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六十四章

    青阳女帝和昭明皇后的故事这些年在渝朝民间流传甚广, 不止是渝朝, 在她二人所生活的卫朝也一样广为流传。

    乔琬在穿越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年为了准备做官,除了苦练书法,背书读史都是少不了的,青阳女帝这一段儿更是读了好几遍, 原因无他, 实在是这人的事迹太传奇了, 在青阳女帝之前,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女人当过皇帝, 也不曾有女子入朝为官, 女子与女子、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更是不容于世。

    可这一切都从青阳女帝这里发生了转变, 她不顾世俗的眼光娶了一个女子为妻,然后又以雷霆之势横扫了一众割据势力,将四分五裂的卫朝从崩塌的边缘拉了回来,并在登基后立下了女子有才有德者亦可为官和女子可娶妻、男子可嫁夫的规定,其影响力一直持续到现在。

    史书上说, 起初世人皆以为青阳女帝为男子,追随者众, 后来她真实身份败露, 遭遇了前所未有背叛,不得不仓皇出逃,数年后, 就在众人都道她已经死了的时候, 她却又重新杀了回来, 这一次她光明正大地以女子身份将当初背叛她的人收拾殆尽,之后连战连胜,直至登基为帝。

    没人知道青阳女帝出逃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儿。如果乔琬面前这座石碑不是伪造的话,那么这里就是青阳女帝和昭明皇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按石碑上所刻的内容,青阳女帝和昭明皇后来到此处后,自己动手搭建了房屋,还开垦田地种菜养鸡,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两人修成正果结发为妻,并立下此碑以求天地为证。

    乔琬初读此碑时只顾着吃惊,再读第二遍时才从中觉出了青阳女帝和昭明皇后的那份桀骜与豪情。

    她是从一个大多数世人还未接受同性恋情的世界穿越来的,更加能体会青阳女帝和昭明皇后的恋情在当世看来有多么惊世骇俗,即便是这样两人都要在一起,没人理解就请天地为证婚人,为后世女子们开创了一个这么好的时代……

    这块碑看起来还算干净,应该是骆凤心之前来的时候擦拭过一次,几日过去,上面又落了少许灰尘,乔琬拿出手帕,逐字描摹,心中很是感慨。

    她来了这个世界太久,都快忘了大家对同性之恋的态度并不是从来就这么包容,从这个角度来说,留在这里也许真的会过得更自在一些……

    乔琬没注意到骆凤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擦完了石碑,骆凤心已经抱着一个西瓜大的泥团回来了。

    “这是什么?”乔琬讶异地问。

    “你猜?”骆凤心没有把泥团给乔琬看,而是拿佩剑在地上挖了个坑,把泥团埋进去。

    “叫花鸡?!”乔琬看着骆凤心的动作有了猜测,她馋了一路好吃的,为了避免说出来以后更饿了都没开口说,只在心里念叨念叨,没想到居然真能吃顿好的!

    骆凤心嘴角上扬,任凭乔琬怎么问都不肯说。

    “是不是呀?你让我看看了再埋,让我看看!”乔琬围着骆凤心转来转去,想要看个清楚。骆凤心三下五除二埋好坑,顺手把好奇心痒的乔琬牵走了,要是留乔琬在这儿她都不用猜就知道自己前脚离开这位手欠的主后脚就能给她把坑又挖出来。

    “你还想不想吃了?”骆凤心拉着乔琬不让她回去,“想快点吃就来帮忙,不然到天黑你都吃不着。”

    这个威胁一招命中要害。乔琬先前因为回忆了一通吃过的美食觉得很饿,这会儿一听说马上就要有吃的了就从很饿升级成为了非常饿、特别饿、前胸贴后背那种,吃粥这么多天以来从来没有这么饿过,再想皮也没有赶紧吃一顿的愿望来的强烈,于是老老实实跟在骆凤心后面去树林里砍柴。

    斧子自然不存在,骆凤心还是用她那把剑砍的,可怜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今日被拿来又是挖坑又是砍树枝,乔琬看着都觉得心疼。

    工具就这么一件,骆凤心说是要她帮忙,实际上没什么事轮得到她做,乔琬一边弯腰拾起骆凤心砍下来的树枝将它们收捡到一起,一边满怀新鲜地朝四处张望。

    上山的时候乔琬是被骆凤心背着走的石阶,一路上感觉净是树和杂草,这会儿跟骆凤心钻到林子里面才发现这山里的动物还挺多。

    她小时候在乡下待过一段时间,但她们那儿的山比这座山矮多了,半小时左右就能爬到顶,而且山上也就只能见到鸟和各种小虫子,蛇和老鼠大概也有,不过她没在山上见过。

    可是这里就不一样了,乔琬眼瞧着两只野鸡飞了过去,有时候能听到身边有草木哗啦一响,待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有灌木树枝晃动个不停。

    骆凤心说那是兔子,乔琬便留了心去看,还真让她在树枝缝隙后面看到了。土黄色灰不溜秋的一只,蹿过来跑过去,弄出一点奇怪的声响,有时候还会突然停下来,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样,萌的乔琬心肝儿直颤。

    除了兔子和野鸡,乔琬还看到了好多小动物,大约是人迹罕至的缘故,这些小家伙们都不怎么怕人,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或你追我赶地玩耍,或梳理毛发,有的还在啃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果子,偶尔还会有松鼠或者是叫不出名字的小鸟站在枝头好奇地望向她二人。

    这些小家伙们看起来一派悠闲不慌不忙,真要想抓到它们也没这么容易,生存的本能教给它们最基本的戒心,乔琬每次刚想走近一点它们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失败过几次以后,乔琬有一点怀疑人生,人家骆凤心一个公主,打猎打柴野外找吃的什么都会,她一个正儿八经在乡下待过的人反而在这方面比不上人家!

    打猎不行,她还可以发挥别的特长!仗着有外挂小白,乔琬捡了好多蘑菇和野菜。这山上零散分布着一些细细的小溪和山泉,乔琬把蘑菇和野菜洗净,想着就算没法煮汤,回去把树枝削细了串着烤也好。

    两人忙活了一通,回到山顶那座破败的小屋前。骆凤心在先前埋泥球的位置堆起了树枝,将树枝点燃,然后又进到小屋里,从里面摸出一口锅来。

    乔琬:“???”

    骆凤心拿来的是一口行军锅,看上去很新,不可能是青阳女帝和昭明皇后的旧物,显然是她上次或者上上次、总之是最近来的时候藏在里面的。

    可以啊公主殿下!你这不声不响的,连锅都准备好了!

    乔琬眼看着骆凤心淡定地拿了锅,淡定地去找了地方洗干净,又淡定地盛了水拿回来,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完全没有开小灶的愧疚感!

    作为被骆凤心拐来的同伙,乔琬在骆凤心去洗锅的时候背地里十分痛心地数落了她一顿,等骆凤心回来批评反省的话都说完了,当然是愉快地加入一起吃吃喝喝的行列啦!

    只见骆凤心把锅架在树枝上,等水煮开后再把蘑菇和野菜放进去煮,调料只有少许盐,按说味道不会怎么样,但在连喝了半个月粥的乔琬眼里也是十足的美食了。

    砍来的树枝不是干柴,烧的时候有些黑烟。乔琬换了个朝向避开那些烟,准备坐下的时候不经意地往远处一瞥,却见云雾已经散去,从这个地方竟能看见千阳城,离得太远城里的行人瞧不见,但四方城门和城中隐约可辨的建筑决计是千阳城错不了。

    注意到乔琬的目光,骆凤心开口道:“这里离千阳城不算太远,而且不在这次受灾的范围内,亏得如此我们才有这些野味吃,我这次去巡视的时候,瞧见那些受灾严重的地方树皮和草根都被扒光了。”

    “朝廷的下一批赈灾粮就快到了,只要撑过了这个冬天,等明年开春一切就能好转起来。”乔琬坐下来扒拉了一下锅里,想起重灾区的百姓,兴致登时大减,觉得跟骆凤心在这里偷吃这一顿饭好罪恶。

    骆凤心看出了乔琬的心思,含笑道:“你这反应倒让我想起一件趣事来。你在朝中当官这么些年,可有听过当年王仆射反对削减政事堂厨开支的事?”

    乔琬摇了摇头,骆凤心说得这位王仆射在她入朝那年就告老还乡了,两人没有过交集,当时乔琬官小,自然也不会有人跟她议论宰相的事,等后来官做上去了,这位王仆射走都走了好些年了,朝中也没什么人再谈起他,乔琬只知道他为官还算正直,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既然乔琬没听过,骆凤心就正好趁着等菜煮好的时间给她讲了一遍。

    “朝廷为养他们这些宰相,每年政事堂的伙食开支都是一笔不小的钱。当年有几位宰相觉得还是节省一点的好,想要上奏父皇让他削减政事堂厨的用度,谁知王仆射站出来反对说‘咱们一年能吃多少银子?朝廷请我们来当宰相,是为了让我们为安定天下贡献力量,如果诸位觉得自己一年为朝廷挣得的收入配不上政事堂的饭,劝你们还是早点辞官回家卖饼的好,把这位子留给有本事的人’。”

    “哈?这是什么歪理邪说?”乔琬惊呆了,作为一个只会自己私底下偷着吃吃吃的小吃货,完全想象不到有人为了吃能搬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关键是骤然一想好像还找不到说辞反驳他,若是要反对,岂不是承认了自己能力不足配不上这碗饭吗?

    “所以呢你就不要瞎想了。”火熄了,骆凤心把残渣拨开,挖出之前埋好的泥球,对乔琬说道:“如果你实在良心过不去,今日休息之后从明日起好好干活,把欠百姓的这顿饭补回来就好。”

    “啊!所以你请我吃这顿饭实际上是为了骗我好好干活是不是!”乔琬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骆凤心说这段往事的用意,大叫一声朝骆凤心身上扑去。

    骆凤心笑着往后退了一点,没挪开太多,由着乔琬把她按在地上。

    乔琬扑骆凤心的时候只是想跟她闹着玩,可把她按倒之后,看着骆凤心的笑眼,忽又觉得周围瞬间静了下来。

    此时的骆凤心完全不见了平时强大而又冷漠的模样,她被乔琬压在下方,海棠色的大袖衫铺展在她身下,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被晃得乱了,固定发髻的珠钗滑出来了一截,几缕青丝散了开来,柔顺地堆在脸颊的侧面,更衬得人比花娇艳。

    这让乔琬想起了还在瑶泉宫时的骆凤心,那时的阿凤和后来不一样,她虽时有烦恼,但也不像后来这样经常眉头紧锁,那时阿凤和她一起说话读书玩耍的时候经常笑得很开心,就像此时此刻。

    从前她经常听骆凤心给她讲一些朝堂上的趣事解闷,打从两人分开就再也没有了。成亲后,大多数时候是乔琬讲、骆凤心听,今日难得听骆凤心又讲了一件往事,再看到骆凤心开怀的笑容,倒教乔琬一时间心里酸酸麻麻的痛。

    这才是阿凤本来的样子,她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合该被人捧在手心里,过着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而不是整日在战场上与死神搏命,被迫长出一副冷硬的盔甲。

    “阿凤……”想到这里,乔琬就觉得心疼的不行。她放开按住骆凤心的一只手,轻柔地蹭了蹭她的脸,慢慢俯下身,闭上眼在骆凤心的唇上印上了自己几近虔诚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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