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门大敞, 里面的桌椅被人暴力摔个稀巴烂,地面上散落着粮食粒、生鸡蛋液。
菜园子里全是纷杂的脚印, 种下不久的菜苗, 被人深深的踩进褐色泥土里。
院子里晾衣服的绳子从中间断开,带着衣服垂在地面上,衣服上布满了带着泥土的脚印。
往日里相当注重外表的李红, 这会非常的狼狈不堪。
乱糟糟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右脸,左额头鼓起两个青紫大包, 左眼肿成一条缝,脸颊上遍布着月牙形指甲印, 指甲印十分的深, 少了块肉的伤口里,汩汩的往外冒着血水, 顺着下巴流到脖颈处,扣子掉落的衣领敞开, 露出脖子上渗出血色的长指甲痕。
李红扔掉手中薅下来的一缕头发, 对蜷缩在地上捂着头皮哀嚎的二嫂吐口水,“呸你个只会被压却不会下蛋的鸡也敢抢老娘的东西真是不知马王爷有几只眼”
比李红还凄惨的李二嫂,仇恨的盯着小姑子,“你个心思歹毒的小x妇”
李大嫂捂着渗出血迹的胸前, 同样仇恨的望着李红, 这小x妇是真的歹毒,专门往女人的重要部位打掐。
咬着牙诅咒,“李红你心比那五环蛇都毒, 我咒你全家不得好死,死了也得被狗”
“你咒谁呢我撕烂你个小x货的嘴”宋大脚冲过来,边下死力的掐着大儿媳的部位,边满口脏话的大骂。
李大嫂疼的在地上打滚,口中叫着,“娘我错了娘,你别掐了我再也不敢了娘大树救救我大树”
在厨房吃和爹、弟吃炒鸡肉的李大树当听不到。
李二狗三两口把碗里的鸡肉吃完,意犹未尽的咂吧了下嘴,“也吃饱了,咱们挑着粮食回吧。”
出去后搓着手,卖可怜的对李红说“乖女啊,爹知道你孝顺,你把镯子和钱给爹呗,你看爹这脸伤的,为了你分家,爹今儿个可没少出力,你咋滴也得让爹吃点好的补补吧”
“你们不是吃了只鸡还要怎么补。”
“那鸡瘦的身无二两肉,还不够塞牙缝的,把镯子和钱给我,我去割两斤肉,要说吃肉就得吃肥肉,肥滋滋的那才叫舒坦。”
李二狗想着一口肥肉一口酒的日子,笑的露出黑黄色的大牙。
“镯子早被鱼海拿走了,”李红咬死不承认这两样在自己手里,“钱我婆婆刚拿走去给鱼海看伤了。”
李二狗听的面目狰狞,啥那自己不是喝不成酒了
说翻脸就翻脸,抬手扇了过去,“你个废物玩意,这点东西都守不住,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李红当即被打的头歪到一边。
李二狗还不解气,又扇了一巴掌,“我告诉你李红,月底你要不送来十块钱,以后你就别回娘家”
“当家的别打,”朱大脚看的心疼,小心的上前哄着女儿,“红啊,快跟你爹说,你送,肯定送。”
李红捂着脸,眼底布满仇恨的血丝。
送钱可别做白日梦了,她只会给他们送棺材,反正家已经分了,不许回娘家更好,省的她还要动脑想怎么才能和娘家断绝关系,让他们不来打秋风。
“爹,我没钱给。”
“老子管你有没有钱,还是那句话,没钱你敢踏进我李家门,我腿给你打断”李二狗扬声招呼儿子,“回家。”
李红见他们要挑着粮食走,上前去抢扁担,红着眼吼“不回就不回,粮食你们不能挑走”
李二狗一脚踹过去,“老子就挑了,你能咋滴我走”
看李家两兄弟挑着扁担出院,李红真想举着大棒夯过去,可想到只要她敢打,李二狗就敢赖她家常住不走,生生的咬着舌尖忍住这股冲动。
装作乞求的拉着她娘,“娘,你们不能挑走粮食,要不海子回来,会和婆婆打死我的”
“放心吧,他们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要敢打你,你就回娘家找我,我拆了他们的家”朱大脚撸起袖子嚷嚷着。
“不许回没钱敢回娘家腿给她打断,不信试试”李二狗大声吼,“朱大脚你回不回不回就永远别回了”
眼看他们都走出了篱笆外,李红着急的晃着她娘的胳膊,“娘”
“回回回”朱大脚掰开女儿的手指,眼神闪烁着说“红,听娘的,等鱼海回来你在私下好好哄哄他,男人都这样,床头一哄就好,那什么,娘就先回去了。”
李红眼睁睁的看着朱大脚的背影消失在篱笆外,回头再看一眼家里的情况,气的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孙霞扶着儿子回来时,见到家里的样子惊的大叫“家里这是咋了遭贼了李红李红这咋回事”
隔壁和几个老姐妹一直在看戏的栓大嫂,探出头幸灾乐祸的说“可别冤枉贼,这是你们的好亲家弄的,你有这功夫在这叫,还不如回屋看看粮食剩多少。”
孙霞小心的把鱼海扶到树下坐好,急匆匆的去看粮食,几秒后从屋子里冲出来,拍着大腿哭的眼泪鼻涕横流,“我的鸡蛋、粮食啊李二狗你个狗娘养的你把我粮食鸡蛋搬走了一半啊李红李红你个贼生子给我醒醒,别给老娘装死”
隔壁的栓大嫂听的十分解气,唾了一口,“活该,让你们这么欺负花嫂和蔻囡,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后到的老姐妹不解,“李二狗不就挑了两担回去,咋就变成一半了”
“鱼河那小子机灵,先前带人回来把大部分粮食藏起来了。”
“哈哈,河小子这事干的好,看孙霞现在气的”
“我得赶紧去和人说说这事。”
于是,在几人的友情分享下,不到一会功夫,这事就传遍了全村,听到的人无不拍手称快。
*
暮色浓深之际,鱼阿蔻的新家多了两间小房子。
一间厨房,一间茅厕。
粮房也打好了地基。
鱼大有扛着铁锹说“鱼婶,灶房里架上了火堆,你睡前再加点柴,这么烤上一夜,明儿白天再吹一天,后天就能用。”
“今儿我们先回去了,明儿我们再来接着弄。”
鱼奶奶感激又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谢。
按理说,村里帮主家盖房子,主家得留帮工吃顿饭。
可家里这情况,就是想留也做不了饭。
带着小孙女站在旁边,朗声应承,“谢谢各家大侄子,等家里收拾利索了,地里活也没那么忙了,你们都来婶子家吃暖居饭,别的婶子不敢保证,酒饭管饱”
众人嘴上说着一定来一定来,扛着工具,挑着扁担离开。
李旧等人走完,上来说“蔻囡,等我回去吃过饭,再来给你们守夜。”
鱼奶奶急忙拒绝,“不成不成,家里啥都没,你来没地方住,再说天转了凉,你冻病了可不是小事。”
鱼阿蔻晃了晃小拳头,眦着小白牙,“要真有人敢不长眼的来,我让他有来无回,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明儿个和我去拉石子,早弄好院子早放心。”
李旧表面应承下来,却打算等会带着兄弟们在树上偷偷守一宿,要不然连门都没有的阿蔻家不安全。
鱼家祖孙丝毫不知他的打算,看他走远后,鱼奶奶数落小孙女,“你咋对李旧这么不客气还指使人家干活。”
“我也不想的,”鱼阿蔻无奈的摊手,“可我要不这么说,他晚上非卷着铺盖来守夜不可。”
鱼奶奶失笑,“这孩子心眼直,心里一直记着你爸的情分。”
“直才好,”鱼阿蔻挽着奶奶的胳膊转身,“奶饿坏了吧我去做饭,咱们吃完早点睡。”
刚转身,两人就被身后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鱼奶奶拍着心脏骤停的胸口,气骂“你啥时候在的怎么都不吱声”
鱼阿蔻看着衣服上沾满了泥点子的大伯,嘴角极速抽搐。
大伯肯定来干了很久的活了,可她数过几遍来帮忙的人,都没发现他。
鱼岩“吱”
鱼阿蔻噗嗤笑出声。
鱼奶奶气的甩开孙女的手,脱下鞋子举起打大儿。
鱼岩躲都不躲的任鱼奶奶抽了几下。
见他这样,鱼奶奶也没了抽人的心思。
放下鞋穿上,没好气的骂“你来干嘛你娘被人欺负到头上那会,你个兔崽子咋不在”
鱼岩从口袋里摸出钱票递过来,“娘,你拿去给家里添点东西。”
鱼奶奶看着钱票沉默片刻后,问“村里都是大儿养老,娘这样分出来,你怨不怨娘”
鱼岩缓慢的摇头。
鱼奶奶自顾自的说“要是有怨你怨我,别怨蔻囡,蔻囡是你弟唯一的根,你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孩子,石娃已经没了,我咋滴也得替他看好蔻囡,免得他在地下都不安宁。”
“你跟你弟不一样,你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连孙子都有了两个,就算我不跟你过,你这日子也没差,说不定过得更滋润,毕竟我这分出来,你婆娘高兴的就差放串鞭炮。”
鱼岩闷着声音说了段长话,“娘,我不怨你,你做的对,以前我咋对你以后还咋对你,小弟那的香火也不会少。”
转头看向侄女,伸出手僵硬的揉了两下鱼阿蔻的头后,大踏步的消失在夜色中。
“好好照顾你奶,明儿我再来。”
鱼阿蔻不防下,被揉的踉跄了两下才站稳。
心里猛翻白眼,长到14岁,头次被大伯揉头。
结果差点被他撸秃了头皮。
鱼奶奶揉着孙女的头骂“这个缺心眼的,下这么重的手。”
鱼阿蔻得意洋洋的哄奶奶,“我心里美着呢,我可是咱家第一个被他揉头的孩子,感觉好荣幸。”
“你这孩子被揉傻了”鱼奶奶笑着拍着小孙女,“我去铺床,你去弄吃的。”
心里则在琢磨,看来大儿是真不怨,要不也不会揉蔻囡的头。
鱼阿蔻洗过手去做饭。
点上三脚架火堆,瓦罐装上水吊在木架上烧。
火堆旁间隔横竖插上细树枝,把周婶子送的饼子摆上去烤。
找出新铁锹洗干净,再用热水烫过。
举着铁锹放在火堆上加热,等铁锹冒起白烟,倒上油。
一手举着铁锹,一手快速的把碗里的鸡蛋打成蛋液,端着碗把蛋液倒在铁锹上。
热油和冷蛋碰撞,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铁锹里的蛋液经过油的滋润,边缘快速鼓起嫩黄色的焦圈,微颤颤的抖动,蛋香顺着北风飘悠。
鱼阿蔻闻到这股蛋香,想到以后每天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美滋滋的哼着小曲。
刚把床铺好的鱼奶奶,被这股香味激得腹中响如雷。
再没心情收拾东西,摁着瘪瘪的肚子踏过门槛。
家里又没铁锅,蔻囡咋炒的鸡蛋
待看到正端着锹柄,往碗里倒鸡蛋的鱼阿蔻。
笑的直不起腰,抹着眼角渗出的泪,“蔻囡你这脑袋瓜子咋长得这也行”
鱼阿蔻端着碗中的鸡蛋献宝,“奶奶,这比家里的铁锅炒出来的还好。”
鱼奶奶打眼一瞧,确实炒的好,油灿灿的炒鸡蛋蓬松嫩弹,因火候的不同,呈金黄橘红两色,散发着浓郁的蛋香。
“你这没少放油吧”
鱼阿蔻眯着眼笑,“奶,放心吧,以后孙女天天让你吃好的。”
鱼奶奶端着蛋碗进屋,“我信我家蔻囡说的话。”
鱼阿蔻用个托盘把做好的虎皮青椒、饼子汤一起端进房间。
祖孙俩终于吃到了迟来的午晚饭,也是新家的第一顿饭。
两人吃的心满意足。
烤好的杂粮面饼,两面焦黄,鼓着面皮泡,散发着浓郁的烤面食香。
面饼切开口,把泛着皱纹的虎皮青椒和嫩黄的鸡蛋塞进去,做成蛋夹馍。
一口咬下去,筋道酥脆的饼香,裹着鲜辣、蛋香席卷整个口腔。
待辣的张嘴吸着气之时,再喝口热乎乎的酸豆角汤,热气激着辣气,辣觉更重三分,让人头皮瞬间崩紧、大脑短暂空白。
回过神后,不禁发出满足的喟叹。
简单的洗漱后,祖孙俩头挨着头躺在一起。
人吃饱就想睡觉,鱼阿蔻打了个哈欠。
鱼奶奶起身下床,在堆着杂物的地上翻找着东西。
鱼阿蔻睡眼惺忪的探出上半身,“奶奶你找什么”
“找点东西,”鱼奶奶回头,“你快盖好被子躺下去。”
鱼阿蔻哈欠连天,“奶奶明天再找吧”
鱼奶奶不回答,拎着个小包袱上床。
鱼阿蔻连忙用被子包住奶奶。
鱼奶奶把包袱摊开在被面上,包袱内的金白色在烛光下,光泽闪动。
里面不仅有金镯子、袁老头,还有两条小金鱼。
鱼阿蔻困意顿消,满目惊愕。
“奶奶,你不是都分了吗怎么还有”
鱼奶奶抿嘴,笑的十分自得,“我分的是明面上的,这些东西我捂了几十年,连你死去的爷爷都不知道。”
鱼阿蔻张口结舌,“可奶你不是说咱老鱼家八辈贫农你哪儿来的这些东西”
“你们老鱼家穷,我们宋家可不穷,”鱼奶奶点着孙女的额头,“这都是我的陪嫁,我娘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看的事多想的也就多,给我嫁妆时给了明暗两份,这是暗地里的那份。”
“别看就就几件东西,可哪一件拿出来,都比今儿分的那些加起来值钱。”
鱼阿蔻看着指粗的金镯子,深以为然。
鱼奶奶把包袱塞给小孙女,“这些都给你,你当嫁妆也行,拿去干别的也行,给了你的就你做主,你过几天拿块银元去城里换点钱,给家里添点东西。”
“我才不拿去换,”鱼阿蔻财迷的搂着小包袱,“我要留着当传家宝,添东西我有别的办法。”
鱼奶奶滑向被窝,耗费了一天的心神,她也乏的厉害。
睡意明显的问“你有啥办法”
鱼阿蔻吹灭蜡烛抱住奶奶。
“好办法”
话没说完,人已睡了过去。
窗外的月亮见祖孙俩睡得香,和喧闹的风儿打了声招呼,风儿静悄悄的隐去身形。
第二天天没亮,鱼阿蔻就起了床。
抹黑去院子里推了推车,去河套处拉石子。
躲在树上冻得面无血色、嘴唇乌紫的的李旧,等推车响声消失,哆嗦着唇对兄弟说“阿蔻、醒、醒了,咱、咱们回去睡会。”
同样冻得不轻的五人,僵硬的点头。
而已走远的鱼阿蔻丝毫不知,有人为她们祖孙守了夜。
*
等村里人趁着未上工来帮忙时,就见空地上堆着成小山的碎石子。
鱼大有皱眉,“蔻囡人呢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陈柱子暗想,不愧是比驴都能干的鱼阿蔻。
换成他,一夜不睡,也弄不来这么多的石子。
不止他,村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
想曹漕,曹漕到。
随着车轮碾过土地的声响,众人的视线里出现辆自己会走的推车。
推车里不仅装满了石子,石子顶上还堆着两块门板那么厚、宽的大石板。
这肯定是鱼阿蔻在推车。
移动脚步从侧面望过去,果然是鱼阿蔻,瘦矮的小身板被推车挡了个严实。
推着这么重的车,鱼阿蔻却不见一点费力,轻松的就好像推着空车。
一时间,在场的男人都觉得自己膝盖疼。
鱼大有上前拉开鱼阿蔻,沉着脸呵斥,“胡闹,你怎么能不睡觉就去拉石子当我们这群叔伯哥是摆设”
鱼阿蔻乖巧的放开车把,“没有啊,我是天亮去拉的,只拉了三趟。”
众人
鱼大有脸色好看许多,“这才像话,我来推车,你歇会。”
说完就想推车走,只是不管怎么用力,推车都纹丝不动。
鱼大有不服气的顶着张憋的通红的脸,握着车把的胳膊上青筋凸起,左腿向前半步弓起,右腿落后半步脚掌踩地,咬着牙使出最大的力气,用力一推
推车在原地晃了晃。
鱼大有讪讪的看向身旁。
鱼阿蔻立马抬头望天。
鱼大有若无其事的松开车把,招呼小子们来推车。
偷偷的揉着脱力的胳膊,和鱼阿蔻说“蔻囡,你跟我说说这院墙你准备咋修”
作者有话要说 曹操是故意写错的,因为会屏蔽。
铁锹真的可以炒蛋我试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容 5瓶;
下本待开人形金手指在七零,求个预收啦
向福村最近发生了件大事。
村里最出息的林海峰退伍回来了。
回来时脸上带着疤不说,还带回了一个据说是女儿的小娃娃。
着急吃瓜的村民一窝蜂的涌向林家。
待见到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的女娃,众人拍着大腿感叹──
“我滴个舅娘四姥爷这女娃莫不是年画上的童子吧不然怎么能这么好看”
等时日久了,众人发现这女娃简直就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她说饿了,地里的稻谷早早结穗,且粒粒饱满。
她说渴了,山里的狼都来送野果子。
喜欢她的人,出门不是捡钱就是家里有喜事。
不喜欢她的,喝凉水都塞牙缝。
众人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么个福娃娃还不赶紧娶回家
可没等他们行动。
顶着林海峰暴揍一身伤的少年,把福娃娃叼回了窝里。
女主没有金手指,她本身就是金手指。
男主真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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