何态度这般古怪呢
林若秋无奈的向红柳道“到底魏安跟随陛下多年,陛下总归信任他多些。”
她倒不至于跟个太监吃醋,不过是借此抒发一点小情绪而已。
红柳劝道“兴许陛下真是喝多了,怕您嫌气味腌臜呢。”
“会吗”林若秋诧道。不过楚镇就算喝多了吐上一身,她也会乐意帮忙收拾的夫妻之间计较这种小事做什么,又不是谈恋爱还得注意形象。
红柳点点头,“一定是的。”
联想到楚镇那么个洁癖性子,大约真是怕有损颜面罢,林若秋叹道“若真如此就好,我只怕还有别的事。”
是夜躺在床上,林若秋难得的久久未能合眼,被子平铺着,手却无意识的朝枕畔抹去习惯了身边有人共寝,如今那人不在,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她想她是越来越依恋了。曾经有一个时候,林若秋也做过当太后垂拱而治的美梦,但想想她那点平凡的才干,加之这样懒惰不肯用心的性子,还是算了吧;要是楚镇哪一日先她而去,或许她会选择殉情,毕竟一个人在宫里活着实在太过孤单要是那时他俩的儿女已足够大,那林若秋更可以放心跟去了。
现在当然不是时候,她惟愿自己好好的,皇帝也要好好的,人生苦短,不过区区几十载而已,若不能尽情相处,未免太觉遗憾。
林若秋在黑暗里长长地吁了口气,她想起自己藏在梳妆台下最下面的那套性感内衣,本打算今晚穿给他看的,可惜人却不在说不定他待会儿会过来,给她一个惊喜啥的
林若秋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将蜡烛点亮,对着镜子试穿那身衣裳,许是因为光线模糊的缘故,她看起来比平时苗条许多,林若秋很满意只不要刻意去抓腰间的赘肉。
但话说回来,楚镇其实挺喜欢这层软肉的,可见适当的丰满对男人更有吸引力。
虽然是纯手工制品,比不上尚宫局送来的寝衣精巧柔美,但胜在简单大胆,直入主题,要是楚镇见了,一定会想亲手将它们脱下林若秋本来也是这么计划的。
她恋恋不舍地对镜展览了好一会儿,直至困意席卷,这才打着呵欠回去睡觉。
皇帝自然没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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