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秋当然不能让他帮忙, 已经羞耻难当了, 她可不想陷入更大的窘迫中去。况且她自己动手可以控制力道,楚镇那手劲可是没得保证的平时荒唐些没什么,林若秋可不敢让腹中的孩子出事。

    再说, 被男人这么一打扰,她恍如兜头被人浇了瓢凉水, 那把火早就熄了。林若秋十足狼狈地从浴桶中站起,顾不得将身体擦干就急急忙忙套上寝衣,准备逃到床上去。

    楚镇轻轻一抬手就将她拉住, 取下架子上的一块干布为她擦拭肩颈上的水珠。

    林若秋颇不自在地在他怀中扭捏,她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被人当小孩子一般侍弄,着实有点难为情。

    楚镇轻轻呵斥,“别闹。”

    林若秋只得安分下来, 听说有些男人也会有养洋娃娃的癖好, 在楚镇心里, 她可能永远都是个小姑娘虽说她本来也不到二十。

    直到光洁的肌肤上看不出半分水渍,楚镇方将她松开, 细细端详了一番,“还是这样好,若受凉生了病,可就不美了。”

    林若秋撇了撇嘴,“还以为您是关心臣妾,原来只是怕妾面目有损吗”

    虽然明知道楚镇在开玩笑, 可人大抵都有些虚荣的成分,林若秋更盼望他在面目之外,能对自己有更多的真心话是这等说,可若她生得和芙蓉姐姐一般,楚镇当然也不会爱她。

    见她又闹起别扭,楚镇只得笑盈盈去拧她的脸,“你真是多心,朕随便一句话你都得揣摩百遍么那朕以后可不敢和你说话了。”

    说罢作势欲走,林若秋只得老着脸去扯他的衣袖。

    楚镇微微一笑,反手就将她抱起扛到了床上。

    这男人实在太狡猾了,林若秋承认,也是她关心则乱。现在的她对于恩宠患得患失,才会让这男人轻易逮着痛脚。

    不过楚镇的气力亦不能小觑的,林若秋这几个月哪怕不曾胡吃海塞,体重也是蹭蹭的上涨,少说也有一百几十斤的样子,楚镇却轻轻松松就能将她举起,她若是能有这样的气力该多好。

    林若秋只羡慕了一会儿就不羡慕了,比起当一个身强力健的男子,她宁愿托生为女子,起码有那么些花色繁杂的衣裳可以穿,不像皇帝来来去去就那几件,看着着实单调得很。

    好在楚镇人生得俊,哪怕只穿着一件简单纯色的亵衣,亦是眉目如画。林若秋躺在他身侧,忍不住偷瞟一下,再偷瞟一下,如果可能,她还想摸一摸皇帝的脸,看是否像嫩豆腐一样滑魏家人的宝贵基因啊。

    楚镇很快发觉了,反手就将她堵在床头,欺身压近,“你在引诱朕”

    “绝对没有。”林若秋矢口否认。就算她真有那么点意思,也没打算对楚镇做啥坏事尤其是那种“坏事”。

    楚镇冷哼一声,方始将她松开,粗声粗气的道“你最好老实些。”

    林若秋听着他略微急促的喘息,也觉着自己太过火了,因将被子朝上拉了拉,遮住胸前风光。看来皇帝这些时日也在极力按捺自己,她还是别坏了人家的定力才好,会遭天谴的。

    两人静默地并躺了一会儿,楚镇蓦地问道“朕听说你宫里多了个人”

    林若秋愕然,“陛下如何知道”

    这话她就在谢贵妃跟前简单提了一嘴,没打算劳师动众,只说思念家中姊妹,才请来小住个两三天。谢贵妃当然不会多事去告诉皇帝若宫中有两位姓林的妃子,那她这位贵妃娘娘可真得头疼了。

    林若秋继而想起,皇帝在琼华殿理当布置有眼线,难怪他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了若指掌至于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亦或是满足窥视的私欲,就不得而知。

    楚镇轻轻瞟她一眼,“你若要整修宫室,朕可让尚宫局派人过来,不必碍于面子。”

    林若秋便知自己给林若夏下马威的举动已被他知晓了,因趁势往他臂中钻了钻,曼声道“陛下觉得臣妾此举不妥”

    当然是不妥的,一个姓的姊妹,怎可内斗起来让外人看了笑话魏语凝跟魏太后那样暗流汹涌,面子上照样和和气气的,谁叫她们是一家子呢背地里怎么样都无妨,可当着外人,她们的荣辱利益是一体的。

    林若秋很清楚,自己的做法有些不顾大局,甚至太失风度,不得不说,她就是这么个小肚鸡肠的人,甚至从林若夏懊丧的面容中,她还能体会到一种公报私仇的快意小的时候林若夏倒是常常给她气受,厨房里烤好的点心,林若夏总会多拿走她那份,裁缝铺里送的衣裳,也往往是林若夏先挑好,林若秋只能拣剩下,偶尔得了一两匹花色新鲜的料子,想着过年能出来显摆,也会被林若夏偷偷剪烂。自然,长幼有序,她很该让着林若夏才是,可类似的事多了,林若秋也来了脾气,曾经她就与林若夏因一件小事大打一架,两败俱伤,林若夏哭哭啼啼的跑去找林耿告状,林耿捧着爱女破了点皮的手腕心疼得不得了,林若秋被撞下台阶,背部满是青紫淤伤,不得不卧床休息了三日,后来又被罚了三日林耿只看得到林若夏的伤处,却看不到她的。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大概林若夏太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屡试屡效。后来她再来寻林若秋的麻烦,林若秋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银剪子,扬言同归于尽,才算吓退了她倒也不全是假话,那时候的林若秋个性里尚有偏激的成分,也许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现在的她当然不会犯这种中二病,人总要成长,也需学得处事圆融,儿时的那点不愉快自然也就选择性的遗忘掉了。若非这回佟姨娘作妖,林若秋也没打算拿这母女俩怎样,只是林若夏这回自己非要上门来打脸,她索性令君如意。

    楚镇望着她愤愤不平的脸色,忽的扑哧一笑,露出两行洁白牙齿。

    林若秋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拧了下,恼火不已。人家在这里大吐苦水,他还笑得出来,有没有半点同情心

    她那点力道在楚镇看来就和挠痒痒一般,自然丝毫不觉得痛。楚镇只轻轻避开,颐然道“朕哪是笑话你,朕实在佩服得很呢。”

    拿着裁衣裳的剪子去跟宿敌作战,这是话本子看多了,把自己当成侠女了吗楚镇回想一阵,嘴角再度弯起。

    林若秋没想到自己幼时难得的壮举会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也懒得去计较了,只伸出小拳头捶了捶男人胸口,恨声道“您哪里懂得女儿家的心事女子之间多的是不见硝烟的战场哩。”

    楚镇或许无法体会,可他却懂得如何安慰一个满心焦躁的女人,因抱紧林若秋的身子,缓缓抚摸着,总算让她在怀中安定下来。楚镇看她情绪缓和了些,因道“你闹归闹,只别失了分寸,让人笑话你家中姊妹阋墙。”

    林若秋抽出被压的太紧的胳膊肘,“妾自然明白。”

    她当然不会明面上给林若夏难堪,事实上她并没拿林若夏怎么样,偏殿没收拾是真的,厨子不够也是真的,只是这桩桩件件凑在一起,恰好叫林若夏赶上了。自然了,她自己怎么想是另一回事,若受不了自请辞去,那再好不过。

    楚镇看着她微微噘起的红唇,忍不住凑上去吧唧了一下,“你方才是否偷偷抹了胭脂”

    林若秋连称冤枉,她怀着身孕,哪里还敢用那些胭脂香粉不过她一生气起来就容易红头胀脸的,大概就是这点引起了误会。

    楚镇故意道“不信,朕分明嗅到了胭脂气味。”

    说罢又黏上去细细吸吮,誓要捕捉那香气的来源。

    两人闹了好阵子,林若秋方才一鼓作气将他推开,低头整理散乱的衣襟,一壁埋怨道“说了不可动手动脚,您还乱来。”

    楚镇只顾呵呵地笑,半点没有愧疚的意思。

    天下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只管点火不管灭火的。林若秋轻轻睨他一眼,“陛下可愿臣妾将舍妹引荐一番”

    倘若楚镇中意的是她这款脸,那林若夏想必也会喜欢,她二人容貌本就颇多相似之处。

    楚镇肃然摇头,“免了,朕平日多看谁一眼,你都恨不得剜出朕的眼珠子,这回又是你家中姊妹,只怕你不将朕的腿打折才怪。”

    林若秋听他这般言之凿凿,仿佛自己是天下头等的妒妇,自然得提出抗议,“我才没”

    话音未落,她便已被人推到,楚镇的唇再度附上,似乎势要从她嘴里吮出点甜味来。林若秋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的时候,心下十分懊悔,早知如此,晚膳后她就不该喝那盏蜂蜜水,应该狠狠抓一把辣椒才对,辣死他

    林若夏这晚睡得并不好,她素有择席的毛病,换了地方就容易睡不着觉,加上那红柳丫头整夜呼噜声不断,跟头水牛一般,哪怕不在同一张床上,也叫人难以忍受。

    红柳醒来看见她两只青黑眼圈,反倒诧异不已,“二小姐昨夜没睡么”

    林若夏心道还不都是你害的,这会子却有空说风凉话。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勉强笑道;“没什么,不知娘娘何在”

    林若秋此刻刚刚起身,绿柳捧了面盆巾帜正要供她洗濯,林若夏作势伸出手去,“我来吧。”

    自然只是走个过场,家中派她来难道还真要她伺候人不成,她又不是当丫鬟的。

    可谁知绿柳十分干脆的将铜盘往她怀中一放,因分量沉重的缘故,林若夏险些撞倒在地,好容易才扶稳了,前襟上却也泼上几滴水渍。

    她不禁目瞪口呆。

    绿柳脆生生的道“不是二小姐自愿照顾娘娘的么您与娘娘相处的时间最久,想必更熟悉娘娘的习惯脾性,由您来照拂,婢子们自然更加放心。”

    林若夏哪里知道这些,她在家中向来是正眼也不多瞧林若秋一下,遑论伺候,再说了,大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凭什么一个服侍另一个她也配

    有那么一刹那,林若夏想扔崩一走得了,可随即记起佟姨娘的嘱托,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甘心认输,遂含悲忍辱的端起那盆清水上前。

    她以为林若秋该谦虚推辞一番的,可谁知那女人仿佛变成了瞎子,自顾自接过拧干的毛巾擦拭起脸颊来,心安理得享受特殊待遇。

    林若夏彻底惊呆了,她以为这种照顾无非嘴上说说,约定速成是不该劳动她的,难道她这趟进宫干的真是伺候人的苦差

    此时此刻,她哪还有半点来时的雄心壮志,一时间失望沮丧到极点,不禁怀疑起她能否负担起佟姨娘的期望佟姨娘若能为她生下个弟弟就好了,有了同胞兄弟,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任人欺凌。

    好在这回的膳食比昨日丰富多了,看来更像是对她辛苦劳作的犒赏,想到此处,林若夏便半点高兴不起来。

    林若秋还以为照林若夏的自尊心,这般冷遇下会主动请辞离开,可谁知日过来,林若夏也没有半点败退的迹象,虽然看似在极力忍耐,可她却奇迹般的忍下去了。

    不知佟姨娘给她灌输了多少人生至理,林若夏才能有这样的勃勃斗志。

    红柳悄悄告诉她,“那两个小丫头也曾旁敲侧击打听过,可二小姐一句话都不肯说。”

    林若夏毕竟是伯府的小姐,身边理当有人侍奉,林若秋照例挑了两个小丫头给她,一则是方便监视,二则,也想顺便探探口风佟姨娘那身孕到底怎么回事,林若秋总觉得其中有些名堂,这女人素来鬼心眼忒多,否则也不至于让林耿十数年后仍对她留有余情。

    可林若夏却偏偏一问三不知,若非口风太紧,便是连她也被蒙在鼓里。

    然而还未等林若秋摸清大致的方向,家中便来了消息,佟氏小产了,据大夫说,孩子没能保住。

    进宝刚一得知究竟便气喘吁吁的跑了来,连杯茶都顾不上喝,满脸是汗的道“听说伯府里如今闹翻了天,林大人更是大发雷霆,誓要查出真凶来。”

    林若秋皱眉,“哪来的真凶谁要和那位过不去”

    佟氏人缘再不好,可她也是林耿的宠妾,何况谁都知晓林耿老来得子,正在喜出望外的时候,何必因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将自己搭上

    进宝犹豫了一刹,低声道“都说是王夫人下的手。”

    “这不可能”林若秋断然否决。她太清楚王氏的个性,会因佟姨娘生气吃醋是真,可要她除去佟氏腹中的孩子,她绝不可能如此。

    进宝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一阵尖啸传来,却是林若夏跌跌撞撞地要冲出门去,红柳等人一时没防备,竟拦不住她。

    林若秋正在恼火关头,哪还顾得了姊妹之情,一巴掌便狠狠扇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添乱”

    林若夏涕泗横流,嘴里嚷嚷着要为她姨娘讨个公道,林若秋看着愈发心烦,因让人将她带回房去,好生看守起来,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让林若夏回家。林耿本就耳根子软,有佟姨娘的惨状在先,加上林若夏一挑唆,府里只怕更得日夜不宁。

    不知王氏此时如何。

    林若秋面色凝重,将进宝叫到廊下,“你过来,将你所知细细告诉本宫,不可有一字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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