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月和同事们回到店里正赶上上午营业。一夜没睡,又被夏文真扫了兴,一整天店里的气氛都有点怪怪的。
下班后回到家,秦时月澡都没洗倒头就睡。结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秦时月一看表,吓得魂飞魄散:都十点了,错过了上班时间!
她赶紧给店长打电话补个假。昨天实在太累了,心里也不大高兴,睡前忘记上闹钟,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时间。
“小秦啊,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店长接起电话先说了这句话,只不过一听就知道后面不是好话……
“那个,我本来还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正好你打电话来,我就只好跟你说了:你以后不要来店里上班了,今天就别来了吧。”
“啊?”秦时月听了莫名其妙,因为加班迟而到就立马要炒她?“不是,店长我怎么了,哪里做得不好?”
店长充满歉意地笑了笑,缓解电话中尴尬的气氛:“小秦,你做得挺好的,同事们也都特别认可你,可是……真的对不起。昨天的客户本来提出要跟我们店长期合作的,让我们店承包他们公司咖啡厅的甜点。可昨天那单做完之后死活不肯合作了……我一个劲问为什么,老板说是因为你。”
秦时月急得都快跳起来了:“店长,我们可是签了劳动合同的。”
店长在电话那头收起笑意:“但是你试用期还没过,得罪了客户,我不让你再干也是没毛病的。这样,我补偿你一万块钱,看在亲戚介绍的份上,也够你再找一份工作了。”
幸亏没客气多说一句话,不然这老板无缘无故想解雇自己,连补偿都不愿意给了。
秦时月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这次工作了一星期就失业,还是这个夏文真!他为什么阴魂不散?
“谢谢老板的照顾。”秦时月说了句客套话,挂了电话。
风里雨里折腾了几天,刚刚到手的工作又泡了汤。她怎么就这么惨,所有倒霉事都叫她给摊上了?
“小月,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睡懒觉没去上班?”妈妈郭香莲买菜遛弯回来,见秦时月还坐在卧室床上,头发蓬乱,一脸丧气。
秦时月哪里还有班可以上?最近早出晚归,做最累的活、加最晚的班,还要装作仍旧在大公司上班。她寻思这个谎是撒不下去了,不如实话实说。
“妈,我……我辞职了,不去上班了。”
郭香莲眉头一皱:“你怎么又辞职了?是不是加班太多,工作太累?”
秦时月不想撒谎,但也说不出口实情。郭香莲走到她床边坐下,叹息:“你们年轻人上班是很不容易。想当初我们做工都是朝九晚五,你们现在动不动就加班、出差还通宵,对身体影响太大。妈早就跟你说了,要把心思多放在找对象结婚上边,你总是不听。”
“妈……”秦时月想抱怨郭香莲又提她不爱听的,但心虚说不起来。郭香莲趁热打铁,不容她再挣扎:“你长得漂亮又读过书,可以嫁得更好。别再去什么集团上班了,妈给你找一个工作,能接触很多有钱人。女人这个年纪啊,一定要以找对象为第一位,做什么工作真的不重要!等你找到金龟婿再去追求事业都不晚,可是结婚生孩子,等人老珠黄就来不及了。”
秦时月低头不语。现在她没有底气反驳妈妈,更何况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写字楼白骨精,早就悄么声变成扫地工和点心店员了,郭香莲还不知道她欠了贷款。对她而言,有工作、能挣钱就行,是什么工作那确实是不重要。
郭香莲见女儿老实了,以为她回心转意,默认了自己的这套理论。她可来劲了,赶紧给在豪华度假村当高管的表妹打了电话,托表妹安排秦时月在度假村上班。
秦时月学历不错,在亲戚当中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郭香莲表妹立马就答应了,说有两三个职位可以选:大堂经理光鲜亮丽升职机会又多,她推荐秦时月来做大堂经理。
“哎呀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去你们那里消费的都是体面人吧?我女儿年纪到了,该找对象了,这整天在办公室里坐着男人也不会自动找上门呀。你那边哪个职位接触的客人多,尤其是那种体面又单身的……你帮我物色物色,麻烦你啦。”
郭香莲又是感谢又是赔笑,秦时月气得把耳朵给堵上,蒙头睡回了被窝里。
电话那头表妹会意笑了笑:“原来我外甥女儿急的是这个,那这个忙我是要帮的。就来我们客房服务部吧,这个部门就是比较辛苦一些,也不够光鲜亮丽。但只要是在我们这里登记入住的客人,这个部门想接触全部都可以接触到。”
郭香莲千恩万谢,转身准备报喜,见秦时月又蒙头睡了,干脆扯开被子把她拉起来:“你怎么回事?快点起来,妈给你找了一份稳当的工作,还能接触到很多客人。赶紧收拾收拾,今天下午我就带你去见一下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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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月被郭香莲连拖带拽,押送着去了亲戚工作的度假村。
努力挣扎半辈子,到头来还是接受了家里的安排。秦时月固然不甘心,但她最近这段时间也确实累了,如此一来倒是可以省省心。
这家顶级度假村并不在市里,而是位于几十公里外的海滨小镇。秦时月收拾行装,住进了度假村的员工宿舍。
度假村依山傍海,山清水秀,客人也不太多。办理了入职手续后,秦时月就闲下来了。这里的生活和工作节奏都很慢,唯一的缺点就是交通不太方便,只有一班城际公交还是限时的,要想自由往返就只有开车;周边没有娱乐太过寂寞,这可能也是虽然待遇不错,还一直缺少员工的主要原因。
但秦时月却意外地蛮喜欢这里,她可以暂时卸下一身的疲惫散散心。
当天晚上,郭香莲的亲戚掏钱请这对母女在度假村的餐厅里吃了顿饭。
“你就放心在这里吧,稳稳当当的,把心思放在找对象上头。你爸做了手术见好了,家里不用你操心了。”郭香莲一边吃饭一边敲打秦时月: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个好男人,不是工作,要摆正你的位置!
秦时月专心扒饭不说话。爸爸的病一见好,妈妈“家里断了顶梁柱”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立马消失,不需要她了,催婚催嫁的嘴脸又拿出来了。
她心里默念:一会就过去了,一会就过去了,别当回事。
女儿能听话,郭香莲很是满意。秦时月从小到大没听过她的,尤其是在“结婚要趁早”这件事上头,这孩子油盐不进。
“不跟你说了,记得妈妈的话啊,我得回去看你爸了。”
把女儿托付给表妹后,郭香莲就趁天色还早赶着回家去了。秦时月这下胃口才开,美美吃了一顿以后回自己的宿舍睡觉。
海风吹拂,空气凉爽,这里的宿舍虽然小而简洁,只有一张床、一个简易的衣柜和一张桌子,连厕所和浴室都是公用的,但一个人一间,窗外绿树成荫,环境很是清幽。宿舍里不用开空调也十分清凉,楼下飘来淡淡的花香。
秦时月对这个环境很是满意。
这里实行轮休制度,每人每周休两天,但休假的日期不是固定的。阿姨给秦时月安排的是客房服务部经理的工作,她需要做的是每天检查客房服务质量、一对一服务VIP客户、定期整理客户要求,做出改进服务质量的方案。
这份工作虽然琐碎,但对秦时月来说却不难,毕竟她以前做的是市场,对于怎么服务金贵的客户、什么客户什么品位、如何定位和察言观色都很在行,而这里的客人毕竟不多。
上班没几天,秦时月就轮休了。搭半小时一班的城际公交回到市里,先去往医院看了一眼爸爸。
秦汉民身体好多了,手术后各项指标趋于正常,已经快要出院,医生提醒他血压偏高,以后要注意饮食和适当运动。
她已经安顿了下来,爸爸的病也好了。看来生活中的风波逐渐都会过去……想到现在,想到未来,秦时月的心情有些回暖,迈着轻松的脚步出了医院。
看望过爸爸她却没有回家,不想一回家就忍受妈妈的盘问和唠叨,正在发愁去哪里乱晃的时候,手机响了。
秦时月答应过林咏澜,每周来这里一次鼓励乔师弟练习。虽然工作已经没了,但承诺过的也不能打了水漂。
林咏澜见了秦时月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经知道秦时月被甜品店无故解雇了,还跟亲戚发了一大通的脾气,但秦时月已经走了,于事无补。更何况她还践行承诺,真的来馆里见乔师弟了。
他这几天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向师妹解释并道歉,可面子上又过不去,来回纠结竟不敢跟她主动说话。今天秦时月自己来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乔落枫欢天喜地,一上来就缠住师姐,林咏澜反而不敢主动招呼,只是讪讪微笑。
“学长怎么闷闷不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现在挺好的。”
秦时月的善解人意让林咏澜更不好意思,但心里也升起一股温暖来。师妹别看表面倔强,内心是个温柔的人呢。
“什么新工作,在哪上班?”林咏澜关心问。
秦时月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家里安排的。”
林咏澜心下一沉,知道她找不到什么工作了,只能靠关系上班。这样的工作能遂自己心意吗?也只能是凑合了。
“要不你来我馆里上班吧。我给你发工资,养活你。”
秦时月连忙婉拒这份好意:“咏澜学长,你这馆里一个月才多少营收我能不知道吗?你已经帮助我不少了,我有手有脚,不能再让你照顾。”
林咏澜这里为了省钱,上下全是他一个人打理,因为雇不起销售,他馆里的会员寥寥无几,全靠老会员介绍才能有新人。同类营业场所的消费旺季,辉月馆愣是一个新会员也没有增加。
“咱们馆这样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林咏澜叹道,“前几天,全市最大的那家一道馆倒闭了。”
“唉?”秦时月惊讶非常,那家算是学长的竞品。之所以说“算是”,是因为只有学长把他们当竞争对手,而以辉月馆的体量,还够不上跟他们竞争……
“这个消息很突然啊。听说他们的会员很多,这下没地方去了,不是可以争取过来加入我们的会籍吗?”秦时月马上提出了建议。
林咏澜也是学营销的,何尝不知道。他只是苦于没有钱宣传,只好委托老会员去拉人,又叫几个师兄弟去外面发传单、在网上发帖子。只是这样收效甚微,短短几天时间,倒闭的那家场馆里可流动的会员几乎都被几家老馆挖走了。
“唉……还不是因为没钱,这一波我们没赶上。”林咏澜看了看一边因为师姐来了而奋力练习着的乔师弟,“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今年的比赛上了。”
林咏澜正一心顾着跟秦时月聊天,在替他看守前台的傅勇突然一路狂奔到两个人面前,面露喜色:“师兄,有人来咨询报名了!”
有人想报名当然是好事,那也不至于让傅勇激动成这样吧?
傅勇四顾无人,低声道:“四段!”
林咏澜脸色变了。他以为是普通会员,但新来的段位压着自己一截,万一上课被别人指出技不如人,老师还不如学生,以后学员还怎么带?
“刚倒闭的那家一道馆的老会员,肯定懂很多老馆的技术打法,这下我们有福啦!”傅勇想得简单,觉得捡了个大便宜,就差开一个欢迎大会了。
林咏澜可没他那么高兴。那家一道馆是全市规模最大的场馆,他们的会员年年都能在比赛上取得好成绩,对外也牛气得很,向来看不起他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场馆。
他家倒闭了,林咏澜本来兴奋了好久,希望他们的会员能加盟自己的场馆,但这么久都没有会员来,显然人家是根本嫌这里的水平低,看不上。
这人在一道馆也是名列前茅的学员吧?看一看宣传册不就知道这里是根本比不上他们场馆的地窝窝吗?来这种小场馆报名是什么心态还真不好说。
“学长,你怎么了?”秦时月一句问话把林咏澜从出神里拉了回来。林咏澜郎爽一笑:“没事!”随即整了整衣服,挂出一脸笑容,大步向休息区走去。
秦时月扭头望去,休息区远远的坐了一个人,背对着场馆,正悠然自得地看林咏澜做的宣传册,座位旁边放了个包,应该是他自己练习用的东西。
林咏澜大步流星走到休息区,热情似火地打招呼:“欢迎欢迎!我是这里的老板兼教练,我叫林咏澜。”说着递上去一张名片。
那个新来的把名片接过,林咏澜这才仔细端详他一番。他穿着浅蓝色短袖衬衫、一件工装马甲、卡其色休闲裤,留清爽发型,不过他这个人看起来身上有很多事,很不清爽。
身量大概一米七五都不到,整个比乔落枫矮半个头,放在馆里,二等残疾。
也算不上强壮,跟乔落枫比,他就是棵豆芽菜。
长相倒是还算顺眼,但就是远不如乔落枫阳光帅气,当然更比不过我咏澜师兄……我自认为比乔师弟还是帅上一分的。咳!总之,样样比不上乔师弟,就他也配四段?
不会是凭运气考的段位吧?
新来的拿着名片端详了一会,又抬眼看了看林咏澜,把名片连同宣传册夹在一起,放进了随身的护具背包。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
林咏澜趁热打铁:“你是来报名的?欢迎加盟我们会馆!先填张报名表吧。”
对方更没问任何问题,从桌上拿过签字笔大笔一挥,把表就给填了。
“现在报名如果连办两年会员可以打9折。”林咏澜灵机一动,准备试着再宰他一笔。
没想到对方反问:“三年可以打8折吗?”还砍上价了!
“嗯……可以。”谁让林咏澜自己是老板呢。跟老板砍价,老板都没有还价的余地。
“那我办十年,是不是就能打一折了。”
林咏澜虽然脸带微笑,但气得面皮都红了。这什么人,居然还敢套路他!看你这小身板,等会穿上护具不把你弄趴下!
“在哪刷卡?”他这说着卡就掏出来了,这家伙还真有钱。
“你等着,我把你的报名信息录入系统。”
林咏澜端起他填的报名表,仔细看了看报名表填写的信息。
任瑛,31岁,助理律师,金钻律师事务所。
林咏澜一边办会员卡,一边偷看了任瑛一眼。怪不得看着不单纯,当律师的都猾,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边办卡,林咏澜一边试探:“兄弟,看你段位挺高的啊。对比赛有没有兴趣啊?我们馆里可有好几个小孩想让师兄带着打打比赛呢。”
没想到任瑛犹豫了片刻便回答:“对不起,我不上比赛。就是为了不上比赛我才来的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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