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在宿舍窝着, 抱着手机翻各种资料。
顺便,等电话。
那些年, 为了给百万分之一可能的回来做准备,她将自己的手机号、学校和专业、宿舍号,家庭地址,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全部让李恒背熟了。挖空心思, 绞尽脑汁给他科普各种社会规则和日常的生活细节。然而,脑补毕竟不如现实详尽,也不知道他到底来没来, 来了后适应得如何
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等了七八天,音讯渺无,失望得很。高笑见她懒洋洋的, 约她出去玩,她也没劲。
“我脑子好像坏了,学过的东西全忘光。期末考试, 整个零分怎么好”
顾皎给了一个很正当的理由,当然, 也是真实的理由。
高笑不信,学霸的谦虚都是谎言。
顾皎躺得腰痛,起床收拾东西洗澡。换一身干净衣裳, 又点了外卖。
消停下来的时候, 发现收到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一个很简单的问号短信。
她皱眉,想了好一会儿。垃圾号发广告不是这风格,发错短信也不可能。她有点激动起来,输入俩字,延之
对方来了个句号。
顾皎笑了,李恒虽然听她描述了诸多后世风光,但到底不懂生活细节。不知如何努力才搞到一个手机,又如何才折腾着操作屏幕。现在恐怕刚搞懂标点符号,还不会文字输入法。
一个英明神武的开国帝君,跟手机折腾输入法,想想就好玩。
“请人帮忙发个定位给我,我马上来找你。”
她马上找钱包,收拾口袋,翻航班找打折机票。
不料,对方倒是回了个不字。
顾皎看着那字皱眉,这家伙在搞什么她直接按了拨打键,要对方接电话。
电话被接起来,呜呜的风声。
“延之你在哪儿呢”
李恒的声音穿越风声而来,“他们说,这是一处靠近通湖的地方,沙漠里面。”
顾皎无语,居然将人传那处去了。
“行,你等着,我立马来”
“不用。”李恒道,“我马上要走了,需得去做新的身份证。”
身份证乃是大事。现代户籍管理严格,李恒这样莫名其妙出现的幽灵人口,真的很不好搞。可是,他谁也不认识,到底怎么搞定的
顾皎好奇又佩服,“你行啊,来没多久,居然能搞得定这样事了”
“自然。”他道,“虽然比那处新鲜许多,不过终究是人活的地方,人是没甚区别的。我且在外面逛逛,将身份户籍搞定,再寻些活儿挣钱。”
这行动力,也实在可以。
“皎皎。”他叫了一声。
她嗯了一声。
李恒就笑,细细浅浅,嗓音里还带着少年人的那种矫健滋味。顾皎就知道,他不仅回来,也变得年轻了。
“皎皎,你甚也不用做,只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这回,该我来找你。”他平淡地说着,“不会再让你委屈和受苦了。”
往昔几十年,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变成既酸又甜的东西,全冲顾皎眼睛去,化成了潮意。
她抓着手机,不知该说什么好。
胡沙隔着茶馆的窗玻璃,手机摄像头对准李恒。
那少年已经换了他给买的新衣裳,里面黑色薄卫衣,外面同色薄羽绒外套,头发更剪得只到耳际。衣服虽然不是啥名牌,款式也一般般;发型也只路边小店的tony哥出手,但总体效果简直令人感动。白皮肤,衣架子身材,浑身上下那种满不在乎的劲儿,再配上精致的长相,哪哪都挠得人心痒痒。
演艺圈美人多,但能美到有特质且令人过目不忘的,少。
“青姐,如何”他问手机视频对面的人,“发给你的照片全部无滤镜,你也晓得我的手艺,就那样。完全是他自带闪光效果。现在他外面打电话,不知道我在拍,纯自然状态”
“还行。”一个精干的女声来,“确实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周青是某著名大制作人的助手,眼睛出了名的刁钻。能让她说一声不错,已经是难得的肯定,胡沙这几天投在李恒身上的钱已经值回票价了。他咬牙狠心,道,“姐,我再给你看个好东西,千万千万别外传。”
一小段几秒钟的视频发过去。
完全没处理的原片,浅雪覆在黄沙上,黑袍的将军骑着白马狂奔而过。那挺直的肩背,高举的红枪,冲着天边的悲愤,无声却坚定,安静却汹涌。最后镜头一扫而过,不小心露出少年将军一点面容侧影,锐利的眼睛定格在屏幕上。
周青久久没回话。
胡沙幸灾乐祸道,“姐,你没在现场,真是没看到。那谁,看了这幕戏后脸黑得跟墨汁一样。当时没说啥,转天就有人告诉我,这镜头废了。哈哈,我千辛万苦,求爷爷告奶奶,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
“你现在哪儿”对面传来缓缓的问话。
胡沙晓得事情成了,忍住狂喜,说了地址。
李恒和顾皎联系完毕,收了手机,冲胡沙招手。
这胡沙是个混子,满嘴牛皮的大忽悠。不过,确实稍微有些本事,也肯投资的。几日来,他帮忙搞定了衣裳、手机和住处,又不知用甚法子,居然弄了个货真价实的身份证。按照他的说法,广大的牧区生活了不多却也不少的少数民族,里面好些年轻人到成年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等出门打工的时候办身份也不迟。
当真帮他搞定了。
基于此,李恒愿意跟他同行一段时间。
胡沙屁颠颠来,“李恒,咱们得去见个人。”
“甚人”
“能人。”他搓手,眉开眼笑,“青姐。若她点个头,咱们就发达了。”
世上没白得的成功,李恒深知其中道理。他想了想,“去哪儿”
胡沙说了是平城,显然,他也考虑到了他的一切难处,很爽气道,“白电和皎雪一起去。青姐的老板在平城城郊有个马场,正好可以寄养。”
李恒果断道,“那就走吧。”
收拾行李,找大货车托运马匹去平城。
李恒将那身银甲单独打包,黄金马鞭用软布包起来;镶满大颗粒宝石的匕首鞘也缠得死死的,匕首本身便放运马车上;又不知从何处摸出几大把金银玉石玛瑙的小玩意,捎带手去隔壁的纪念物摊子买了诸多廉价的玉牌和工艺品混杂一起。全部装了两三个木头箱子,委托胡沙贴上易碎工艺品的贴纸,托运着写了顾皎的名字和地址。
胡沙看得乍舌,这到底是傻子还是胆儿肥啊不怕快递丢了不怕他那个不知所谓的娘子私吞了
可李恒根本不在乎,弄完后直接对他说,“买机票吧,早去早好。”
一通折腾,坐上飞机已经是中午。
李恒见惯了来往的人群,对平坦的公路也有印象,可见着高速路、收费站和机场还有略有些惊。及至登上飞机,坐到那有些狭小的座位里,吐出一句,“原来,这就是飞机啊。”
皎皎心心念念,一日千里的飞机。
胡沙以为他不习惯经济舱位置狭小,立刻接口许愿。现在坐的是末等的经济舱,等以后发达了,坐头等舱还不够,得请七八个助理随行。说完,有些讨好地冲他笑。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出钱出力的是胡沙,却活成了个奴才的模样。倒不是说李恒指派他做甚,而是他通身的气派,明明稚嫩却很有些不怒而威,再加上不动声色的对话,莫名其妙就占据了主动。
胡沙一点也没自觉,反而掏心掏肺,将自己那点子货全抖搂出来。
李恒听得有一搭没一搭,大约也知道了原委。
胡沙模样算是周正,家里也有点儿小钱,小时候读书不行,就培养他走了艺考的路线。可他上了这平台才晓得艰难,既美不过别人,资源也拼杀不过,更不用提演技。在好几个填档的电视剧里做了几回群演后,他干脆地放弃了演艺事业,专攻走偏门挣钱。给人牵个什么线,扒拉些零碎的人脉,艰难地搞了几年,终于稍微有点自己的人缘了。现在万事俱备,就差有个合适的人选去推,只要推出去了,立马变身高级经纪人。
李恒没想到自己做了一辈子主君,居然被人觉得适合做伎人。
当真是,啼笑皆非,人生无常。
飞机起飞,失重感,天上的云层,地下一连片的城市群。
只一刻钟而已,便不知飞出多远。比起慢吞吞的步行,艰难的骑马,或者并不那么舒服的马车,不可同日而语。
李恒闭目,心里一阵阵的隐痛。一直以来,他用权势和地位去补偿顾皎,得了什么好吃好玩的,总要第一个给她。她也懂他的意思,尽量表现出开心和有趣的模样,不令他为难。可现在才晓得,这处甚新鲜的没有甚至有更多的,完全超越了人的想象。
他才能真切地体会到,她到底为他舍弃了什么。
下飞机,开手机,取行李。
胡沙的手机叮叮当当响起来,他拿起来看,喜气冲天道,“青姐要来接机快快快,赶紧去洗个脸,把衣裳弄直溜些。会化妆不我带了口红和粉,弄弄去”
李恒避开他乱喷的唾沫,挡手道,“干净整齐即可,不必敷粉。”
“为何”胡沙苦口婆心,“兄弟,咱可不能马虎大意”
“她来,是她迫不及待。”
一句话,将胡沙说傻了。他定定地看着他,那年轻和生涩的面庞居然显出十分的笃定来。一个男人,面临唾手可得的机遇还能沉得住气,要么是根本不懂,要么是拿得定。李恒不懂吗若是不懂,怎说得出那样的话那么,他该是懂,不仅懂,还懂得很。
李恒对他笑一下,“平常心即可。”
胡沙吞了吞口水,核仁大的脑子终于开始转起来。他这怕不是,捡了个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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