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小说:媚王侯 作者:步惊尘
    未央宫中, 武后震怒不已之时,代国建章宫中, 拓跋勰加工加点地批完最后一本奏折, 泡了一刻钟的药浴,又让侍医为他的左臂敷上了郑神医新制成的紫色药膏后,回了后宫。

    一更天已经过半了, 拓跋勰还以为这会儿玉蔻应该睡下了,没想到进了甘露宫主殿的内殿后, 看见的,却是玉蔻跪坐在东侧轩窗下的铜镜前, 正让跪坐在她身后的小月, 为她取下她头上乌发间簪着的鎏金首饰。

    暖黄色的烛影摇曳,远远望去, 她那垂及腰间的一头青丝上,好似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让人瞧见后, 忍不住便想伸出手去捞在手心,细细地赏玩一番。

    为玉蔻取下了头上的所有首饰,把她原本梳着的灵蛇髻散开后,小月自铜镜下方的紫檀木矮几上, 捞起一把做工精巧, 其上刻以烂漫桃花朵朵开的桃木梳,抬手刚在玉蔻那垂及腰间的一头青丝上梳了一两下,便听见一道冷然的声音道“把梳子给孤, 你退下吧。”

    是大王的声音

    小月唬了一跳,大王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后的,她怎么完全没有听见脚步声

    不过,尽管心中疑惑,此时此刻,她却是不敢由着性子,什么都不管,只愣神想着自己疑惑的问题的答案的连忙把心头瞬间浮起的一丝疑惑压了下去后,她往后转过身,站起来向拓跋勰行了礼。

    并把右手中握着的一把桃木梳子,恭恭敬敬地奉给了拓跋勰。

    自己身后那边大的动静,跪坐在铜镜前的玉蔻又没有聋,当然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她膝盖以上、原本放松地向后微倾着的身板儿回正挺直,就欲站起身来。

    “别动。”接过了桃木梳,走到了小月方才跪坐在地的位置上后,拓跋勰忽地抬手,轻轻地按在了玉蔻的右边肩膀上。

    说着,他矮身跪坐了下去。

    玉蔻的身子顿住,听话地不再多动了。

    拓跋勰的个头很高,站着时,玉蔻的脑袋就只到他的胸口,现在跪坐着时,他都比玉蔻高了一个头,当这些倒映在玉蔻身前的那把铜镜中时,男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被铜镜拉得紧紧地挨在了玉蔻的右侧脖颈旁。

    看着,竟有种鸳鸯交颈的缠绵感。

    玉蔻微抬眼帘,望向铜镜中,看着两人紧挨在一起的画面后,莫名地有些脸热。

    她垂下眼帘,避开铜镜中男人温柔的视线,软软着声音问他“大王处理完政事了”

    “唔。”

    “大王,你的左臂重新上药了吗”之前郑神医曾经说过,每日上午,他会来王宫为大王的左臂施针一回,其他的时间,一则,需要让侍医一日三次地为他的左臂,敷上郑神医新制成的紫色药膏;二则,每日傍晚,大王需要泡一刻钟郑神医包好了的药包中的药材,炮制的药浴。

    “上了。”

    说话时,男人抬起右手,把桃木梳嵌入玉蔻头顶处的乌发后,轻轻地往下梳了起来。

    自从进了莳花馆后,玉蔻基本上都很少自己再梳发了,身边一直都有人伺候着。最开始小月还没有来到她的身边时,是另一位侍女为她梳发,小月到了她的身边,学会了梳发的手艺之后,她的一头乌发,便一直都交给了小月来打理。

    既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她人为自己梳发,她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才是,为什么,现在大王轻轻地为她梳发时,每梳一下,脑后三千青丝上传来的轻轻的颤动,都让她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呢

    玉蔻两边儿的脸颊上,也越来越热了。

    那垂着身侧的两手,更是不自觉地,慢慢地抓紧了铺在地上的桃粉色襦裙。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男人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地为玉蔻梳着乌发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探出右手,把桃木梳子放回玉蔻身前的矮几上时,顺势儿,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了玉蔻的右边肩膀上“怎么说动郑神医为我诊治左臂的,嗯”

    “我认”玉蔻下意识地便要回答,说了两个字出口后,她猛地意识到不对,连忙举起左手,捂住了自己的樱桃小嘴儿。

    之前在蔚县,她假扮陆远的阿母,晚上过去陪伴陆远的房间陪伴陆远一段时间时,拓跋勰就不赞同。

    后来启程后,到鹿谷山的一路上,拓跋勰更是表达过无数次你别管那个小屁孩儿了的意见,都被玉蔻撒娇蒙混过关了。

    所以,今日虽然事急从权,认了陆远为义子,但玉蔻担心拓跋勰会不高兴,就想着先瞒一瞒这件事儿,等后面她让陆远和拓跋勰多相处相处,有了些感情了,她再和拓跋勰说这件事儿。

    那时,他也能不那么生气些。

    认

    认什么

    饶是拓跋勰一向聪颖,此时光听见玉蔻说出两个字,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看着铜镜中,抬手捂唇,双眸惊得瞪圆成了满月的玉蔻,追着问她“怎么不说了”

    “这是秘密,不能说的,大王别问了。”

    因为小嘴儿被左手捂着,玉蔻的声音有些变了调儿,让人听起来,有点儿像小孩子撒娇的糯糯声。

    态度还挺坚决啊

    和玉蔻相处了这么久,拓跋勰也算是有些了解了她的性子了,知道她是一个打定了主意后,就不会轻易被人说动的性格。

    从之前她非得假扮小阿远的阿母一事,便可窥知。

    于是虽然真的有些好奇,倒也尊重了她的意见,不再多问了。

    不过,如此良辰,美人在前

    拓跋勰抬起右手,搂住了身前玉蔻的杨柳细腰后,右臂上轻轻地一使劲儿,把玉蔻的小身板儿往自己的怀里一带。

    美人盈满怀时,美人身上的幽幽冷梅香味儿,也扑了拓跋勰一鼻。

    就如站在桃花树下,被烈烈北风吹落了的无数梅花,泼了满身一般。

    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梅幽香后,拓跋勰低下头,看着怀里惊地微仰起了小脑袋,愕然地看着他的玉蔻,剑眉一挑,斜肆地微微一笑“救臂之恩,孤无以为报,今夜便以身相许,还请美人不要嫌弃才好。”

    大王,竟然笑了

    他本就气质如芝兰玉树,虽然一直不苟言笑,而让他俊美的脸庞上平添了一份冷意,让人轻易不敢直视,可当此时,他眉眼舒展,微微笑了起来时,真真是

    有如旭日初升,天地间,都瞬间一亮。

    玉蔻,不自觉地看得呆了。

    见她如此,男人脸上的笑容中顿时添了一抹得意。

    他把低着的头再度往下压了压,精准无比地,吻上玉蔻那哄完了小阿远,回来后刚沐浴不久,水灵灵的,有如晨间染露的鲜花儿一般,鲜妍诱人的丹唇

    “母后的身子今日可好些儿了”下了早朝后,拓跋勰去了顾太后的景仁宫,向顾太后请安罢,拓跋勰站在隔断内室与外室的那道绛紫色的玉石帘子前,略作关切地问道。

    “托你的福,是好一些了”

    顾太后不阴不阳的话,拓跋勰又不是三岁孩子,会听不出其中暗藏着的怨气他瞬间冷了脸色,微拧起了眉,语带深意地道“太后娘娘,有些事情,孤不说,不代表孤不知道。”

    昨日李嬷嬷初初向拓跋勰禀报说顾太后病倒时,因为拓跋勰还没有来得及,去听他安插在景仁宫的探子汇总到了刘德才那里的回报,所以也就不知李嬷嬷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只能凭着对顾太后的一向印象,推测李嬷嬷的禀报应该是假的。

    但后来,待到他腾出了空儿,问了一问刘德才顾太后的病是怎么回事儿后,就什么,都清楚了。

    拓跋勰这话是什么意思

    讽刺她在说谎儿

    后宫之人,谁不说谎更何况,她是长者,长者就是说谎了,他一介小辈,听着也就是了,居然完全不顾长幼尊卑,不给长者面子,就这般以话刺她。

    顾太后丝毫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越发地恼怒,她冷冷地哼了一声

    “大王都知道那大王知不知道,这些年,哀家身边就妙蓉一个可以陪伴哀家,跟哀家说说话儿的人为什么大王一回来,就把顾妙蓉给打发走了”

    “她年纪大了,该回家说亲了,太后娘娘也不希望她最后变成了老姑娘吧”要找借口还不容易,拓跋勰张口就来。

    拓跋勰不提这一点还好,此时提这一点,简单就跟捅了马蜂窝儿似的。

    把顾太后和顾妙蓉筹谋多年,屡试屡败,屡败屡试,试了又败,败了再试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反正儿,没能够把顾妙蓉成功地推到拓跋勰的床上去的憋屈,一下子就捅了出来。

    隔着一道珠帘,顾太后望着拓跋勰的目光,都让拓跋勰隐隐地感觉到了无比的忿忿。

    她终于,把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无比直白地问了出来“既然大王知道妙蓉的年纪大了,为什么不纳了她为妃嫔这么些年,妙蓉对大王的心意,哀家不信大王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反正,顾妙蓉也不在这里了,不用顾忌问了此话后,顾妙蓉不好见拓跋勰的问题。

    “她喜欢孤,孤就要纳了她太后娘娘,孤是大汉的代王,不是楚风馆里的小倌倌。”

    和楚风馆里的小倌倌有什么相干

    顾太后起初还有些不懂,脑子里面呆了须臾后,才猛然恍悟拓跋勰那个小混蛋的意思是,他若纳顾妙蓉,便是是个人喜欢他,他就得亲近,和是个人,给点钱儿就能亲近的小倌倌,没有区别

    如此粗鄙的话,他竟然说得出来

    顾太后保养得良好的脸庞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的嘴唇嚅了嚅动,反复张了张嘴三次,却愣是一句话儿也没说出来。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病了。

    拓跋勰也不需要顾太后的回复,他今日来这里,可不是专门来给孤太后请安,关心她的“病情”的,而是为了另一件事儿“太后娘娘年纪大了,现下又在病中,再操劳后宫宫务,劳心劳力的,怕是病情难愈,即日起,太后娘娘便什么也不管,就好生儿养病吧,后宫宫务转交掖庭令陈绮暂时代理。”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就是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顾太后心里那叫一个气啊,脸色都狰狞了起来,她很想发脾气,冲着拓跋勰撒火儿,可却又心里有了一丝的顾忌。

    忍了又忍之后,她才竭力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只倚老卖老道

    “自来了这代地,哀家掌了多少年的后宫宫务了,以往,也不是没有病了的时候,不也强撑着过来了这一次生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王不必为哀家过于担忧,那宫务,还是由哀家接着处理吧。”

    这个时候,倒是知道不装病重了。

    拓跋勰薄唇的嘴角微勾,露出一丝嘲讽的弧度,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突然转开了话题“儿子还有政事要忙,就不打扰了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好好休息,儿子先告退了。”

    自己方才的话,他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顾太后给吊得不上不下的,欲继续追问,又怕一问引起了反结果,不问,那心里就跟吊着十五桶水儿似的,七上八下的。

    犹豫再犹豫,再犹豫之下,顾太后到底是忍住了没问。

    只面色不甘地,看着珠帘的那一头,拓跋勰的身影慢慢地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太后:“你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拓拔勰:“你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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