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六十五章

    阳光有些刺眼, 骆凤心在乔琬放开她的瞬间便抬了手,手背随意搭在眼睛上遮挡了一下光线, 因此错过了乔琬最初的神情, 等她察觉到脸颊上传来的温热和上方的阴影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快到一个暧昧而又旖旎的临界点了。

    骆凤心挪开了手,看着乔琬一点一点靠近, 在堪堪要与她鼻尖相触的时候稍微偏过头, 闭着眼吻在她的唇上。

    和上次她对乔琬的那个吻一样, 乔琬也吻得很轻,却在她的唇上停留了许久, 另一只与她交握的手五指扣握在她的指缝中, 和这个吻正相反,力道相当大,虽然还不至于让她喊出疼来, 但估摸着也几乎是乔琬能使出的最大力气了。

    这是乔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回应她,骆凤心忍了一会儿, 实在不能满足于这样温温吞吞的亲热方式,她一手扣紧乔琬的手, 一手揽住乔琬的腰,顷刻间便颠倒了两人之间的位置, 正要再继续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骆凤心:“……”

    不行, 难得这么好的氛围, 今天一定不能放过眼前这让她肖想了好几年的人!

    骆凤心努力维持住情绪, 将乔琬的双手扣在头顶上方,再次试图深吻对方,刚俯下身,又是一阵“咕咕咕”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乔琬笑得直打跌,她的手被骆凤心按着没法动,腰身以下没有固定的地方就因着笑而动个不停。

    骆凤心放开她直起身,无奈地问:“你怎么回事啊?”

    “我饿了嘛,早跟你说了。”乔琬撑着胳膊坐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粘上的草渣,吸了吸鼻子,对骆凤心说:“好香啊,你没闻到吗?”

    她的视线从骆凤心身侧穿过,看向骆凤心身后的那个泥球。先前骆凤心刚把泥球挖出来,原本还拿在手上,后来她扑了过去,骆凤心没有躲,就把那个泥球扔去了一边,现在泥球上裂开了条缝,香味儿就是从这个缝里泄露出来的。

    骆凤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冷静,甚至想把那个泥球一脚踢下山,逼乔琬要死要活得哭给她看。

    “好啦别生气了,来吃东西!”乔琬揽过骆凤心的肩膀,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经过了刚才那个主动的吻,她现在跟骆凤心表达起亲昵来更放得开了。如果阿凤还不高兴,那她还可以再吧唧一个,十个也可以!

    骆凤心让乔琬左吧唧一口右吧唧一口亲得没了脾气。

    算了,本来今天来的目的也只是看乔琬这段时间辛苦了,想带她吃顿好吃的,刚才那个吻已经算是意外收获了,别的等回去再说吧。

    她重新把那个泥球拿过来,用剑柄将表面的泥块敲碎,再将泥块拨开,里面鸡毛连在泥块上一起被带了下来,露出被烤得金黄的野鸡。

    有毛隔着,鸡皮上粘上的泥很少很少,不过骆凤心还是洗净了手,很仔细地把不干净的地方都剔除掉以后才撕下半片来递给乔琬。

    肉一到手乔琬就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老实说味道一般般。野鸡土腥味儿重,肉也没有家养的鸡滑嫩,再加上这次的做法比较原始,没有后世那么多细腻的处理,非要说比后世餐馆里做得好吃那也有点太夸张了。

    不过骆凤心处理完内脏以后应该是往里倒了酒去腥的,乔琬闻着手上的烤鸡除了本身的香味儿还有一股酒香,幕天席地吃着口感“粗犷”的烤野鸡喝着蘑菇野菜汤,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乔琬馋一顿好吃的馋了许久,虽然这顿野餐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美味佳肴,但乔琬饿得久了,吃起来还挺带劲的。

    “你去哪儿学得这个?是在北境的时候吗?”乔琬好奇地问骆凤心。宫里供应的饮食都是仔细了再仔细,像这样粗野地剖完内脏随便往里放点调料拿泥一裹的做法显然不会出自宫里的厨子。

    “嗯。有时候外出巡逻,路过山林逮着野鸡野兔,那些老兵们就是这么做的。也有拿了树枝串上直接烤或者扔到锅里煮。太复杂的我做不来,就这水平了,将就着吃吧。”骆凤心说着给乔琬又盛了一碗汤,碗也是她上次来的时候跟锅一起带来的,另外还有一个用来装水的小桶。

    她是在追盗匪的时候意外发现的这个地方,位于群山之中,山顶风景很好,再加上还是青阳女帝和昭明皇后的故居,所以萌生了带乔琬来看一看的想法。

    考虑到这次还要把乔琬背上山,拎这些东西不方便,而她又不打算带仆人跟着一起上来,所以她回到营地后又自己来了一趟,把要用的东西都提前备好了。

    乔琬没问那么仔细,但也能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堂堂公主殿下亲手给她做吃的,别说味道还过得去,就算很难吃乔琬也要把它们都吃了。她接过碗,看了一眼骆凤心,忽然又笑了起来,差点把碗里的汤荡泼出来。

    “哎,你头发和背后衣服上粘了好多草屑。”

    骆凤心呆了一下,她两只手都摸过烤鸡,手上油乎乎的,不方便再去扯着衣服看,只好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这是谁害的?!”

    乔琬在先前骆凤心拨泥的时候就把自己身上拍干净了,笑话骆凤心道:“你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公主了,倒像个乡下的野孩子。”

    “也不对,乡野姑娘很少有能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而且也穿戴不起你这身衣服……”没等骆凤心反驳,乔琬自己收回了自己刚说过的话,歪着头打量了骆凤心片刻,眼睛一亮说:“我知道了!像是被山大王抢回家的小媳妇儿!”

    “你吃饱了就开始皮痒了是不是?”骆凤心放下碗,作势要用油乎乎的手去捏乔琬的脸,质问道:“谁是山大王谁是小媳妇儿?”

    乔琬端着碗嬉笑着跑开,隔了老远喊道:“当然我是山大王你是小媳妇儿!”

    两人吃过闹完,收拾好了残余的东西。骆凤心把锅和碗洗净,照旧放在青阳女帝和昭明皇后居住过的小屋里。

    未时已过,散去的云雾又重新聚拢起来,将山下的人迹隔绝在了视野外,天地间仿佛就只余下她和乔琬二人。这一刻骆凤心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青阳女帝选择此处作为隐居之所的想法,如果可以,她也想把乔琬藏在尘世外,跟乔琬两个人安安静静过一辈子。

    乔琬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也许在山上久待不住,那她可以经常陪乔琬一起去附近集上或者进城里逛一逛,买点乔琬爱吃的糕点,听一听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最新故事……

    “我打算过段时间不这么忙了来把这间小屋修缮一下。”骆凤心对乔琬说道。

    乔琬正在帮骆凤心择头发里夹着的草屑,闻言住了一下手。只听骆凤心继续道:“等咱们助皇兄铲除了这些魑魅魍魉,我还想回到封地来。到时候咱们就把这里作为别院,夏日可来这里避暑,其他时候在城里住腻了也能来玩上十天半个月……”

    骆凤心描述的场景乔琬也十分向往,按正常发展骆凤心所想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骆瑾和活不长了……

    乔琬转过头,借着夕阳的位置辨别了一下京城方向,隔着茫茫云海,祈祷骆瑾和那边一切都好。

    一年时光匆匆而过。

    在这一年里乔琬带着云广逸云想容兄妹踏遍了岷州的山山水水。云家祖上有一位土木建筑的大家,在这个世界的地位跟乔琬所生世界的鲁班差不多。云氏兄妹作为其后人,家学渊源非寻常木匠能比,尤其是云想容更是他们这一代的翘楚。

    他们将适合大规模开坑荒地的山林一一标注出来,然后组织人手设计图纸,兴修水利。

    这话事后说起来很容易,过程之艰难难以言表。岷州地形复杂,绝大部分地方的修建难度都比寻常平原地区高上许多。云想容光是画图纸就画了大半年,中间更是让她哥哥云广逸回了趟老家,把家中的叔伯姑姑们请了一大半来。

    大家一直忙到年关将近才把岷州境内所有需要修建的水利设施全部设计完毕了,已投入使用的水车有十余座,灌溉渠更是不计其数。他们还对原来的防洪堤坝也做了改进,通过实地考察和多番测绘,最终选定了地点开凿了两条大的人工引水河,既能分洪减灾,又能引水灌溉。

    现在这些还没有做完,但是岷地的民情已经比乔琬跟骆凤心刚来时好太多了,大家都看到了新任官府改善民生的决心,因此也热情高涨。中间乔琬一度资金周转不过来,很多民众在工程修到自家附近时主动去帮忙,后来乔琬意外在永安王夫妇当初给她准备的行礼里发现了三十余万两的银票,靠着这笔银子成功过渡到了秋后税收。

    在乔琬忙着做这些的时候,骆凤心则带兵一边剿匪一边招安。起初进行得不太顺利,没有人肯来投诚,她手下的兵缺乏经验,而对方又不是善茬,好在有她亲自指挥带头冲锋,每每都能以胜利告终。

    几次之后,这些盗匪学了乖,龟缩进深山老林里不再出来。骆凤心不去理会他们,只加强了各村镇的防备建设。这些盗匪抢无可抢,又见村民们在官府的带领下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终于陆续接受招安。

    骆凤心将这些招安来的盗匪按其过往所犯之事的严重程度分为三波,情节较轻者分去给乔琬充当民夫,以役抵罪,待抵清之后可重新回乡生活;情节次之的单独编成一军,他日或可凭战功及其悔改表现赦免罪行;至于最恶劣的那部分人则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此等处置办法一出,各匪寨又掀起了一波内斗的浪潮,犯事较轻者都希望趁着罪行不严重赶紧投靠官府以求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犯事严重者既知死路一条便无论如何也不想投降。

    这二者内耗还来不及,更无心侵扰村落。有些是手下跑来投靠了官府,供出了老大的藏身地点,或者直接将匪首绑了来投诚;有些匪首自身还算有点原则,没有恶事做尽,便将手下恶行颇多的几人绑了,带着其他小弟们来降。

    而那些全寨上下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的,骆凤心派了新收编的盗匪去对付他们,这些新收编的盗匪对他们常用的手段都很了解,加之又急于立功赎罪,各个勇猛地不行。到年终时岷州境内的盗匪已肃清得差不多,随着最后一支、即去年抢过朝廷赈灾粮的那伙盗匪联军的投诚,岷州持续了多年的匪患问题终于在骆凤心手上解决了,而她来时那支只有五千人的军队也成功扩张到了四万余人,等明年再收编一部分民兵团,大约能有七八万之众。

    “阿嚏!”乔琬打了个喷嚏,她这几天得了风寒,眼睛鼻子都红红的。

    骆凤心皱着眉替她紧了紧领口道:“都说了让你在府里好好歇着,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做,干什么总不听话。”

    乔琬今日已经穿得很厚了,外满又披了件狐裘大氅,微微泛红的脸颊簇拥在白色的毛毛里。她皮肤好,娇嫩嫩的,像个瓷娃娃一样。

    “我这不是想着总算要回一趟京城了,得给我义父义母带点什么东西嘛。”乔琬翁着声音说道,“他们一声不响地帮了我们这么大忙,要没有那笔钱,咱们就只能找朝廷借,有陈太师在朝中卡着,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拨下来呢。”

    因为渝朝的封王是自食封地税收的,所以原则上除了赏赐,朝廷不会再给封王拨银钱了。骆凤心刚来的时候因为情况特殊,朝廷前后拨了几批赈灾粮来,后面再想找朝廷要钱可就没这么容易。

    “那你想好带什么了吗?”骆凤心问。

    “我就是没想好才叫你一起出来看看。库里这一年空空如也,也没件拿得出手的东西,我寻思着贵重的没有,带点特产也好,总是份心意……”

    乔琬挽着骆凤心的胳膊在千阳城内逛着,如今千阳城已经重建完毕了,新的千阳城比当初看起来漂亮很多,街上店铺林立,往来的百姓们大多都面带笑容,看见她俩携手同游,纷纷弯腰行礼。

    骆凤心跟乔琬都没有什么架子,当初她俩为了千阳城重建所花费的心思大家都看在眼里,再往前去,城里还有好些百姓的伤口是郡主亲手包扎的呢!

    乔琬以前在京城逛店铺的时候还只是有些小吃铺子的老板会给她多送一点儿赠品,现在在千阳城走哪儿都能吃白食。她比骆凤心更亲易近人一些,城中的百姓都很喜欢她,那些店铺的掌柜看见郡主光临自家铺子,只觉得大有面子,恨不得举店倒贴,死活不肯收钱,搞得乔琬每次都只能先收下东西,回头再让桃子把钱给人送去。

    “我跟云想容商量好了,等年后回来就在各县开办一些工匠学堂,一来咱们州内兴修水车本身也还缺很多工匠,二来我想着既然光靠种地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不如让多余的人学些手艺,也好去别的地方混口饭吃。”乔琬对骆凤心说道。

    骆凤心问:“我听闻这些工匠技艺往往都是师传徒或者家族相传,轻易不会拿出来分享,即便那位云姑娘愿意,她家里的那些叔伯们能同意么?”

    “常人哪儿能学到他们那么深,要真有那个天赋,埋没了反而可惜,云想容说他们会考虑把人收到自家为徒,未来或许还能共同研究一些新技艺出来。”

    “他们倒是想得开。”

    乔琬揉了揉鼻子,接着说:“除了这个,我还想着年后重新开启南边那几个城镇跟昌和国的贸易,昌和的很多特产在京城都很受欢迎,要是能拉起几支商队来往贩卖,又能给大家多一条路选……阿嚏!”

    渝朝跟昌和本就有贸易往来,以前岷州的几个边陲小镇都有贸易集市,后来因为岷州盗匪猖獗,屡屡发生盗匪在集市上抢劫的情况,久而久之,昌和的商贩们就不愿意来这边,那几个集市自然也就没了。

    “好了,你病成这样,别在外面说话喝风了,咱们又不是明天就走,今日已经逛了一半,剩下的改日再逛吧。”骆凤心被乔琬这一声又一声的“阿嚏”弄得心焦,不顾乔琬的反对强行把人拖回府灌了一碗药按着睡下了。

    半月之后,乔琬和骆凤心时隔一年半终于又踏上了回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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