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桑远远觉得自己心脏都停跳了。
她离那间厢房, 还有小半个走廊。
皇甫俊阴柔不悦的哼声响起“这么没规矩”
桑远远头皮发麻, 轻身一跃, 跳上半人高的雕花木栏,凌空一纵, 径直飞越拐角,落到那间敞开的厢房门口。
她来不及换一口气, 低头瞄一眼身上的衣裳, 然后径直冲了进去, 抢在幽无命开始大放厥词之前, 晃过屏风, 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急急抬头, 见他面色平静,黑眸如同万里之下的深海。
他缓缓偏头,盯住了她。
桑远远深吸一口气, 脸上挂起谄笑,视线缓缓扫过茶台前对坐的两个人,微微躬身,道“对不住, 这小子新来的, 不懂规矩,冲撞了客官。该是我来给二位奉茶。”
她回过身, 推了幽无命一把。
“愣着做什么, 换了衣裳, 到水房帮忙去”
她重重捏了捏他的手,目光软软的,流露出一点恳求。
她感觉到皇甫俊和梦无忧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脊背上。她头皮发麻,轻声催促幽无命“去啊。”
他抿了下唇。
“替我盯着那些小子,别叫他们偷懒。”她快速地说着,又推了他一把。
这便是暗示他不要单打独斗,既然已经知道皇甫俊在这里,不如带了人过来围剿他。
幽无命深深地盯了她一眼,转身绕过了屏风。
桑远远悄悄地舒了一大口气,笑吟吟地回身,冲着皇甫俊道“抱歉抱歉,这一批新人不太懂规矩,冲撞了客官,我替他赔个不是。”
皇甫俊仰着身体,眯了眯眼睛,道“过来奉茶。”
桑远远微有错愕。她本以为皇甫俊会随手赶她出去。
他就不着急和梦无忧说正事么
桑远远定定神,疾步上前,手法娴熟利落地拎起烧沸的壶,洗杯、沏、分、收。
皇甫俊一直盯着她。
她的动作丝毫不乱。方才从走廊奔过来时,她紧张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炸裂的边缘。此刻成功送走幽无命,她已处于大风暴之后最平静的状态。
甚至还有闲心低头笑了笑,道“客官,我脸上又没有茶喝。”
说罢,眼风一斜,半媚半嗔地瞟了皇甫俊一眼。
像极了一个老茶娘。
她和幽无命扮作寻常的客商,一身打扮倒是看不出什么大问题,考的便是演技了。
皇甫俊轻轻挑了下眉。
桑远远视线垂落,飞快地将那些茶具复归原位。
做完一个流程,她就可以不引人起疑地退出去。
放置完毕,她笑吟吟地扶着茶台,便要起身。
手背忽然被摁住了。
桑远远心头一跳,视线慢慢落下。
只见皇甫俊探过一只手,覆住了她的整只小手。他的手很大,食指与中指越过了腕部,将她扣住。拇指像是中医问诊那样,压住她的腕脉。
她镇定地抬起双眼,望向他的脸。
皇甫俊极白,四十好几的人了,模样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细长的眉,直直飞入鬓中,薄唇红得像血,高鼻梁,略带一点鹰勾。面貌倒也算是英俊。
他穿着一件精致的紫色长衫,一望便知用料不俗。
紫色把他衬得更白。
他轻轻用带茧的大拇指摩挲了两下,阴柔地赞道“茶娘子养了一双好手”
桑远远的心脏微微一滞。
这一身娇惯出来的肌肤,自然远非常人可比。
她略定了下神,眼波流转,视线斜斜落在他的手背上,道“奈何老天赏了好底子之后,忘记再配上一副花容月貌。否则也不必在这里辛劳,早跟着贵客这般的人物吃香喝辣,过好日子去了。”
她心中略有些忐忑。
虽然幽无命的易容术十分高超,足以以假乱真,但她并不确定,像皇甫俊这样的老狐狸会不会察觉什么端倪。
“义父”一直没吭声的梦无忧,忽然嗔道,“您真是为老不尊,干嘛拉着人家茶娘子的手不放”
桑远远抬头看了看梦无忧,心中倒是有几分感激她替她解围。
梦无忧并不看她,嘴巴委屈地撅着。
桑远远知道,梦无忧这是吃醋了。就像是小娃儿看见自己的父亲抱起别家的小娃来亲的时候,那种酸溜溜的不爽。
皇甫俊哈哈大笑,他松开了桑远远的手,冲着她挑起了唇角“这是块璞石,剥开之后恐怕是风光无限哪”
桑远远的心跳猛然加速。果然,易容物瞒不过皇甫俊。
她强作淡定,微笑道“身处风尘之中,自然是沾得一身灰,保护色罢了。客人,请用茶。”
她起身,欠了一欠,镇定地向外走去。
“听闻,我那个外甥很不懂事,强夺他人之妻,不顾外间非议,终日将人带在身侧,当真是,离经叛道。”皇甫俊不疾不徐地说道。
桑远远后脊发凉,装作事不关己,继续大步往外走。
梦无忧惊奇地低呼一声“义父也不管管他这样怎了得被夺妻之人,该有多可怜啊”
梦无忧此时并不知道皇甫俊的身份,她压根没意识到,义父口中这个被夺妻之人,正是她的心爱的韩少陵。
“哼”皇甫俊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况且,还有傻乎乎的好女儿家为他掏心掏肺,有什么好同情”
他瞪向梦无忧这个傻乎乎的好女儿家。
桑远远已走到了屏风边上。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走在一段崩塌的悬桥之上,明知道前路已被截断,却仍抱着一丝侥幸。
只要离开这道门
屏风忽然自己动了。
它一退、一横,挡住了桑远远的去路,就像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张开了臂膀。
桑远远慢慢回转身,隔着半个厢房,与皇甫俊对视。
“客人这是何意”
皇甫俊倚着茶台,挑着眉道“不想放你走啊。你跟了我,吃香喝辣,过好日子,怎么样啊。嫁给我也不算很吃亏吧我身边向来无人。”
桑远远“对不住我已经许人了。”
“他有什么好”皇甫俊呵呵地笑起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跟着一个必死之人,能有什么前程。来,过来我的身边,我护你岁岁平安。”
梦无忧吃惊地咬住了唇“义父”
桑远远镇定地笑道“您这位义女,好像并不想要一位义母呢,不如你们父女二人先商量商量”
“哈哈哈哈”皇甫俊大笑,“小孩子懂什么这种大事,哪论得到小儿置喙来我身边,我带你连上那万里河山”
他意有所指,眸光微微地闪,毫不掩饰一片野心。看来,东境已无法填饱这头饿狼的胃口了。
桑远远知道自己一时走不了,她干脆返回茶台边上,闲闲地坐着,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皇甫俊目中露出欣赏。
桑远远嘬了口茶,平静地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这个男人是长了透视眼吧
“见面便知不俗。加之”皇甫俊抬起一只手,张开五指,伸到她面前晃了晃,“摸骨。最易分辨的,便是王骨。”
梦无忧吃惊不浅“义父,您是说,这个茶娘子是流落民间的王女公主么”
皇甫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不错,与忧儿一样,都是沧海遗珠。”
“义父又取笑了,我哪里是什么遗珠。”梦无忧喃喃道,“可是义父,终身大事岂可这么随便您独身多年,难道不是想等一位情投意合的知己么”
她的模样有些失落。
虽然与义父认识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她心中对他着实是孺慕非凡,在她看来,能配得上义父的,一定是位非常知性优雅的女长辈,一望便能让她心无芥蒂地喊一声义母的那种。
而不是眼前这般。这个茶娘子,方才还冲着义父抛媚眼呢,这样轻浮的女子,义父怎就对她一见倾心了听着方才义父话中之意,俨然是要让这个女子当家做主母。
梦无忧十分担心,怕义父傻乎乎地被风尘女子给骗去了。
桑远远倒也不着急。既然皇甫俊已明明白白坦露了觊觎桑州之意,想必也不会把她怎么着,至多便是威逼利诱,让她堂堂正正嫁去东州罢了。
老不羞隔着一辈呢桑远远暗暗在心中骂了几句老狗,面上却丝毫不显。
皇甫俊满意地看着她,笑道“忧儿年少,分不清鱼目与珍珠。能娶到这般女子,不知是多少年才能修到的福气。”
桑远远轻轻一笑,道“尊驾既分得清鱼目与珠,为何还把鱼目抓在手中”
她毫不留情地嘲讽他,把梦无忧这么个赝品收作义女。
皇甫俊毫不介意地笑道“本欲鱼目混珠。如今既得了真珠,便也无需再强人所难,为难这鱼目扮珠。”
桑远远心中轻轻一跳,她隐约想起了一段她快速掠过的扯淡剧情。
书中结局时,韩少陵与梦无忧大婚,皇甫俊替她抬了身份,称她是桑州王室的遗珠,并且出手翻案替桑州洗白,从此梦无忧便拥有了高贵的出身。
而她的义父皇甫俊,则实际控制了桑州那块地域,成为了最大的得利者,又赚取无数美名。
不错,梦无忧在书中,便是继承了桑远远的衣柜、床榻、男人,以及身份地位。
桑远远唇角扯起一抹嘲讽。
前后一联想,一个清晰的阴谋渐渐浮出水面。
书中这位主持正义的,深藏功与名的皇甫家长,其实就是幕后搅动风云的真正黑手。韩少陵所谓的巅峰之路,不过是渐渐变成了皇甫俊手下的一条好狗而已。
桑远远轻轻托着腮,目光柔软地落在茶上,轻声道“想娶我,可得过关斩将呢。”
“黄口小辈,何足道哉”皇甫俊豪气干云。
桑远远微笑“那您这位长辈,会拿我作人质,威胁您看不上眼的小辈么那样的话,我可会看轻您许多呢。”
“自然不会。”皇甫俊自信地微笑,“小鬼还不成气候。”
他早已捏碎玉简,联络了留在宫中的亲卫,他们会请出帝宫的高手急速赶来,只要幽无命敢现身,必将他永远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便见他身后的雕花大木窗忽然寸寸破碎。
七八道人影从檐上倒掠下来,数道刀风直斩皇甫俊。来者个个黑巾覆面,刀锋之上灵蕴闪烁,尽是灵明境五重天之上的强者。
幽影卫。
桑远远并没有贸然逃跑。她镇定地坐着,脸上露出浅浅微笑,好像这两个男人哪一个赢哪一输,她都无所谓一样。
在这乱世之中,柔弱的红颜向来身不由己。她们被人争来抢去的时候,便如同一件珍宝,自身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所以只要她不妄动,皇甫俊就不会为难她,只会争夺她,并不会把她当成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皇甫俊动了。
摁在茶台上的那只白手轻轻一震,便见桌上的茶水齐齐离杯,浮到三尺之地。
紫袖一挥,碧色的茶水便像是暗器一般,向着他身后疾射而去,正正与刺客们的刀锋相撞,化解了第一波攻势。
如同后背长眼。
有桑远远在,幽影卫投鼠忌器,并没有使出全力来。
就在皇甫俊略微分神消解攻击的瞬间,忽有一声奇异至极的低沉挪移声响起。像是滚雷,又像是在头顶上方搬动巨桌。
下一瞬,灿烂的日光劈头盖脸砸了下来,让人不自觉地眯下了眼,心中浮起一缕茫然。
“呜嗡”
整个屋檐,忽然被数条锁链拖拽了出去,倾斜滑下,轰一声砸在了对面街的屋顶上。
土木横飞,惊叫声四起。
门前的屏风忽然一分为二,幽无命的身影自缓缓分裂的两座山峦之间掠出,手中持一柄普通的刀,青色灵蕴自刀尖荡起一丈有余,直斩皇甫俊
在他身后,两列幽影卫鱼贯而入。
机会来了
桑远远不假思索,抄起茶台上那把沸腾的大茶壶,直直砸向梦无忧的头。
只见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望便是暗自计划了好一会儿了。
最利索的姿势,最无法避让的角度,茶壶飞到一半,盖子散开,滚沸的开水兜头盖脸,扑向梦无忧。
打的就是拖油瓶
此刻,皇甫俊正想伸手来抓桑远远,忽见她干脆利落地来了这么一出,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清清楚楚地浮起一丝错愕。
他被迫回身,拉开了尖叫出声的梦无忧。
而桑远远掷出茶壶之后,一息停顿也无,径直一脚踢在茶台上,借着反震之力,重重摔向身后。
皇甫俊救下梦无忧,猛然回手抓向桑远远
恰好,抓了个空。
若是桑远远没有当机立断直接往后摔,而是起身逃跑的话,这一下必定会被皇甫俊抓个正着
眼前的一切仿佛成了慢动作。
桑远远使出全力之后,便任凭自己摔向门口。皇甫俊的手抓在了她原本身处的位置,捞了个空,眸中短暂的错愕变成了恼怒。
桑远远面露微笑,预备落地。
一双大手稳稳地抄住了她。
回眸,便看到那双燃着暗焰的眼睛。
“我说过,无论什么境况,我都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她趁机煽了个情,悄悄覆在他耳旁说道。
幽无命轻轻一震,唇角浮起一缕狞笑,随手将她往身后一拨,扬起一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刀,攻向皇甫俊。
在这里截杀他,既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危险的时机。
皇甫俊的亲卫,马上就会带着帝宫中的高手急速赶来。
只能速战速决
可是皇甫俊实力惊人,想要击杀他,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的。也正因为如此,皇甫俊才敢肆无忌惮地留下来,独自面对幽无命和他的亲卫。
形势和桑远远预料的差不多。
幽无命与皇甫俊正面对轰一记,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倒退两步,下意识地单手捂了下胸。
皇甫俊反手抽出一把两尺来长的戒条,跃过茶台,趁胜追击,攻向幽无命。
幸好幽影卫及时一拥而上,缠住了他。
幽无命得以喘息。
桑远远悬着心,胸中不禁再次涌起一阵害怕若是方才当真让幽无命独自对上了皇甫俊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战况愈加激烈。
一声轰隆巨响之后,三名幽影卫倒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墙壁应声而碎。
皇甫俊的戒条之上,闪烁起一片黑光。
游刃有余地击退了一波攻击后,皇甫俊傲然扬起下颌,冲着桑远远喊道“如何,我便说,小儿不足道也”
幽无命眸中暗芒闪逝,低低喝道“杀”
幽影卫当即全力施为,只听轰隆几声,四面墙壁全部破碎,十来个人将皇甫俊团团围住,立在一片二层的废墟之上,以命相搏。
皇甫俊仍然闲适。
难怪他根本不怕幽无命去叫人,他的实力完全不输给全盛时的幽无命,面对这些连衬手兵器都无法带进来的幽影卫,自是不惧。
桑远远遥望北方,只见帝宫外的敞道上,已出现了数列骑着云间兽的身影
至多一炷香之后,便要被人包饺子了。
这样下去,莫说击杀皇甫俊,便是想走,也会被他死死拖在这里。
被网在蛛网中的猎物皇甫俊,竟是足以撕碎蛛网,吞下蜘蛛的掠食者
“杀了梦无忧”桑远远福至心灵,大声喊道。
幽无命阴阴地笑了一声,当真举起刀,斩向缩在一旁时不时惊叫两嗓子的那道纤细身影。
大反派就是这点最好,打起架来不讲什么仁慈道义。
皇甫俊面色剧变,急急抢身上前,把梦无忧抓在了手中。
原本他只需分心帮她挡掉无意间掠向她的刀风,并不费多少力气,而此刻,幽无命和幽影卫齐齐主攻梦无忧,皇甫俊顿时左支右绌,处处掣肘。
桑远远退到了断壁边缘,时刻关注着帝宫方向的来人。
在梦无忧拖后腿光环的强力作用之下,皇甫俊很快就露出了败相。
他对梦无忧,虽然利用居多,却也不算是全无真心。
一个四十好几未娶妻的老男人,最是喜欢梦无忧这种青春活泼,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在书中,他可是自始至终表现得像个慈父呢
桑远远无不嘲讽地想着。
此刻,皇甫俊既要对付如附骨之疽缠得他身陷泥沼的幽影卫,又要防着幽无命时不时的凌厉一击,偶尔,梦无忧还会尖叫一声,胡乱扑腾挣扎两下。
当真是令他心力交瘁。
桑远远又紧张又激动。若是能在这里除掉皇甫俊,那可是真是太好了。
难得他只身一人,没带半个护卫。这种机会,当真是千年难逢。
若是半道截杀,还需对付他的亲卫以及接引使者,伤亡损失肯定要惨重得多。
幽无命,加油啊她重重攥住了手,只恨自己没穿早个十来年,早早修得一身好本领。
北边的兽骑渐渐近了。
他们穿过街道,引得一阵鸡飞狗跳,正好方便桑远远观测他们的动向。
只有五条街了
“嗤”
一名幽影卫成功砍中了皇甫俊,在他后背上留下一道深及肋骨的伤口。
鲜血漫在紫衫上,顿时洇黑了一片。
与此同时,这名幽影卫被皇甫俊的戒条抽中了胸膛,当即胸骨断裂,口中涌出暗色的血,顷刻便失去生机。
帝宫援兵,还有四条街
幽无命再度与皇甫俊硬拼一记。
这一回,双双吐血。
幽影卫再度拥上,就像群狼面对着受了伤的雄狮一般。
一道道刀风斩向梦无忧,皇甫俊的怒吼被飒声盖过,他屡次想要脱围而出,都被拖回了原地。
帝宫援兵,距离三条街
其中速度最快的两位援军,已扔下坐骑,掠上屋顶,自屋檐之上飞奔而来桑远远看见其中一人的身后背着一张巨大的弓。
是上次在帝宫中伤过幽无命的高手
桑远远心如鼓擂,控制着声音,尽量平静地通知众人
“三十息之后,两个援兵就要到了实力灵耀境”
一个灵耀境强者,至少得分出五名灵明境的幽影卫,才能勉强拖得住。
只要这二人抵达战场,幽无命的实力顿时要被拆去近半。
而街道下方,几十骑云间兽已踏入了最后两条街
时间不等人了。
她死死盯住北面,抿紧了唇,没喊出那个撤字。
此刻放弃,太可惜了皇甫俊有了防备,再想刺杀他,难于登天
场中忽然传来利器扎入血肉的闷响。
原来幽无命竟不避不让,拼着身受一记重击,将手中的铁刃捅到了皇甫俊腹中。
与此同时,皇甫俊的戒条击断了他胸前两道肋骨,凹下恐怖的弧度。
二人齐齐口吐鲜血。
两名速度最快的高手赶到了他们足点对面屋檐,如燕一般掠过街面,扑向场中
幽影卫立刻分出十人迎敌,将这二人截在了半空。
而底下的兽骑,已来到了最后一条街
不必再看了
桑远远收回视线。
“援军到了,清理现场,听我口令,准备撤退”她的声音冷冽沉着,语气森冷,像是金属利刃划过寒风。
没有半丝慌乱的声音,顿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幽影卫在这一刻,奇迹般地没有像往日一样依赖主君的命令,他们下意识地听从这道女声,好像它是定海神针一般。
“三。”
火属强者掷出明焰,扔中同伴的尸身,毁尸灭迹。
“二。”
众人向着街道另一侧且战且退。
“一。”
又有两把刀齐齐刺入皇甫俊的身体。
一个是幽无命,另一个是阿古。
二人旋刀,本想将皇甫俊断为两截,却有两支利箭破空而来,将人逼退。
“撤”桑远远喊道。
“撤。”幽无命的声音带着沉沉喘息。
一行人跃入背街,飞速遁向南面。
两名高手紧紧追击,云间兽蹄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
恶战一触即发
幽无命揽着她,带着她向前奔跑。他的呼吸声极重,肺部如同拉风箱一般,满身都是血腥味。
他干脆利落地挥着刀,把桑远远护得滴水不透。
她侧头看他,见一缕乱发微湿,搭在苍白的侧脸上,发尖垂落到紧抿下垂的唇角,压着眉眼,神情异常坚毅。
她的心脏,忽然便漏跳了好几拍。
一行人的移动速度越来越慢,如陷泥沼,眼见,就要被彻底拖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当头那名追击高手身上忽有玉简闪烁。
略带惊慌的声音传了出来
“速速回宫帝君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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