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耀被家里下人找到时, 他正搂着某个“腰货女郎”面贴面跳舞,原本脸上被下人发现自己秘密的尴尬,下一秒便因对方的话而变成震惊。赶紧丢下刚刚还亲亲热热的女郎, 和下人齐齐赶往医院。
此刻已是晚上10点, 所以两人在医院走廊上的奔跑显得异常清晰,惹得值班护士不得不跟上, 压低了声音焦急的阻止两人, “先生这里是医院,别跑”
可这种时候王世耀那儿顾得上听对方说这些,和下人一路跑到目的地。焦急守在那儿急得转圈圈的王老爷和王孙氏,以及同样在得到消息比王世耀更快赶到的白老爷和白三姨太, 在听到脚步声后都齐齐的朝他看来。
“爹、娘。爸爸,现在是什么情况”王世耀气都没喘匀赶紧叫人,一面喘气一面看着家里长辈, 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话音刚落白老爷也在一边哼了一声,非常不满的开口,“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顿了顿后看向王世耀说, “明明今天下午衣静回家的时候还好好的, 才几个小时人就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越说越气的白老爷扭头瞪眼白老爷和王孙氏,气得不行, “我好好的女儿交给你们家, 现在竟然变成这样,你们必须给我个交代”
这话一出口王老爷便赶紧端了笑脸安抚白老爷,“哎呀, 亲家公你别急,儿媳妇一定没什么事的, 你方向吧,啊”
可惜他这话明显没什么用,白老爷又“哼”了一声,人在气头上说话多少便没顾忌,即便是他也不例外,他不理会王老爷,扭头便瞪眼王世耀开口,“放眼整个上海滩,论地位论资历,有几个豪门世家的姑娘比得上我家衣静要不是她实在喜欢你,怎么都要嫁,又怎么轮得上你来娶她”
“再看看现在要不是那个什么钱盼盼,事情会变成这样吗我知道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肯定有猫腻,果不其然这就出事了王世耀,你惹出来的事,你必须给我收拾干净了”
白老爷越说越气,到最后更是伸了手指着王世耀的鼻子骂。
但他那句冲着钱盼盼去的“小门小户”,却让王老爷和王孙氏也便了脸色。
这是把他们一家都给骂了啊
最重要的还骂了她儿子。
这点王孙氏半分都不能忍
所以白老爷一说完,王孙氏立刻直了脖子,扒拉开丈夫叉腰站在前面,瞪眼白老爷不说,脸上还挂着几丝轻蔑的笑,“白老爷,你这话就不对了吧我家也没亏待你女儿,吃的喝的用的,哪样没按照她的来”
顿了顿轻蔑一“哼”,并翻了个白眼,说得意味深长,“反而是她哦老爷他们是没看见,但还好天有眼让我碰巧出来,就看见了”
王孙氏说到后面,一蹦三丈高指着白老爷。
唬得白老爷往后仰了一下,还好白三姨太在他身边,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不然差点就被王孙氏戳中了眼睛。
“你想胡说八道什么你”白老爷刚重新站好,立刻打开王孙氏的手,厉声呵斥。
王老爷见了,赶紧将王孙氏往后拉了几步,眉头微皱也显得很不开心。而王世耀赶紧站到中间,左右为难却又不得不两边劝。
他突然很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重新回到刚刚的歌舞厅,搂着腰货女郎跳一曲舞,也不愿意再待在这儿。
太令人感到窒息了。
但就算王世耀很想逃离,可眼下的争吵却并没因为他的个人意愿而停止,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节奏。吵到最后连医院的值班护士和护工都寻声过来,两边劝解。
不过也借此机会吃了不少王白两家的瓜,在心里暗暗诧异着其实有钱人好像也和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区别嘛。
既然是吵架,那肯定是不可能围绕着主题来的。互相吵了半天,被白老爷说了好几句“你无理取闹粗俗”的王孙氏,这时才想起重点一般,冷笑了一声继续提着声音冲白老爷吼。
“我无理取闹我粗俗我告诉你,我再怎么无理取闹和粗俗,至少不会像你女儿一样害人”
这话一出口不仅白老爷和王世耀愣了一下,就连原本两边劝架的医护人员也愣住了。
反而是一直在劝白老爷的白三姨太,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有些讥讽,又带了些果然如此的了然。还有怨怼和无处发泄的愤恨。
最先回神的反而是王老爷,他拉了下王孙氏,低着声音冲她开口,“这话可不能胡说啊”
不想话音未落,王孙氏重重冷哼一声后,便一把甩开王老爷的手,指着白老爷的方向大声说,“我亲眼看见了,是你家的好闺女从后面拉了盼盼的头发,想让人跌下楼,却没想到自己也给撞了下去这是报应是害人终害己的报应啊”
哇
一旁的医护人员听了猛的睁大了眼,果然豪门里的肮脏事不少啊
这话出口白老爷瞪着王孙氏,气得脸色发白,嘴唇抖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右手抓着心脏的位置指着王孙氏。
这模样一看就有事,原本看热闹的医护人员见状,正暗叫了声“糟”,才欲动便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暴吼。
――“我听你放屁”
众人齐齐扭头看去,不是接到消息从歌舞厅赶来的白荣华又是谁。他喝了不少酒,现在又听王孙氏这样自己妹妹,怒吼了一声后便红着眼朝她扑了过来。
那模样像只红了眼的疯牛,惹得众人尖叫连连赶紧闪躲。而叫得最大声的便是王孙氏,生怕被白荣华打到。
王世耀回神,赶紧挡在爹妈前面,白荣华挥过来的一拳,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还不算完,打完王世耀后白荣华还张牙舞爪的要朝王孙氏扑过去,可被王世耀拦腰抱着没办法,便不管不顾的用手肘击打他的脊背,一面打一面嘶吼着。
白三姨太则扶着摇摇晃晃,像是喘不过气来的白老爷重新坐回椅子上,焦急的给他顺气。
一面扭头冲白荣华的方向喊,“别打了”
可惜现在不仅白荣华红了眼,就连没打算还手只想拦住人的王世耀也被打出火气来,当然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原就有火憋着没发,现在可好,白荣华不依不饶将他给惹毛了。
所以王世耀一使劲儿将白荣华推开,握紧了拳头便冲脸挥去。
第一下把白荣华给打蒙了,他万万想不到有一天王世耀这小子也敢跟自己叫板,但很快便怒气上头,挡住了王世耀的第二拳,两人抱在一起互殴
“哎呀不要打了啊”王老爷和王孙氏在一旁根本没插手的余地,急得直跺脚。
另一边白老爷气急攻心,在白三姨太连声“老爷老爷”的尖叫声中昏厥过去。
医护人员见了赶紧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叫送急救室的则喊着“来人”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大门打开,护士从里面急急出来,被眼前混乱惊得愣了一下后才扬声高喊,“白衣静和钱盼盼的家属家属呢”
互殴的王世耀和白荣华听了这才停手,愤愤的甩开对方的衣领,青红着一张脸朝护士走去,喘着粗气回答,“我是你说。”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护士看看两人,皱着眉说,“我就是出来告诉你们一声,两个人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了,其中一个得动手术,估计以后不能再怀孩子,你们有点儿心理准备。”
交代完护士便重新带了口罩,转身进去准备给钱盼盼做手术。
“两两个”王世耀愣住,有些回不过神来,“什么意思两个”
难道衣静也怀孕了
但就在他还愣神的时候,白荣华先回过味儿来,扭头怒瞪吼了声“王世耀”,便又揪着他的衣领打了起来。
剩余的医护人员赶紧上前拦,而王老爷则努力搀扶着已经滑坐到地上的王孙氏,眼圈通红在那儿叹气摇头。
“我的龙腾凤翔,旺家的好孙儿啊”王孙氏坐在地上,一面拍打地面一面哭嚎。
觉得就是钱盼盼那双沾了晦气的鞋害的,早知道当初上车前就应该让她直接脱了扔掉才对。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王白两家这一闹,惹得不少已经睡下的病人也听见动静走了出来,见这边的混乱也不敢随便靠近,只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第二天一早,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了白家大小姐暗施毒手,却不小心连自己也害了的消息。
不过白衣静运气不错,怀孕大约就两三周,虽然小产但休养一段时间,以后再找机会便是。倒是她滚下楼梯的时候脚踝骨折,得好好养两、三月。
至于钱盼盼便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因为之前有运动过量的痕迹,胎相原本就不是很稳,现在滚下楼梯不仅孩子没了,甚至以后都不能再生。
她这个平妻从此以后便只有个名分而已。
再想想白衣静的背景,所有人都能猜到钱盼盼以后的日子不好过,纷纷摇头叹息。
也不知道那个连自己婚礼当天都没能露面的钱盼盼,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然而即便后悔,这苦果也只能她自己来品尝了。
这些事对当事人来说,也许是痛不欲生的一团乱。
但在外人眼里,也不过是嘴上带着笑的几声调侃。甚至连三天的时间都没过,便被城外水域发现的一具浮尸给盖过“风头”。
泡了水的尸体原本就难看,再加上那人连脸都被打烂了,更难看。
听说啊,有年轻的长官只看了一眼,便跑去一边吐了。
不过查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停尸房领尸,看样子又是具被送到乱葬岗的。
不过在上海滩,每天莫名其妙的消失个个把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当然了,要是是普通人消失警察局还会上点儿心,可至于什么舞女、唱戏的或者烂赌鬼消失,那就没什么好查的了。
前者不是和姘头私奔便是被抓去卖了,后者嘛大概不久后能在某个地方发现尸体也说不定。
甚至就连这具浮尸,说不定就是欠了哪家赌坊的赌债还不上,又是个大烟鬼,连卖都卖不掉,并干脆泄愤弄死。也算是杀鸡给猴看,起个警示的作用。
反正不管是哪种,总之看这样子也不可能破案了。
上海滩灯红酒绿不乏机会,也许今天只是个蹲在街边的赤脚佬,明天便能西装笔挺搂女人。
但这些都是寻常人的给机遇。有钱人是不需要这些的。
因为他们会钱生钱,然后越来越有钱。
比如最近才开了家非常高档次衣服店的苏家,便是其中之一。
里面的衣服不仅仅是大小明星、摩登女郎喜欢,甚至连普通学生也以能去那儿买件衣服为傲。
“苏氏”现在俨然成了上海滩的新潮流风向标。
为此人家苏家还花圈请了好几个服装设计师,专门供稿苏家,听说一张衣样子一百块现大洋,要是谁的衣样子最后制作成服装,在当季卖出最多,这个设计师还能得到额外的奖励。
当然苏家并不单看名气,还看实力。所以就算你是个普通做衣服的,只要你画的衣样子好,那还是能将作品拿到苏家来。
要是好立刻便收下。而负责这一块的,便是刚刚从学校辞职的苏家小姐,苏喃星。
说起来苏小姐也是个很出色的旗袍设计师呢,当初她替歌后吴佩莲救场,当场改了身旗袍轰动全上海的事,至今也仅隔半年多而已。
不过现在人苏小姐的身份可是不同了,想让她帮忙给自己做衣服。哼哼,先不提钱的事,就问你够不够资格吧。
所以从学校离职,准备和从前一样,时不时接单给人做做旗袍的苏喃星就这样模样其妙的水涨船高了
这个结果倒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既然没人敢请她给自己做旗袍,那就画衣样子,然后拿给苏家服装店的负责人看看,要是合适便送到制衣厂大量制作吧。
哦。制衣厂便是当年看上苏喃星做的补丁贴绣花,却因白老爷的原因,不得不中断和苏年合作的那家制衣厂。
虽然五年前没有合作成功,但至少五年后合作了呀。
这还是苏年自己找上门的。
等合同都签好了,那家制衣厂的老板依旧满脸不可置信,直到苏家将第一笔成本费拿到制衣厂后,制衣厂老板才敢相信是真的,人苏家并不是要报当年毁约的仇。
所以自此这制衣厂老板一家,走到哪儿都说苏家好话。
无形中也给苏家打了不少免费广告,惹得很多人都愿意跟苏年这样讲诚信的人合作。
至于白家嘛,上次拍卖会耗损的元气还没缓过来呢,这又连续出了婚礼和推孕妇下楼的事,处境越发有些艰难。
而王家也受白家影响,生意没了以前的顺畅,开始吃力起来。
直到这时,碰了好几次壁的王世耀才隐约明白,当初白衣静冲他嚷嚷的“你别忘了你是靠白家起来的”,是个什么意思。
即便不愿承认,但当初有白衣静这个女朋友时,他做生意确实要顺利得多。
王世耀本性并不坏,可当一个人捷径走惯了后,再让他脚踏实地却也不可能了。
也许是终于“懂”了一些“人生道理”,所以王世耀倒也不再像前段时间那般,冲白衣静甩脸色,只去看完钱盼盼了。
他开始去关心白衣静,并照顾她。
但顾了这头,肯定会落下另一头。
钱盼盼便这样被落下了。
偏偏她的病房和白衣静是斜对着,所以白衣静娇滴滴的声音便透过虚掩的门,一字不漏的传进了钱盼盼的耳朵里。
――“世耀人家想吃这个嘛”
“好,我给你拿。”王世耀的声音显得很温情。
片刻后白衣静的声音又传出,“你喂人家。”
“衣静”王世耀的声音有些无奈,随即妥协在白衣静的娇嗔下,连声说着“好好好”。
相比那边亲昵的欢笑呢喃,钱盼盼这头却冷清得连阳光都照射不进来。
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看着天花板,双手捏紧床单浑身不住的发抖。
冷。
钱盼盼觉得很冷。
哪怕他现在盖了被子,也没一点儿热乎气。
半响后,钱盼盼“噗嗤”笑了一声。慢慢的从轻笑到狂笑。
但这个过程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要是这个时候有人进来见着了,一定会被她像是在无声嘶吼的模样吓着。
但无论现在有没有人进来,钱盼盼也无所谓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可笑。
真。的。很。可。笑。
钱盼盼目眦欲裂,形状疯癫。
而另一头,郑助理靠在车身边,微微眯眼看着眼前景色,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衣丢进嘴里。
这里是宋二爷的码头,不过现在已经被他家先生接手了。此刻郑助理等的,是负责将宋二爷的尸体,从德国带回来的人马。
等他要吃第三颗糖时,轮船终于进港。
随着轮船驶进停靠码头,郑助理这才换了个姿势依靠车边。等看见出现在轮船甲板上的宋家管事后,郑助理正欲抬手示意,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而是目光热烈,态度殷切的冲跟在身后的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一幕让郑助理见了,“唔”了一声。
微移眼便见一妙龄少女出现在甲板上。
一身黑色洋裙衬得越发肤白貌美,不描便浓的眉显得英气,一看就是个性格倔强的姑娘。
但怎么有小姑娘在船上
郑助理又挑了下眉峰,吃着嘴里的糖,看向这次派出去的管事。
而管事眼中此刻只有面前的佳人,他依依不舍的看着对方,趁着送她下船的空档再次开口,“上官小姐,您真的不用我送您吗”
“不用了,谢谢您这一路的照顾。”上官青冲管事微微鞠躬,手上拎着她从上海带到德国,又从德国带回上海的皮箱。
“那好吧。”管事有些失落,但立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拿了块怀表递给她,“这个是给您的。”
“这”上官青看向年轻的管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脸带疑惑。
“这是我的怀表,要是”管事顿了顿,有些羞涩的开口,“要是往后上官小姐您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到时候能为您尽绵薄之力便心满意足了。”
“哦,您直接去宋府,报我的名字,再把怀表给他们看就行。”管事又补充,“万一我不在,我同样在宋家工作的弟弟也会帮忙的。”
上官青听了也不再推辞,点点头后便抬头看向管事,认真道谢,“那就谢谢您了。”
“不客气。我送您下船吧”管事又冲上官青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上官青微微点头,等着船挺稳。
她回来了,可再也见不到她的爹了
上官青心中惆怅。
但无论如何,上官家的家业绝对不能被二娘把持着。那是她上官家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她都要替她爹守好这份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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