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如果你确信自己爱上了一个人,那么不妨告诉他你的感觉。
结果通常有两种,对方明确地拒绝,然后连朋友的关系都无法保持下去。
另一种结果,则是对方惊讶过后并没有拒绝,只是心底对你的想法发生了改变,从普通朋友提升至爱慕者——而这种转变通常也有两种结局,第一种结局最终他发现对你没有朋友之外的感情,友好地拒绝了你。第二种结局,对方在知道你是他的爱慕者之后,也情不自禁地开始产生了好奇,关注,发现了以前很多他不曾发现的细节……只需你再做一些努力,有情人终成眷属。
追求爱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因人而异罢了。但是对于路德维希这样极具警惕心,高傲,聪明,缺乏常人感情的人而言,咄咄逼人只会将他推得更远。
所以安娜采取了第三种方法。
人类有一句话很有道理——习惯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因为习惯,很多事情都会变成理所当然,无法再去想象失去后的模样。习惯很难戒掉,很难忘怀,而这种习惯,有时候是一种生活方式,有时候是一个人。
安娜从未追求过人类的爱情,她也从未尝试过爱情这种东西。人类常说爱情是一道无法解答的谜题,但只要是谜题,最终它都会被赋予一个解题的手段,由此来得到答案。她活得时间足够长,也足够聪明,只要暂时和那个人保持安全距离,她也会恢复足够的理智去解谜。
就像现在这样——
“先生,您需要什么咖啡?我们这里有夏威夷的科纳咖啡,波多黎各国宝咖啡,蓝山咖啡,洛杉矶萨尔瓦多咖啡以及……”
路德维希微微一笑,“科纳咖啡,谢谢。”
侍者朝他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这里是西雅图一家很有名的高级咖啡店,来消费的通常都是有闲暇的白领和出身富贵的年轻人。这家咖啡馆味道非常正宗,价格对于收入平常的人来说几乎算是奢侈品消费,但路德维希这样的人从不在乎金钱,他也有方式弄到足够的钱财供养这种生活。他很喜欢在做完事之后来这里喝上一杯后从容离去,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目光不自禁地移到了咖啡店外,锃亮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一切。
对面是一家露天的咖啡馆,因为价格平民味道不错而受大众欢迎。咖啡馆外的仿工业灯开着,昏黄的灯光温馨极了,伴随店里流淌出的蓝调和人们的谈笑,似乎那一小片夜空都因此柔和起来。
但他看的却是中间咖啡桌旁坐着的女人。她实在很瞩目,即使她的眼睛变成了浓郁的绿色,换上了符合现代感气息的黑色收腰丝绸长裙,独自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几乎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去了那里。
路德维希捏紧了手——这就是她所谓的放他走?阴魂不散地跟着他,承诺保持“安全”的距离,却根本不曾离开哪怕半分钟!
但必须承认的是,这远比之前的囚禁要令他舒适得多。
相比而言,这尚且算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路德维希刚要移开目光,就看见一个在他的审美中也颇为英俊的高大男人终于从咖啡店里起身,走到了那个女人身边,不请自来地坐在咖啡桌对面的椅子上,和她攀谈起来。
他挑了挑眉。
他读得懂唇语,自然能“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嗨,晚上好,女士。”
安娜睁开眼,平静地看着对方。
对方没有回复他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很灿烂地笑了起来,牙齿很白,和小麦色的皮肤对比鲜明,有种加州的阳光气息,“我是史蒂文,你坐在这里的这家咖啡店的店长。我觉得你很漂亮,比我见过的任何女孩都漂亮,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
这个男人的血液很香。安娜垂下眼睛,自从遇见了路德维希,想要忍受对方血液带来的无尽折磨,就必须通过更多的血液暂时填充这种虚浮的饥饿,而这个人,无疑是很好的代替品。
说实在的,自从成为维坦布尔的女王,她就已经很久不曾亲自去狩猎了,自然会有忠心的仆从为她献上最甘美的饮品。那种咬破动脉牙齿深陷入柔软,看到滚滚热流冒出的场景,都快在她的记忆力泛黄褪色。
她离开了维坦布尔,自然是要亲自狩猎的。即使她现在并未感觉到饥饿,但为了歌者的安全,她必须随时保持饱腹的最佳状态。
于是她平静地开口道,“我们可以去更安静的地方。”
对方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她这样的美女会这样直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小声道,“其实我没想这么快的……”
安娜沉默不语。
男人见此,生怕她反悔走人,急忙又回道,“当然,我从来不会拒绝你这样美女的要求……你想去哪儿,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安娜并未回话,只是站起身,朝安静的角落走去。
男人看着她修长的背影,那比月光还淡薄美丽的长发在灯火照耀下几乎在发光,他眼神渐渐变得痴迷,毫不犹豫地就跟了上去。
路德维希收回目光,冷哼。
又一个被迷惑的蠢货。
自从离开了那个阴森的古堡,这一路上他不知道看到多少这样的人被那个女人引诱。他当然很清楚他们的结局,比他们的结局更清楚的是他低估了对方的魅力,那种超越人类极限的魅惑足以让大多数男人女人都无力抵抗。
就像今天,就算她只是坐在一个小咖啡店的安静角落里,都仿佛是人群的焦点中心。
他听到了不远处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在交谈。
男孩:“看看刚刚那个大美女没!我的上帝她简直太漂亮了,我敢发誓我在ins上从没见过比她还美的人!”
女孩:“对啊……我要是有她一半漂亮——喂,你女朋友在这里,你居然夸别的女人!”
男孩:“我只是在说实话……”
从前令他享受的氛围一扫而空。路德维希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苦涩柔滑的感觉久久不散。他冷笑一声,留下小费,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刚出去,正好碰见去而复返的安娜。
隐形眼镜似乎快被她眼睛里的毒液所腐蚀,隐隐可以看见丝丝猩红的光泽流淌,她的嘴唇在夜色中嫣红似血,丽色愈发逼人。她看到他一脸冷漠,顿了顿站住脚,望着他沉默不语。
他的目光在她的嘴唇和衣服上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心里嘲讽她果然是狩猎中的高手。余光瞥见有人举起手机对着她拍照,她似乎没有发觉,只是隔着十米远的距离平静地看着他。这让他心里愈发烦躁不耐,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走。
她也并未生气,只是抬起脚慢慢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实在是烦透了对方无论去哪儿都吸引了一大批注意力,转身走入阴暗的巷子,余光瞥见她也缓缓跟了进来,总算摆脱了无处不在的目光,心情稍稍平静,但很快又被打破了。
巷子尽头有几个闲逛的身影,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嘴角带上了笑,故意朝那边走了过去,果然对方看了过来,打量了他几秒,为首的走了过来,摆弄手里的折叠刀,笑嘻嘻道,“今天你可真不走运,伙计,我想不需要我们多说什么了吧,留下钱包你就可以——”
话还未说完,他的眼睛一下就直了,脸色猛然涨得通红,指着他身后结巴起来,“那个——给我抓住那个女人——”
路德维希懒懒地靠在墙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群地痞视若无物地从他身边走过,朝黑裙女人走去。
安娜当然也看到了这几个浑身带着不友好气息的人,她驻足,朝他淡淡地看了一眼。
路德维希挑了挑眉,对她露出一个腼腆而温和的微笑。
一点也不感觉到有丝毫歉意。
乌云终于散开了一些,淡淡的月光照了下来,隐约看清了她的面庞——毒液终于全然融化了隐形眼镜,猩红色的瞳孔浓郁而靡丽,她的嘴唇和眼睛,大概是她全身上下色彩最为鲜明的地方,和她原本淡薄优雅的发色相对有种浓重的对比感,像是鲜血滴在惨白的骨头上。
这不详的瞳孔显然震慑到了这群流氓,他们愣了一下顿住脚步,为首那个机灵地回头看了路德维希一眼,没有从他脸上找到任何异常,又回头打量安娜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朝伙伴做了个手势,又飞快退了回去。
路德维希:……
他看着跑得飞快的地痞,扯了扯嘴唇。倒是一群聪明人。
他内心充满了没看到好戏的失望,靠在墙壁上深深叹了口气。
“你想要看到他们侮辱我,”安娜忽然出声,语气倒是十分平静,“还是想要看到我解决他们?”
路德维希嘴角一僵,他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对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极长,在寂静的小巷显得孤零零的,优雅又孤独。
他下意识地开始揣测她的想法,却又立刻被否决——她的想法?她在想什么对他而言无足轻重。他根本不需要去关注一个怪物,即使她看上去对他这样的人情根深种。
他早就放弃了驱赶她的念头——一路上,嘲讽,痛骂,冷遇,甚至求饶……她都不曾离去,就像她说的,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她只呆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没有打扰,也不离开。
但他根本没办法当她不存在,相反,她的存在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简直要烦透了:打不过,杀不掉,骂不走,跑不了……一块甩不去的牛皮糖。
如果不是她的目标是他,他一定会很乐意欣赏她身上的纯粹色彩。但现在他晚上甚至都无法安睡,生怕一睁开眼就对上她那张苍白的面容。
侮辱她?哼,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是什么样的可怕怪物,那些人根本连她的一根手指都不会碰到——
路德维希眯起眼,他似乎考虑了几秒,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直起身来,看着她淡淡道,“我们谈谈。”
安娜显而易见的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点头,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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