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先说说情况吧。”忍足干咳, 试图弄清来龙去脉，“好端端的怎么会搞失忆的？又不是什么狗血肥皂剧……”

    某种意义上, 也差得不远了。桃城默默地心想。

    入江奏多把医生诊断复述了一遍, 担忧地看向龙马：“虽然身体没有受到多少伤害，但却会因此失去记忆, 怎么看也不正常。”

    “那个, 入江前辈，所谓的应激反应, 是指？”桃城试探地问。

    “医生怀疑是曾经受到过某种创伤, 导致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龙马忘掉了这些事情，可以说，是一种本能吧。”入江慢慢道。

    几个人听得面面相觑。

    “问题就在这里，”他伤脑筋地揉了揉额头, “我并不觉得落水, 或是这几天发生的什么事会让她产生这种本能。”

    与其说害怕、畏惧, 倒不如说像是在逃避什么。

    但这样的描述放在龙马身上，就变得荒诞而离奇了——她的字典里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词？把打网球放在第一位的人, 会因为练球时受到的伤害而出现这样的症状吗？

    不仅是入江，在场其他人也深有同感。

    “如果不找到症结所在, 就算回去, 以她现在的这种状态，恐怕也赶不上比赛的。”忍足说着，突然感觉迹部好久没动静了，转头过去看, “话说，迹部，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喂！”

    居然堕落地让人家玩弄头上的猫耳？！

    看到龙马迅速对迹部产生的亲近感，他不禁惊叹一声：太狡猾了，居然靠这个笼络女孩子的心！

    迹部勾了勾唇角，伸手抓住了龙马的手腕，将她带到身边坐下，一边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不是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

    “难道是之前——坐游轮遇到海难的时候？”桃城神色一凛。

    “不，那时候我跟他们几乎一直在一起，这丫头一直很正常，比大多数人都要镇定多了。”迹部答道，似笑非笑地看了龙马一眼，“喏，夸你呢。”

    他们当着她的面讨论的时候，她总是因为跟不上节奏而露出苦恼的表情，这让迹部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掐那微微鼓起的脸颊，看着少女皱眉却无法抵抗的模样，愉快得不得了。

    忍足用力地咳了两声，试图让他停止这种幼稚园男生专属的欺负行为：“迹部……”

    “嗯，听着呢。”迹部应了一声。

    “迹部君刚才是说，‘几乎’是吧？”入江奏多清醒地指出。

    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回到正题：“唯一的例外，是我们得救前的那一晚，她和不二出去取水，同一时间，我们两边都遇到了袭击……大概是黑手党的人。”

    不知为何，德川和入江听到这里都异常地平静，反而是忍足和桃城，禁不住倒抽了口冷气，异口同声：

    “黑手党？！”

    哦，忘记了，这俩货还不知道呢。

    迹部瞥了他们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啧，有话等会再问。”

    “原来，前辈你们在荒岛上经历了这么多吗……”桃城冷汗涔涔。

    这时，他再回想起诺克多伦和他的红珍珠号，暗暗心惊，沉甸甸地想，果然不该接触他们这些人的，一定是和诺克多伦的牵扯到一起的缘故，才会导致龙马他们被卷入黑手党之间的火拼中……

    忍足则抬起双手，表示无条件接受：“好吧，所以那晚发生了什么？”

    “他们被越前龙雅救了。”

    迹部回答得言简意赅。他看得清楚，入江奏多的神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不像是惊讶，意外，但似乎有些压抑的沉重感。

    “越前的哥哥？”桃城捶了下手心，哎哟了一声，紧跟着又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尴尬地轻咳两声，“呃，抱歉，德川前辈还有入江前辈，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关系。”德川表情十分平静，“请继续说。”

    迹部抬手，再度按住龙马的脑袋，隔着球帽往下一压，慢吞吞地说下去：“回来的时候，她就跟现在的感觉有点相似吧——好像忘记了什么，又好像记起来一些事情。如果没猜错，那应该是越前龙雅造成的影响。”

    迹部的洞察力自然不必说，他们听了，只觉得这事很蹊跷，倒是不会怀疑他的判断。

    “如果是龙雅哥的话，”桃城迟疑了下，“如果跟他有关，那似乎就说得过去了……”

    “嗯，毕竟他和黑手党有关，也算是半个危险人物。”忍足评价道，“但我想，他没必要对自己妹妹做什么手脚吧？”

    “不是他做的。”入江奏多说，声音低沉下来。

    忍足愣了愣，随即从善如流地接道：“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和他有关的事情，影响到了你们共同的妹妹。”

    德川沉稳地开口：“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两个扭蛋哥哥看上去都很沮丧的样子，桃城欲言又止，大概能猜到他们突如其来的失落是出于什么原因，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不管了，先带回去吧。”迹部打了个响指，一锤定音，“回青学，让你们的队员一起想想办法。不用说，明天出场位置肯定有她的一份，对吧？”

    “嗯。”桃城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龙马伸出手。

    她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在入江鼓励的眼神下，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上，紧跟着被握住，拉了起来。

    “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桃城郑重地说道。

    龙马乖巧地点头：“……好。”

    这样的前辈并不让她觉得排斥，反而觉得很有亲近感。如果跟他们在一起的话，应该会想起来更多的事情吧？

    “既然你们教练还有部长他们都知道这秘密，那就好办多了。”忍足的语气放松下来，“现在就看你们做些什么了。”

    ……

    考虑到直升机内的座位十分有限，他们只能先把龙马捎回去，她还得和桃城忍足在后排挤着坐。

    入江说没关系，他们和南次郎叔叔会再想办法，目送着直升机远去。

    正好，南次郎也揣着手从车站那边走回来，告诉他们：“好消息，少年们！有人来帮忙抢修了，明天早上就能恢复。我们回去……唔，应该能赶上决赛现场。”

    他顿了顿，无奈地叹息。

    至于龙马失忆的事情，看来他是没办法管了。

    少女啊，长大了就离他这个老父亲越来越远啦。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入江笑了笑。出于本能，他很愿意相信龙马在青学的那群队友，暂时放下心来，“对了，叔叔，你刚才在那边，有没有看到一个，让我想想……穿着奶牛装的小孩？”

    “哈？”

    *

    迹部这次直接把降落地点现在了青学校内的操场上。

    因为还在放假，学校里的学生并不多，又临近太阳落山，社团也大多结束活动。龙崎教练提前收到消息，赶过来指引学生清空场地，给他们腾出了降落的空间。

    在她身后，则是青学的正选们。

    桃城扶着龙马从直升机上跳下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菊丸就飞扑过来：“小不点！”

    龙马眨了眨眼睛，似乎已经习惯了陌生人的亲密接触，反倒是把桃城吓了一跳。

    他抱住她的脖子，眼泪汪汪地：“听说你掉进瀑布了，真是好险——大家都特别担心，没发生什么事真的是太好了！”

    “呃、不，”桃城咽口水，“也不能说没发生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身体无恙就已经是万幸了。”大石开口。

    “可是——”

    桃城抬起头，看向大家。他们都坚定地对他点点头，桃城顿时心头一暖：“前辈们都……”

    “嗯，都已经知道了哦。”不二将被风刮乱的头发绕到耳后，微微笑了下，“稍微花了点时间解释——总之，放心吧。”

    他们依然是一个整体。

    大家用态度和行动告诉了桃城。

    直升飞机的引擎声远去，手冢看向走近的迹部和忍足两人，颔首示意：“这一回，多谢了。”

    “举手之劳。”迹部抬起手，语气慵懒，“比起想着怎么感谢本大爷，你们还有更忙的事情吧。”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到龙马身上。

    她被桃城牵着手，另一手压着球帽以免被风卷走，突然间遇到这么多人，她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也没办法把每张脸都记住，下意识地靠向桃城的身体，小声说：“下午好……”

    这也太乖巧了！完全是变了一个人的感觉啊？！

    菊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忍住某种撸毛的冲动：“就算知道是女孩子，在此之前也有点难以想象，但看到这个样子的小不点……突然就觉得没问题了！”

    “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大石推了推他的手臂，忍不住警告，脸色十分严肃，“而且你这样太激动会吓到她的。”

    大石说到这里，转过头来，尽力露出温柔的表情：“呃、咳，越前，不要紧张，大家都是一个网球部里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副部长，大石秀一郎。能想起来些什么吗？”

    龙马摇摇头，低下头，也沮丧起来。

    她能感受到这些人目光中流露出的真诚，可自己却没办法回应他们的期待，甚至仍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她明明是女生，居然会加入男子网球部，和他们一群人打网球？——虽然不知道网球运动是怎样的，但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啊，没关系，”大石忙说，掩饰住脸上的失落，看向龙崎教练，“老师，现在这个样子，明天的比赛是不是——”

    龙崎堇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如果明天之前，我们都没办法让龙马回忆起来的话……就不能安排她上场了。”

    “可是！”桃城有些焦急。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也面露不忍，“但是，桃城，你得做好准备。”

    河村隆的伤势还没好全，没办法放在考虑的范围内，剩下的替补，就只有桃城了——虽然目前为止安排的名单并没有适合他的位置。

    临到决赛，这些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保密的，在这之前，龙崎堇都已经跟他们透露过了，让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但并不包括“龙马无法出场”这一情况。

    最后一战，决定了这一整年大家的心血努力，是三年级生最后的机会。

    桃城对于自己作为替补，无法出场的决定虽然有些遗憾，却一点都没有异议。他很清醒地知道，这才是对阵立海大的最佳阵容。

    但现在，龙马失忆了……

    他回头看过去。

    乾是头一回对超出数据意外的事情如此束手无策，徒劳地翻了翻笔记本，知道根本没有适合现在的对策，便塞回了怀里，说：“凭感觉，我认为我们曾经共同经历的事情能够激发一些回忆？”

    菊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脸认真地抓着龙马的手，叽叽咕咕、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你怎么能都忘了呢，我们一起并肩奋斗，打进了关东决赛，然后进军全国！——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呀！”

    “是啊，要是没有你，我们可没办法赢到现在啊。”河村补充道，“你可是很强的！”

    龙马闻声看向了他脖子上尚未拆下的护颈套。

    “还有还有，我们一起去阿隆家里吃过寿司，超美味的鳗鱼寿司！真的不记得了吗？还有拉面……对，前几天我们去吃了一家好吃到要死的拉面，然后还一起去做了蛋糕，和你哥哥一起！这也没印象了吗？”

    “英二……”

    “喏，你看，这个黑脸的家伙是海堂，知道吗？他可喜欢猫了。还有还有，特别喜欢小不点家里的卡鲁宾，你可千万小心别被他拐跑了哦。”

    海堂嘴角抽搐了下，也有些无措：“不是，我没有——”

    面对上龙马的注视，他紧张地嘶嘶了两声，表情更加可怕了。

    “卡鲁宾？”她在思考。

    “你连卡鲁宾都不记得了吗？”菊丸说着说着，自己都快要哭起来了。

    龙马的反应却始终不尽人意，她沉默着，伸出手，给他抹掉眼角溢出来的那一点点晶莹。

    “抱歉，我还是记不起来。”

    “是啊，你以前和现在很不一样。”菊丸怔怔地说，“你会很笑得很开心，很嚣张，用自信无比的眼神藐视一切对手。但果然，小不点还是很温柔的……”

    大石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菊丸猛地扭头，喊道：“不二！你就一点表示也没有吗？”

    听出他语气里埋怨的意味，站在稍远处的不二这才慢慢走上来，笑容早已敛起，睁开了一双平静的蓝眼睛。

    “龙马。”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龙马将注意力转向了这个温柔的少年。这种感觉令她非常熟悉，还有他的口吻，也非常地……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你跟……奏多哥哥有点像。”

    不二一愣，很快弯起了眉眼：“是吗？这样的话，我也不反对你叫我周助哥哥哦。”

    “喂啊、不二！”菊丸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声地提醒他，你要是对裕太有什么残念的话，不要随便转移到别人家的小姑娘身上好吗？

    “抱歉，”不二摸了摸龙马的脸颊，“因为这个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有点没忍住。”

    龙马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很是怨念：“你们一定要这样吗？有点难受、唔……”

    “嗯，有点感觉了。”不二说到这里，突然看向迹部，“之前是你？”

    迹部扬起一边的眉毛，像是在说，怎么，你有意见？

    大家……

    桃城站在原地出神地想了会儿，抹掉了脸上不知不觉出现的液体。

    果然，前辈们都没有放弃啊。

    没错，他们早已经是一个整体，哪一部分都不能割弃。龙马小朋友虽然性格别扭了点，但也没什么，情感永远是最真实的。

    这么多比赛中，她始终在以自己的方式鼓励他们……而现在，也轮到他们展现出前辈应有的责任的时候了。

    “肯定来得及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桃城深吸一口气，抓起龙马的手，“我带她去学校里四处走一走，说不定会想起来什么。部长，可以吗？”

    手冢凝神敛眉，过了会儿，轻轻点了点头：“好，不过，不要太勉强。”

    龙马被拉着走的时候，不由得回过头来，看向手冢。

    这个人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跟自己说过话，好冷淡的样子……

    “喂，别忘了这个。”迹部提高声音，接着一个球拍扔了过来。

    在他身后，忍足拎着龙马的球包，掂量了下重量，啧啧称奇：“这备用拍准备得够多呀。”

    这也足以见得她对这项运动的用心程度。

    “多谢了，迹部前辈！”桃城说到这里，发现龙马的脚步似乎停住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愣了下。

    “手冢部长……”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试探地问，“越前，你之前，是不是很想和部长打一场？”

    龙马咬住嘴唇，也在想：我，想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围在一起这种场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在逗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