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了藕色的亵衣后, 玉蔻刚步出浴堂,便发现宴息室里面, 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宴息室外间右边的一扇轩窗下, 他旁边,是她今日让人摆了进来的一架琴案。
在浴堂门口的帘子处略顿了一下后,玉蔻娇小的脸庞上扬起一抹浅笑, 迈开步子,走向拓跋勰“四公子你回来了。”
和玉蔻一起从浴堂里面出了来的小月, 瞧见拓跋勰在,不消人吩咐, 立马识趣地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唔。”随意地斜靠在琴案旁, 探到了琴案上方的右手,时不时地在琴案上面, 摆放着的一张造型朴素的古琴上,好玩般拨弄一下琴弦的拓跋勰淡淡地应了一声。
玉蔻脚下的步子微微一缓, 因为沐浴, 眉毛上先前涂着的螺子黛被洗了去后,现出原本柔婉如柳条儿般的眉形的双眉蹙了蹙
怎么感觉四公子不大高兴的样子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不等玉蔻想出个所以然来,琴案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的拓跋勰便无趣地停了手。
他抬头望向玉蔻, 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琥珀色的眸子中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神色
“听说你的琴技十分了得”
玉蔻微垂下头,谦虚地否认“不过是粗通些许琴艺尔,玉蔻不敢自称了得。”
“过来弹一曲给我听听。”
听她弹琴
四公子这, 究竟是因为看见宴息室里面多了一张琴后,临时起意还是,知晓了今日她在郡守府里面,以琴声为秦大公子伴奏后,才有了此意
玉蔻心下不由自主地开始琢磨起这个问题,只是前往琴案的那一截路实在是太短,不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她便已然走到了琴案旁。
弯腰跪坐下去后,玉蔻敛下心中纷繁的思绪弹琴时,她从来不会分心先为案上的琴调了下音,觉得已经准了后,她往左歪过头,问旁边的拓跋勰“不知道四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曲子
拓跋勰一呆。
他一个守卫边疆的王爷,脑子里面时常想着的,不是代国与匈奴交界处的城池的防守,便是代地粮食的产量如何,战马自己人养的还是不够,要想什么办法从匈奴那边再买些过来之类的问题。
再或者,便是京兆郡里面,自己那个怯弱的,威慑不了天下,便借武后一个妇人之手来把持天下的皇兄,又搞出了什么妖蛾子,自己该如何应对
悠闲地坐下来,听什么靡靡之音的日子,他却是从未有过。
不对,每年年关时节,他回京兆郡拜谒皇兄时,倒是在未央宫的宫宴上,经常有听到过乐师所奏的曲子。
可那些曲子是什么名儿,他,还真就不清楚了。
但,那个什么梅花引,他现在却是记忆尤深想到这里,拓跋勰有了决断
“就那曲梅花引吧。”
看样子,四公子确实是因为她今日在郡守府里面,为秦大公子伴奏一事,而生气了。
玉蔻的心弦微微绷起,她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禀四公子,梅花引一曲现在流传于世的,只剩下前面三段的乐谱,玉蔻,只能为四公子弹奏这三段。”
“唔,弹吧。”
玉蔻恭顺地应下,坐正身体后,抬起双手,将手放到了古琴微微有些凉的蚕丝琴弦之上。
抛开心里的杂念后,玉蔻双手微动,开始拨动琴弦“咚”
古琴的琴音与古筝不同,古筝响亮明快,古琴却平和沉稳,也不若琵琶那般嘈嘈切切,大珠小珠落玉盘,古琴的音是细腻而委婉的。
它的三种音,散音、泛音,抑或是按音,都是静的。
静得一曲既出,万籁俱寂。
就连旁边坐着的拓跋勰,往日听乐音如牛饮好茶一般的人,听见玉蔻弹了几个音儿后,都不自觉地沉入了进去。
心中原本的杂思,早已忘却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还因为极为享受传入耳畔的乐音,而微微合了起来。
闭上双眸后,放大听觉,任其好好儿享受这一曲天籁。
直到琴音顿止
“怎么不弹了”拓跋勰听完了最后一个琴音的余韵后,猛地睁开双眸,望向玉蔻,下意识地问她。
“回四公子,玉蔻只知晓梅花引一曲前三段的乐谱,后面的部分,不知道该如何弹了。”
哦,对,玉蔻之前说过。
拓跋勰恍然,心里面,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遗憾“这曲子还蛮好听的,居然只流传下来了一部分,可惜。”
把手从古琴上收回身侧,半侧过身,看向拓跋勰的玉蔻,发现男人脸上流露了出来的遗憾之色后,心头一动。
她垂下眼睫,看着坐在琴案侧边,拓跋勰身上穿着的藏蓝色长袍的一角,轻轻地说
“四公子若是喜欢,日后玉蔻把它的全曲复原了出来后,再为四公子弹奏完整的一曲吧”
为他弹奏完整的一曲
今儿个,她给秦柏川伴奏的,也才前面两段,听赵城说,这个什么梅花引一共有十段
想到这里,拓跋勰的心情彻底阴转多云,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往地上一撑,便撑得整个身子往玉蔻的那边,挪了好大一部分过去。
然后,在玉蔻怔愣着来不及做什么反应时,他猛地探出双手,从背后,一把将面前的美人儿搂在了怀里。
性感的下巴抵在玉蔻的右边肩膀上后,拓跋勰薄唇微动“不必等到日后,如君再为我把刚才的那三段,弹奏几次便是。”
男人的声音磁性,低沉,听得人的身子都要酥了。
但此时的听众玉蔻,却没有心思去分辨拓跋勰的声音好听不好听,听罢他的话后,她伸手去推拓跋勰揽在她腰间的双手
“还请四公子先放开玉蔻。”
男人却不依她“如君琴技高超,李四相信,就这么弹,如君也能为李四奏出一曲不逊于方才的天籁之音的。”
玉蔻面露为难。
她身后,男人的存在感那么强烈,实在打扰了她静心。
“如君”看见玉蔻不动,拓跋勰出声催促她。
玉蔻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努力放空脑袋,不去想自己身后抱着她的男人,抬起双手,放到古琴琴弦的上方。
“咚”
古琴再度响起沉稳,细腻的声音。
这声音是玉蔻熟悉了许多年的,甫一听见,原本一小部分的心神还因为背后的拓跋勰,而有些收敛不了的玉蔻,立时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弹奏之中。
她身后,男人闭上双眼,边享受地听着琴音,边往左歪过脑袋,温热的薄唇,吻上玉蔻左边颈侧那白皙,娇嫩的肌肤。
玉蔻敛好了的心神,如被雷击,立时皲裂。
心神一乱,玉蔻的双手便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手底下的音儿,自她学成了琴艺后,头一回出了错音儿
翌日。
玉蔻刚睁开双眼,便听见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醒了”
四公子
他竟然还在后院
玉蔻惊讶地往左边侧过头,看见拓跋勰身上穿着荼白色的亵衣,神情懒懒的,真的躺在自己旁边后,玉蔻的桃花眼震撼得微微睁大了些
“四公子,早、早安。”
“唔。”拓跋勰微一颔首后,坐起身来,“快起来吧,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给她东西
刚坐起身的玉蔻垂下眼睫,转了转乌溜溜的眸子,想猜出拓跋勰欲给她的是什么东西,奈何拓跋勰给出的信息太少了,她完全无法根据他方才的话,推测出他要送给她的东西来。
只得把这好奇心暂时抛到一边儿去,跟着拓跋勰下了床。
一番洗漱穿戴过后,玉蔻跟着拓跋勰去了前院颐安堂中,他暂时用着的书房。
“四公子,到底是要给什么东西她啊”看见拓跋勰走到书房外间右侧的书案处坐下后,拿起旁边的一张白色宣纸,右手食指伸出,不知道在宣纸上面画着些什么时,旁边听了他的吩咐,为他磨着墨的玉蔻,忍不住在心下嘀咕起来。
把内力灌注于右手的食指之上,以食指为刀,将书案上原本显得非常大的宣纸,裁得只有正常书籍的一页纸那么大后,拓跋勰抬手自笔架上取出一支碧玉管狼毫笔,自旁边玉蔻研好的墨中沾了些徽墨后,他提笔在裁好的宣纸上面,写了起来。
玉蔻黑亮的眸子转了转,偷偷地往拓跋勰提笔写着的宣纸上瞥了过去
代王令
赵氏女婳者,初睥芳泽,即惊天人。秋波滟滟,娇态依依。
性行温良,柔嘉淑顺,风姿雅然。
深慰孤心,着即封为美人。
写罢,拓跋勰把狼毫笔放在一旁的笔山上,自右边袖袋里面掏出一个竹青色的香囊,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私印后,在方才写下的教令的右下方,盖了一印。
之后,拓跋勰把私印随意地放在一边后,捞起书案上的宣纸,半转过身,将宣纸递给玉蔻“拿着,以后可别再担心我会把你送人了啊”
一语,把早在拓跋勰写下“代王”二字时,便惊呆了的玉蔻惊得醒过了神来。
“四公子,是代王”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拓跋勰。
拓跋勰微一点头“对。”
玉蔻下意识地就要匍匐下去,为拓跋勰行大礼。
身体才刚动,便被男人给一把抱住了。
“昨天夜里那个姿势还没试够,想再试试”玉蔻听见拓跋勰在她耳边不正经地问。
声音里面,带着一丝的调戏。
玉蔻的身子顿时一僵。
昨日夜里,他居然就在琴案边
才刚想起个头儿,玉蔻的脸就热得红彤彤的,跟树上熟透了的枣儿似的。
她死死地把小脑袋埋在拓跋勰宽阔的胸膛里面,不敢抬起见人,不过如花瓣般殷红的丹唇,却是张了张“谢四公子。”
声如莺啼,不过短短的四个字,都婉转动人得很。
拓跋勰心下一动
“口头致谢多没诚意,如君不如仿效昨夜,让我开怀开怀”
现在可是白日呢
玉蔻的小身板儿轻轻一颤,才刚从拓跋勰手里接过的宣纸,差点儿没吓得松手掉落。
“哈哈哈”瞧见玉蔻竟真被自己唬着了,那微微颤抖的小模样,跟小兔子似的,拓跋勰心下一乐,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发布命令用的那个公文,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 ,查了下资料后,把太子发的公文名给代王用上了
但具体格式还是不知道
就先写成这样吧,用懂的留言告诉我,我发红包给你,再改过来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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