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佟氏的目的之后, 比起恶心, 林若秋更大的感觉是好笑, 她一向以为佟姨娘颇有眼界,才能将便宜老爹治得服服帖帖的, 如今才知此女不过如此, 她以为这是在菜市场挑挑拣拣呢,随便什么男人都能一撩就上钩, 简直普天之下皆林耿。
佟姨娘心胸尚且如此,她的女儿自然也不足为虑。林若秋很快整理好心态, 她在乎的只有王氏的感受, 因问道“母亲的意思呢”
她以为依照王氏对佟姨娘的痛恨程度, 必定会竭力阻挠这件事, 谁知王氏却轻叹一声, 别过头道“我原不想叫她来,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自己都没着落, 哪能照顾好有身子的人, 可你父亲大约指着你提携家中姊妹, 二丫头迟迟摽梅未嫁, 总归不是个事佟氏近年安分了许多, 时常到我面前哭诉, 我觉着她也可怜。”
林若秋懂了, 王氏这是被林耿三言两语又给打动,连带着对佟姨娘的仇恨都减轻许多她就是这么个人,说好听一点是良善, 不好听则有点圣母病。敌人倒了霉,她却又心软了。
可若王氏不是这么个性子,她也未必能平平安安长到今天,罢了,只要王氏自己过得去那道槛便好。
林若秋默然良久,轻轻问道“父亲最近对您如何”
“挺好的,佟氏虽有身孕,你父亲也不大去她房里,反而教导佟氏不许恃宠生娇,该多多尊重我这位主母,家里比先前倒安宁得多。”王氏说起来亦唏嘘不已,原以为佟姨娘怀孕之后自己会再度被丈夫冷落,结果林耿依旧对她不错,这在王氏看来简直有一丝意外的庆幸之感。
也许林若秋那知足常乐的个性有部分来自这位嫡母的熏陶,不过林若秋若与其易地而处,她可没法像这样麻痹自己,林耿之所以不去西小院,无非是有身子的人沾不得,而佟姨娘之所以忽然变得恭顺,还不是怕王氏对她下手否则她一个妾室若敢仗肚猖狂,那不是得意,是在找死。
可对王氏而言,眼下的状况她便已满足了,她所求的不过是一点宁好的岁月,哪怕是暂时的假象。
王氏见林若秋迟迟不应,亦有些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因抱愧道“你若觉得二丫头过来不方便,我替你回了你父亲便是,想来他应当能体谅的。”
林耿若真能体谅,就不会让王氏来说这件事,打着感情牌的名义来利用别人的感情,林若秋平素最看不起这种人,无奈王氏所求不过是这点温情或许她隐约知道林耿在骗她,可她还是甘愿受骗。
林若秋面对这个软弱却重情的女人,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她只得微微一笑,“让二姐过来吧,没什么不方便的。”
进宫之前,林若秋曾对林若夏撂下那样一番重话,当时将她吓得够呛,还以为林若夏能长点记性,谁知这么快便忘了林若秋无非嘴上逞点威风,并没打算将她什么样,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算了,可这次,可是林若夏自己上门找罪受,她自然得好好让这位二姐长些见识。
王氏又叙了几句闲话,见林若秋气色红润,神光充盈,心下自然更加放心,“你是第二遭有孕,哪些事该注意,哪些东西碰不得,想来无须人再提醒,若你能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也就不枉费陛下对你一腔痴情厚意了。”
她看着林若秋的肚子,本来想祝愿这胎是个男婴,但常言道愿心说出去就不灵了,再者,也怕女儿压力太大,王氏斟酌片刻,还是按捺下来。命里有时终须有,既然连皇帝都说此胎贵不可言,老天自然不会让这二人失望的。
林若秋送王氏出去时,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佟姨娘的身孕确凿无疑么可别弄错了才好。”
并非她小人之心,只是佟姨娘自生下林若夏之后,这些年都不再有孕,加之色衰爱弛,林耿去她房里的次数比之从前少了许多;林若秋自然知晓佟姨娘多盼着有个小公子,可先前如胶似漆的时候都没生出来,如今怎么突然有了呢
王氏眼中亦有些纳闷,却仍道“总不能是编的吧,到时总得有东西交差,她还能瘪着个肚子”
林若秋想了想,亦觉得佟姨娘没那么大的胆量,捏造子嗣这种事,除非她不想在林家待下去了。
只是佟姨娘这次遇喜,王氏的心态就没那么好了,林若秋遂嘱咐道“她过她的,您可别犯糊涂,横竖这孩子碍不着您什么。”
王氏身为主母,膝下已有两位公子,佟姨娘就算生下庶子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可是女人的心思是最不好猜的,林若秋就怕王氏因情而生妒,那才叫得不偿失。
王氏叹道,语气竟有几分落寞,“你以为我会害她放心,为了伯爷,我也得好好伺候她生下这一胎的。”
不得不承认,王氏的确是个伟大的女人,这种伟大在于即使她那样在意林耿,却愿意放下嫉妒去照顾别人为林耿所生的孩子,换了林若秋就做不到这种程度。从前她未曾对楚镇敞开心门的时候,自然不介意他宠幸旁人,可如今她已将楚镇视作终身所托,便决心把自己变成他眼中的唯一,而非委曲求全和她人共享同一份爱做人不该太贪心,对么可她免不了如此,短短一世,为何不能自私点活
当然她敢这样痴心妄想的前提,是知晓楚镇对她有情,可是林耿天生不会被任何女人绑缚,王氏注定了只能委屈求全,除非,她愿意斩断那套束缚自己的枷锁这枷锁是她自己套上去的。除非她自己愿意解下来,否则无人能帮她解脱。
得知林若夏要进宫陪伴的消息,红柳等人并没显得多么慌张,连魏雨萱那样的绝色都没能迷惑陛下,这位二小姐又何德何能不过在对待二小姐的态度上,红柳觉得仍需请示一番,若姊妹间感情融洽,那自然是要好好照应的,否则
林若秋微微笑道“自然不能怠慢了稀客,你们也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别叫人笑话琼华殿失了规矩。”
林若夏进宫那日正值秋高气爽,她穿着一袭宝蓝色的棉绫裙,显得朴素而又雅致。她原以为这身衣裳不够衬托自己的美丽,是佟姨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切莫张扬,佟姨娘话说得好,“论容貌,你半点不比三丫头差,区区几件衣裳值得什么。如今进宫先讨了三丫头欢心要紧,等你见着皇帝,再盛装打扮,那才叫一鸣惊人。”
她还道“有身子的女人个个都难看透顶,你往三丫头旁边一站,可不就被衬托得和一朵花般,哪怕陛下见多了美人,难免也会被你给迷住,到时咱娘俩的出头之日就到了。”
林若夏深以为然,她看着自己又白又细的手腕,这些天有意削减食量,使得身姿愈发窈窕,林若秋此时恐怕已鼓胀得和母猪一般了,傻子也知道该选谁。
怀着飘飘然的心绪来到琼华殿,但见眼前雕梁画栋,姣童美婢穿梭其间,林若夏愈发心生向往,或许她以后也将拥有同样富丽的一座宫殿,不,也许比这还强上十倍。
好不容易从白日梦中惊醒过来,林若夏才发觉自己在中庭伫立了好一会儿,那送她过来的内监早已离去,可没人再为她引见。
她是该等人出来接应,还是先自己进去探探路林若夏决定多站一会儿,既然是家中的意思,她不信林若秋敢这样怠慢自己做了娘娘就连亲姊妹都不认了天下岂有这种道理。
又不知过了多久,林若夏觉得两条腿几乎僵成了石柱,这才看到一个姿容俏丽的丫头匆匆出来,含笑向她点了点首,“二小姐请进。”
虽说对方礼数十分粗疏,林若夏也只得不与她计较,听说宫眷们都讲究风度贤淑,她得通过这些人的对比显出自身的好来,这样,陛下才会看得上她。
但不知是否站久了的缘故,上台阶的时候,林若夏两腿一颤,险些栽倒在地。
那叫红柳的丫头也没来扶她,仍旧笑嘻嘻的在边上站着,假做关切道“二小姐怎的如此不小心”
林若夏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勉强笑道“不妨事,大约是日间马车上坐久了。”
她倒没怀疑林若秋故意指使人给自己脸色瞧,从前在家中时,那位三妹妹从来都是本本分分的,连顶撞她都不敢,绵羊还能一朝变成狮子不过底下人狗仗人势的却不在少数,只怕这些婢女担心将来自己得势,她家主子失宠,她们也跟着不好过罢。
林若夏想到此处,颇有几分得意。能被人视作威胁,也是对她美貌的肯定。
红柳旁若无人的引她进殿,方才笑着解释,“主子午后照例要歇息一番的,二小姐不妨稍坐片刻。”
林若夏只得强笑,“不妨事的,有身子的人就该多多休息。”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半钟头,林若秋方才神情慵懒的出来,她只穿着一件宽松长衣,云鬓蓬乱,未施脂粉,甚至连半点珠玉装饰都没有。
可林若夏的心却立刻凉了半截。
她这时才发现佟姨娘所说的并不全是真理。哪怕同为女子,林若夏此时却不可遏制地产生一点嫉妒之心,谁说女子孕中总是会难看的佟姨娘这两个月的确憔悴不少,可林若秋看着却愈发容光照人,脸颊虽然丰润,大抵像她这样的有点肉才好,肌肤细腻白皙,一双杏眼圆而有神,若非她自己极注重保养,那就是不乏雨露滋润的缘故听说这林妃夜夜承欢,林若夏原以为是谣传,如今才发觉自己错估了这位三妹的受宠程度,莫非她真的手段非凡,才笼络得陛下寸步也离不开她
林若夏来的时候原本满怀希冀,此时倒意外的生出些心虚之感,当然仗还是要打的,她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见姨娘,那姨娘不骂死她才怪。
正要上前招呼,可谁知林若秋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倦倦地朝红柳道“什么时辰了,该叫小厨房传膳了罢”
又抱歉的对着林若夏一笑,“姐姐莫见怪,本宫觉醒之后总觉腹中饥馁得慌,这晚膳是一刻也等不得的。”
林若夏自然不能怪她失礼,只得赔笑,“原是应该的,妹妹不为自个儿,也得顾着腹中的小皇子。”
她以为这下该留自己用膳了吧,可谁知那红柳丫头拉了拉她的衣袖,轻轻咳声道“二小姐,请随婢子过来。”
林若夏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娘娘”
她分明见到殿里连桌子都张好了。
红柳解释道“主子是有身孕的人,一应饮食都是单做的,就连陛下来了也是分桌而食呢。”
林若夏怀疑这奴婢在扯谎,奈何没有证据,何况是拿身孕说事,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让皇嗣因她而饿肚子。林若夏只得按捺下满心憋屈,用眼神询问她该到哪里用膳坐了一天的马车,她也又饥又渴呢。
红柳再次露出那种善解人意却略显欠揍的笑容,“二小姐今日过来得匆忙,厨房也没来得及准备,不如就和婢子等人一起用膳可好”
她竟沦落到要和一群奴婢用膳。林若夏半点也不信这是底下人的疏忽,府里早些天就知会过了,林若秋若真有心招待她这位姐姐,怎会处处不肯用心,分明是故意设计好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到这里是个错误。奈何空空如也的肚子容不得埋怨,甚至容不得她拉下脸拒绝,她只得抱着满心不快跟随红柳到小厨娘去,早知如此,她就该穿得光鲜亮丽些,这会子只怕人人都将她当成琼华殿新来的侍婢呢。
潦草用了顿晚膳,林若夏本打算跟林若秋一叙姐妹之情,可谁知那该死的红柳又告诉她,林妃正在沐浴,任何人不许进去打扰。
林若夏只觉一天下来脸都僵了,勉强挤出一点笑,“那我待会儿再去见妹妹。”
红柳却道“娘娘洗漱后惯常上床就寝,二小姐不如明日再来吧,也不好扰了小主子歇息。”
林若夏“不知娘娘可有为我准备安置的住所”
这一天下来,她愈发疑心林若秋是在故意作践自己,哪有人这般待客的若连床铺都不给她准备,她这脸真没处搁了。
红柳含笑道“自然是有的。”
林若夏松了口气,看来林若秋多少念着点姊妹之情,还以为自己会被赶去睡马厩呢。
可谁知红柳接着便道“只因琼华殿地方不大,小公主和奶母嬷嬷们就占了几间,下剩的还没整理出来,二小姐不如先跟着奴婢住吧。”
林若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没想到林若秋真有胆子让她跟奴婢挤一间卧室,而且,看这丫头虎视眈眈的模样,她要独自接近陛下是挺难了。
楚镇晚间过来时,林若秋正在净室中沐浴,因她沐浴时不喜有人服侍,早早就将红柳等遣开,楚镇于是直挺挺的闯了进去。
林若秋正在出神之际,忽然瞥见窗边有个影子照着,登时唬了一跳,急忙扭过头来,将叫未叫之际,发觉是楚镇,这才将那叫声咽了回去。
楚镇望着她的神色却有些古怪,仿佛想要出言询问,却尴尬得不知怎么说。
林若秋循着他的视线,这才发觉一只手仍搭在肚腹偏下的位置,半截指尖仍浸在水里,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楚镇非常识趣的别过头去,“朕听说你半天没出来,才想着过来看看,谁知”
他大概知道林若秋为何洗澡总漫漫无期,还故意不叫人伺候,原来是这个理由。
林若秋则觉得冤枉极了,她也没想到那一幕会恰好被楚镇看见就不知他看见多少可她也不是回回都这样的,可能是因为月份渐大的关系,又或者憋得狠了,那方面的渴念越发强烈起来,又不好找楚镇消火,今儿也是头一遭尝试自行解决。
黄松年就曾知心爷爷般的给她科普过,有些女人孕期是会有这方面的需求,不必大惊小怪。林若秋怀婳婳的时候还没觉得如何,可能是因为皇帝那时也处于偃旗息鼓的状态,两人理所当然维持一种柏拉图般的生活。然而解放之后,很多事就变得大不一样了。
林若秋亦没想到自己头次自渎就被曝露人前,还不是被红柳瞧见,是被楚镇看见。
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楚镇轻咳了咳,体贴入微的道“朕来得不巧,你继续罢,还是,你希望朕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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