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阳的天空常年被遮蔽着, 阳光透不过层层乌云,即使是正午,再宽阔的街道上也不见得有多亮堂。
吃过晚饭之后, 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天便几乎全暗了下来。
而就在这一小时的时间里, 羽树收拾了碗筷,在院子里和神威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谈”, 目送嘀嘀咕咕一脸打架没过瘾的神威去浴室,撵看热闹顺便给他加油的神乐去陪江华聊天说话, 然后披着雨衣淌着水洼离开小院。
这只是羽树到达这个世界后的,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雨夜。
杂货店。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在店里买东西。
黑发灰眼的老板娘拿着顾客给的单子一一清点着货物。
其中一个男子面朝大门,双手靠着柜台,姿势悠闲懒散地晃着脑袋道“这些年看来你过得不错啊,华理。”
一别几年, 这家伙看起来跟当初离开时似乎没什么变化。
“马马虎虎过得去吧。”老板娘头也不抬地用笔写写画画, 顺手捋了捋落到脸颊边的头发。
男子左右扫了两眼店铺,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店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这小店又不忙, 哪还需要帮工呢。”
男子转过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说的又不是帮工。”
听到这话, 老板娘拿着笔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抬起头冲男子翻了个白眼, “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八卦, 阿伏兔。”
“怎么, 还不许问问了”阿伏兔咋咋呼呼地道,“如果当初不是你怀孕了,只凭我帮你,你觉得自己真的能顺顺利利离开第七师团吗”
华理低着头一言不发。
阿伏兔食指弯曲扣着柜台,“哪怕就云业那脑子,转两个弯也能明白的事情,你还会不懂吗”
正在搬东西的云业扭头瞅了正在交谈的两个人,“阿伏兔,我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啊啊,抱歉抱歉。”阿伏兔不怎么走心地回答道。
“啧。”华理三两下将清单上的货物勾画完,反手就往阿伏兔脸上扔,“没活下来。”
阿伏兔抬手就抓住了清单,也没怎么看,嘟囔了句“脾气还是那么暴躁”就揣进了衣服口袋里。
“没活下来”他嗤笑道,“我看你是压根就没想养吧”
华理拿起放在柜台上的账本子,也没见她出汗,却还是哗啦哗啦扇了两下凉快凉快。
“我也没想到那孩子生下来会那么虚弱,哪怕是刚出生的猫崽叫声都比他大。”
“这不应该啊”阿伏兔闻言有些诧异,“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纯血夜兔闹不过一只猫崽的,而且还是那位大人的后代”
华理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阿伏兔眼神怪异地看着华理,“既然当初团长都肯睁只眼闭只眼放你离开,自然也没想过要跟你抢孩子,你不至于这么咒自己儿子吧”
“嘁。”华理不屑地撇了撇嘴,“一个酒喝多了的意外而已,你觉得那家伙会多稀罕呢”
“罢了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阿伏兔叹了口气,扭头招呼伙伴,“云业,搬完了没”
“有时间聊天不如来帮忙啊”云业不满地嚷了句。
“就那么点东西”阿伏兔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抱怨归抱怨,这人还不是转身去帮忙了。
将所有东西垒在一起,盖上防水布,再用结实有韧性的麻绳捆起来,也不需要货运工具,两只怪力夜兔一人扛一摞不在话下,甚至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打伞。
就这阿伏兔还不满地嘟囔,“你这小破店东西也太少了些,我俩还得多跑几趟才能买齐。”
华理悠闲地靠在门框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翻白眼,“我还嫌弃你们把我小店搬空,接下来几天都没乐子逗了。”
“乐子”阿伏兔稍稍偏头,眼神如电直直地看向黑黢黢的房顶。“认识你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这家伙居然还有这种恶趣味我就不信你还真的把店里的东西全搬空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所以这家伙虽然嘴上一派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还是在忌惮孩子的父亲,啧啧。
华理瞪了他一眼,“你就闭不上那张臭嘴,吃的全卖给你们了我改喝西北风啊识相点就赶紧给我滚滚滚。”
“唉,过河拆桥的家伙。”
“阿伏兔,赶紧走吧,我们还得多跑几家店呢。”
“知道啦知道啦。”
哪怕是扛着几倍于自身重量的东西,两名成年夜兔依旧健步如飞脚下生风,迈出杂货店几步后,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就跟肩上那足有一人高的重物不存在似的。
两人扛着存在感满满的货物大大咧咧地走在灯光昏暗的街道上,来往行人稀稀落落,哪怕街道不够宽,在看到两人的同时就下意识地选择绕过他们,小心翼翼的,生怕粘上一片衣角。
雨伞、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怪力
这些贴在夜兔这个种族身上揭都揭不下来的外在标签简直瞩目无比。
烙阳星上鱼龙混杂,虽然这里的人们也老老实实照着应有的秩序生活着,却也依旧存在着一条不甚明显的食物链。而夜兔,就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那一拨。
宇宙三大战斗种族之一,暴力又嗜血,这是映射到旁人眼中夜兔的形象。所以对于行人的避让,阿伏兔和云业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一旦异类出现,那他固然醒目无比。
就好比
“你们看起来很强的样子。”
橘粉发扎小辫的男孩举着伞站在路中间,笑意盈盈地看着阿伏兔和云业二人。
“要打一架吗”
阿伏兔愣了一下,眨两下眼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嚯”了一大声。
“小家伙口气不小啊。”
另一边,看着阿伏兔和云业二人离去后,穿着雨衣在屋顶上坐了好一会儿的羽树托着腮,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任由思绪乱飘。
这就是夜兔啊。
可是他这个身体怎么就没能继承到这源于血脉的怪力呢
实在有点可惜,不然他现在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跟神威那个熊孩子对刚,甚至还可能把他摁在地上一顿狠揍了呢。
唉,也就是想想罢了。
以他现在的腕力,跟小神乐掰手腕估计都会被掰断。
也就在这时,华理走到屋檐下招呼他“也不知道在房顶上吹多久风了,不怕生病啊快下来吧。”
羽树也不推辞,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脚步轻盈地落在地上甚至都没溅起几滴水花。
华理把手里还没嗑完的瓜子随手塞给羽树,然后转身进门,一改之前对待阿伏兔时不耐烦的态度,语气轻快问他“糖好吃吗”
好似怕羽树误会一般,她又巴拉巴拉扯出一堆话来,连气都不带喘的。
“我是不爱吃这些甜的,隔壁街的小屁孩儿三天两头就翻他爸私房钱来买,结果没多久行迹败露被他爸揍得够呛。一小罐就剩下那么两颗,看着就膈应,我寻思味道是不差的就顺手给你了。”
“好吃。”羽树稍微回想了下小神乐吃到糖后满足的表情,鉴于着丫头跟他哥一样能吃上白米饭都幸福得不得了,所以他犹豫了下又添上了一句“应该。”
“应该”华理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嘴巴一撇,“又给你那兄弟抢了”
“没有。”关于这点,羽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神威正下名的,“我给妈咪和小神乐了。”
华理的表情依旧不见好,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就长成这幅软包子样了呢”
“”羽树觉得他亲妈有点马后炮,当年见他一副活不长的样子就能毫不犹豫地扔了他,现在他好好地长大了,这人居然为他长成的性格捶胸顿足起来。
“我其实过得挺好的。”
养母即是拿他当亲子般对待,又是拿他当朋友般交心;养父亲手将他从垃圾桶里抱起来带回家,给他取了名字,因为他身体不好还老是帮他揍“欺负他”的神威;小神乐活泼可爱又听他的话,两个人一直以来都是同一条战壕里对抗神威恶势力小神乐原话的亲密战友;至于神威
其实每次他到杂货铺买点什么东西时,最放不下心的就是神威了。
虽然神威没有说,也没有表现出来,但给羽树的感觉就好像,这人生怕他跟亲生母亲来个两眼泪汪汪的相认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老神家一样。
如果羽树真的这么做了,那家伙估计会彻底放开手脚把他狠揍一顿揍个半死的那种最后施施然地一个人回家。
咳,扯远了。
总而言之,虽然熊孩子熊了点吧,但也不是没招治。羽树自认在神家过得还是挺不错的,当然如果养母的身体能够不再虚弱下去,那就更好了。
然而华理依旧一脸“我有眼睛你骗得了谁呢小可怜”的表情。
羽树“”
以前还没发现,他亲妈想得还挺多的。
“话说回来,你养母的药应该还没喝完才对,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华理拉了张凳子出来示意羽树坐,自己则走到柜台后面坐下。
“没喝完,不过也快了,剂量加大了些,剩下那点药材也快用完了。爸比还有几天才回来,先赊个账。”
“行,我知道了。”华理一点头,开始给羽树理药材。
华理一忙起来,羽树就乖乖坐在板凳上玩手指。
嗯揍敌客家的基础训练捡起来不少了,接下来找个时间拿神威试一下“肢曲”吧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满室的寂静被华理突兀地打破。
“”羽树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华理,奇怪地说“问什么”
“你刚才在屋顶上都听到了吧”关于身世什么的。
“听到了,然后呢”羽树并不是很感兴趣。
“”华理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又有点放下心来,“既然你不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不多话了。”
接下来二人再没多言,等到华理包好药材后,羽树接过道了谢便离开了。
华理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雨帘中,心里感慨万千。
她曾经差点因为这个孩子死在战场上,而这个孩子同样因为她遭了莫大的罪。
或许他们是真的没有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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