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五十八章

    这一个吻很轻, 乔琬只来得及感受到唇上传来的温热就分开了,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骆凤心,刚瞧见骆凤心那双深沉灼热的眸子,还未读出眸中之意, 就被一只略带薄茧的手蒙住了眼睛。

    “你再这样看我, 我就不只想讨一点利息了。”骆凤心的声音在乔琬耳边响起, 冷清中多了几分喑哑。

    乔琬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被剥夺了视觉感官后, 她的听觉和触觉都变得更加敏锐。她能清楚地听见骆凤心稍有些沉重的呼吸,覆在她脸上的手拇指轻柔地蹭着她的侧脸, 指腹的薄茧从她脸颊细嫩的皮肤上滑过, 酥酥痒痒的,就好像刮在心尖最触碰不得的地方一样, 激得她情不自禁地轻哼了一声。

    感受到乔琬的异样, 骆凤心将手从乔琬脸上移开, 只见乔琬眼波潋滟,薄唇微启, 比之前那副懵懂的样子还要撩人。

    “你……”

    骆凤心刚说了一个字,乔琬蓦得被惊醒了似的, 几乎是从凳子上弹了起来,飞快地跑出了屋子。

    啊啊啊啊!什么毛病啊!

    乔琬抱着廊柱抠个不停,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不禁撩拨的一面???就算骆凤心遮住了她的眼也不至于敏感成这样吧?摸一下脸而已, 要是摸……

    乔琬想象了一下把刚才脸上那个触感换到某些更加碰不得的地方, 脸“噌”地红了个透, 手上一不小心使得力大了点,指甲被磕着了,疼得直嘶气。

    守在院门口的阿柴先是看见这位郡主扒着门缝偷看自己小君洗澡,然后好不容易等自己小君进了屋又红着脸跑出来挠柱子,还把自己指甲挠劈了,这行为也是迷惑得可以。

    她都是乐平公主的妻了,想看乐平公主洗澡还得偷偷摸摸,想来过得很苦吧。

    阿柴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将这院子里仅存的一点杂草让出来,同情地问乔琬道:“你要不还是过来拔草吧?那柱子你挠不动,别挠了。”

    乔琬本来已经被连心的痛疼白了脸,都忘了那些旖旎的事,阿柴这一出声,乔琬才惊觉自己刚才的种种行为都被这人看在眼里,脸又一下红了起来。

    麻辣个鸡!好丢人啊啊啊!!!

    她转头就想回房,刚要进去,想起骆凤心还在房里,再一转身,面前又是阿柴,再想去偏房,又想起骆凤心刚才还在这里洗了澡,而自己还扒在门上看了人家!

    好烦!都怪这个院子太小,让她都没有地方可以去!

    乔琬郁闷地捡起墙角的一块碎瓦片,朝着院门外的溪水砸过去,结果她高估了自己的力量,瓦片飞行到一半落了下来,别说溪水了,连门都没出去。

    阿柴握着拳抵住了嘴,背过身假装在看远方没有看见这一幕,十分努力地忍住没有笑出声。

    乔琬:“……”

    生气!!!

    就这样乔琬在自己跟自己较劲中度过了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很生气的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阿柴已经不在院门口了,取而代之的是昨天替过他半天的两个生面孔。乔琬没有和他们多聊的打算,开门瞧过之后便又关上了门。

    这一天白天看上去好像和平时一样风平浪静,可是阿柴却一直没有回来。到了夜里,乔琬和骆凤心都没睡,骆凤心穿戴好了盔甲,全副武装,乔琬则拿了杯子、托盘、石子、草梗等各种物件当做建筑,和骆凤心一起推演着今晚的行动路线。

    她把托盘当做千阳城,在东南西北四个边的中间搁上草梗标出城门的位置,又拿了几个喝茶的小杯子倒扣过来摆在中间,当做刺史府和岷州官署的几个关键建筑。这房间里没有笔,乔琬找来找去也只找到这么一副茶具,凑合着用用。

    “他们这些人肯定谈不拢,我估计今晚就要动手了。这些叛军头领不可能只身来千阳城,必然带了各自的人在城外接应。现在外面听不到动静,而阿柴又没回来,我猜钟信这边可能打算先动手将人扣下。”

    这些头领不像她和骆凤心会为展示谈判的诚意把武器和随从都交给钟信管。他们来逼钟信交人,肯定要留着武器和人防着钟信翻脸。所以即便钟信这边先动了手,他们应该也能抵挡一阵子,给城外发信号,等城外的支援。

    乔琬给岑穹的最后一个锦囊里告诉他等这些头领们进了千阳城,就在城外密切关注千阳城的动静,待那些城外支援的叛军攻破了千阳城后,便率军随在那些人后面混入千阳城中,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暂时不知道这些人会从哪一边攻城,一旦打起来,四方城门和这些头领所居的驿馆一定是双方最先的攻击目标。”

    骆凤心拿石子放在对应的杯子上,她和乔琬在城内,在这种时候想出城逃难的百姓会非常多,再加上混战的双方,贸然往外跑反而不安全,她俩要做的就是在岑穹他们进来之前找个足够安全的位置拖住时间。

    “咱们的目标是牢房和粮仓。粮仓一定是他们的争夺点,咱们要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先去牢房救了咱们的人,然后去兵器库取了兵器,率先抢占粮仓。”骆凤心道。

    这个院子是守不住的,粮仓那边要坚固很多,最重要的是不论是千阳城里的叛军还是别的城来的叛军,大家都要靠这批粮食活命。只要她们先抢占了粮仓,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即便她们被发现了,也能拿鱼死网破烧粮做威胁;再不行还能烧了粮逃跑,只要城里没粮就撑不了几日。

    总结来说就是如果她们能抢先占住粮仓,在这一役中就掌握了主动权。

    “这样一来……”骆凤心回忆着第一天来千阳城跟乔琬走过的街道,用草梗摆出一条大致的路线对乔琬说,“咱们从这里走,从小门出去,绕到衙署西侧再翻墙进去。这条路路线最短,而且可以避开驿馆,减少碰见敌人的几率……”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哨向,乔琬和骆凤心对视一眼,抹掉托盘中的布置推门出去。

    几支带着火的响箭从驿馆方向划破夜空,昭示着千阳城的平静结束了。

    院门口的两名守卫注意力全被接连升空的响箭所吸引,骆凤心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二人放倒,抢了他们的刀,跟乔琬一人一把,按着定好的路线往刺史府南边摸去,顺道经过竹贤苑,把一直被软禁在此的曲昌也救了出来。

    刺史府里的守卫明显比乔琬上次见到时少多了,三人不欲打草惊蛇,尽量绕着人走,走到后来隐约可以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而那些守卫也急匆匆地离开了。

    软禁她们的地方本就偏僻,守卫一走更不担心撞见别的什么人。她们很快来到刺史府南边的侧门,骆凤心用刀柄砸断门锁,带着乔琬和曲昌出了刺史府。

    一道带着火球的箭矢不知从何处射来,经过乔琬她们头顶上方,落到了前面的街区的屋顶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火球飞了过来,城中火起,哭声、惨叫声和喊杀声混杂在一块,浓烟滚滚,街上零零散散可以见到一些跑出来的人,更多的人现在还待在各自家里祈祷着。

    乔琬看着那片高高窜起的火苗呆住了,骆凤心拉住她的手拽着她往前跑:“城破了,快走!”

    曲昌也被这场景震撼到了,稍一晃神之后赶紧追上骆凤心的步伐。

    衙署在刺史府北边,在这样仓皇的情况下乔琬几乎辨不出方向,只觉得路过的每条街道都长得差不多。

    她紧紧抓着骆凤心不敢松手,不知跑了多久,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扑倒在她面前。那人全身都燃着了,在火焰中胡乱挥舞着手脚,不停地翻滚痛呼。

    “啊!!!”乔琬尖叫出声,饶是她再头脑冷静,看见这样活生生的惨剧也感到深深的恐惧和惊惶。她抖着手脱下自己的外衣,使尽力气拍打那人身上的火,可是火势太旺,不但拍不息,连着她的外衣也燃了起来。

    “救不了了,走吧!”骆凤心抱住乔琬的腰,强行把人拖走,周围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兵器的碰撞声也逐渐逼近,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乔琬挣扎了一下,闭上了眼。她知道骆凤心的话是对的,附近没有水源,那人烧成这样,就算她能扑灭他身上的火,得不到救治的话他也熬不过这动乱的一夜。

    前方已经开始出现挡路的叛军,骆凤心拔出刀护着乔琬和曲昌一路杀过去,终于来到了衙署西侧。她托着曲昌和乔琬翻墙过去以后,自己也翻了过去。

    这边紧邻着牢房,骆凤心砍翻守卫,冲进去找到了她带来的那些随从们。乔琬和曲昌亦跟着进到里面,整座牢房充斥着刺鼻的腐臭味,每一间牢房里都挤满了人,到处都是死尸,活着的人从铁栏的间隙里伸出胳膊,太过虚弱的身体让他们已经没有喊出来的力气,只有手指一下一下地抽动着。

    乔琬扶着墙壁干呕了起来。骆凤心把自己的随从们放了出来,轻拍了她一下问道:“我背你吧?”

    “不用。”乔琬紧紧抠住骆凤心的胳膊,忍着强烈的呕吐感对她说道:“是城南原来的住民……”

    骆凤心顺着走道往牢房深处望去,这次乔琬没等她催,拉着她的手声音虚弱地对她说:“走吧,希望他们能撑得过今晚……”

    现在她们自顾不暇,根本没法带这些人走。何况她们要去的地方比牢房危险多了,留这些人在这里说不定活下去的机会还更大一些。

    等过了今晚,我就救你们出去……

    乔琬强逼着自己转过头不去看那些可怜的人们,跟着骆凤心奔向了下一个目的地。

    鲜血从外面一路滴至兵器库里,库门紧闭,一把大锁掉在地上,

    “有人比我们先来了。”

    骆凤心打了个手势让大家退后几步,然后自己一脚踹了上去。

    库房内漆黑一片,骆凤心招了下手,几名在路上捡了刀的随从上前,随她一起背靠着背小心地往库房内探去。

    破风声响起,骆凤心举刀架开,其他方向也有人偷袭,双方混战了片刻,骆凤心忽然出声:“阿柴?”

    “公主殿下?”

    两人一起叫停了各自的人,阿柴点起灯烛,他面容疲倦,身上全是血。在他身后不远,白振祺扶着钟信靠在墙角,钟信左手按住右手手腕,血不停地从伤口渗出,裸露在外的皮肤好几处烧伤严重,因为剧烈的疼痛,他整张脸都被冷汗浸湿了,在烛光下泛着水光。

    “他这是怎么了?”乔琬后一步进来,刚迈入库门就看见钟信的狼狈模样,讶异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按理说她都提前提醒过阿柴,怎么还搞成这样子。

    “于仲、王平那些人背叛了少爷……”阿柴撕下自己的衣摆,要再给钟信的手腕缠一下,骆凤心拍开他,拿出随身带的伤药,让阿柴先给钟信把原来的包扎解开,上了药再重新包扎。

    乔琬没有凑过去看,但从钟信坐着的那片地上的血量和钟信的惨叫声大概也能猜到伤口恐怕非常深。

    “于叔、于……于仲他放火烧了城……城里的百姓、还有我们自己的人,他、他连我们自己的人都下得去狠手……”钟信喘着气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说着,“死了、大家全死了……我救不了大家,我、我对不起大家……”

    听钟信说了放火,乔琬便大概知道这晚的经过了。

    在钟信带着阿柴等人和其他外来的叛军打起来的时候,于仲这些人是定会浑水摸鱼的。钟信对他们的限制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贪婪,对这些人来说只要能除掉钟信,打赢这一仗,战后他们就成了这千阳城的城主头领,再也不会有人管他们作威作福了。

    钟信有阿柴的保护原本应该能全身而退,可他见到于仲放火,想要去救人,所以才伤成这样。

    “我早提醒过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带着人攻城的时候那么果断,怎么治起城来就这么婆婆妈妈呢?”

    今日城中的惨状乔琬心里也很难受,如果钟信那晚肯听她的劝,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钟信悲鸣一声,呜咽不止。

    乔琬心中一叹,剩下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钟信那么看重他那些乡亲们,连品行不端的人都要庇护着,现在连累无辜死了那么多人,心里的痛苦不会比她少。

    骆凤心帮钟信上好了药,在库房里找到了她们被收缴的兵器,对钟信一伙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趁其他乱军还没过来,咱们赶紧去抢占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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