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襄曙国的皇都永荆城中甚是热闹,到处张灯结彩, 街上小贩颇多, 店铺中的人来来往往, 尽是携家出来游玩的, 小孩子的欢笑打闹声, 浓情蜜意的夫妻间调笑的声音, 还有杂耍摊铺上欢呼声, 不绝于耳。
厚重的城墙的另一边,守卫森严的皇宫中, 也十分热闹。
襄曙国的皇帝陛下带着后宫的妃子们和皇子公主, 下面坐着一堆的皇亲国戚、大臣, 皆携着家眷,一起欣赏歌舞, 饮酒作乐, 好一幅君臣共庆佳节、阖家欢乐的场景。
刚刚升官坐上太尉位置的苏秦生虽已娶妻两年有余,家中还纳了一门妾室,却是膝下无子, 今日只带了端庄优雅的夫人。
苏夫人抬眸瞧了瞧皇帝陛下身后的坐席,有些奇怪的低声问她身旁的人,“大人,为何不见五公主”
这位年轻的太尉大人淡漠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先皇后去世前与陛下生了龃龉, 具体因何事无人知晓, 一向恩爱的帝后似乎因此渐渐离了心,她去世后,皇帝陛下连带着对先皇后所出的五公主也似生厌弃,如今看来,是全然不当有这个女儿了。”
苏夫人心善,不由得叹了一声,“上一辈之间的事情,与孩子又有何关系五公主不过才两岁,没有长辈照拂,宫中的下人们又惯是会踩高捧低的,她如何能平安长大”
苏秦生扯了扯嘴角,似是冷笑,眼中却似乎含着几分悲痛,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皇家人,都是如此冷心无情。”
苏夫人转头看他,见他神情寂寥,仿佛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心中知晓他定是想起旧事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心里想了许多,最后开口只有一句无甚重量的话。
“佳人已逝,大人要向前看才好。”
与另一边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皇宫一座偏殿中的冷清。
殿前有一个正在扫着落叶的小太监,他动作懒散,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枯叶发出嘎吱的响声,他一边扫一边哀怨的看向殿内。
“真是命不好,被分到了五公主这儿,不知道何时是个出头。”
苏夫人说的还真没错,皇宫里的人都是看皇帝行事的,见他对五公主不上心,下面的人对她自然也就不怎么上心,除了先皇后给她留的一个奶嬷嬷外,就只给她指派了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宫女。
这两人也惯是不把年幼的主子当回事,就连去膳房拿的吃食都敢私吞一半,奶嬷嬷倒是疼五公主,可自先皇后去世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除夕夜,宫女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剩下这小太监在这里心怀怨气的看顾着。
按理说五公主还小,怎么也应该把她放到哪个妃子的膝下,让妃子养着,可偏偏皇帝什么也没说,就放任她在这偏殿。
正值寒冬腊月,寒风刺骨,小公主的殿内没有一点炭火,冷的发硬。
小公主此刻缩在床上,身上裹着并不厚的被子,晚饭被私吞了一半,没有吃饱,这会儿是又冷又饿,缩成一小团儿,冷的直发抖。
她不由得有些想念母后,她虽年纪小,却仍然记的很清楚,母后总是温言细语的,她的怀抱也是暖暖香香的,最是疼爱自己了。
可惜母后去世了,再也不会抱抱她,叫她一声“小昭歌”了。
忽然,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惊的一颤,抬起头,脸上被轻轻抚过,耳边是陌生的男声,“怎么哭了”
屋内只有两盏烛火,明明灭灭的跳跃,昏黄的光芒落在面前人的脸上,笼着他的面庞,一半阴暗一半明亮。
他有着一双好看的黑眸,幽深不见底,此刻里面是小小的她还看不懂的情绪。
小昭歌只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她见过的人之中最好看的。
明明该害怕的,她却无端的对他生出了几分亲近和依赖。
小手揪着他的衣服,声音软软的,带着哭音,“我饿了,还、还冷。”
才两岁的小团子抱着完全没有重量似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肉,瘦的可怜,被子冷硬,她穿的衣服也是旧的。
鼻头通红,脸上是冻出来的异常的红,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瞅着他,他这样看着,只觉得心都要被揉碎了。
他在心中将那多管闲事的齐山桃骂了个遍。
该死的,虽说这是稳固神魂最好的方式,可他多的是别的不需要让她受苦的法子,何须这样走一遭。
算了,到底是他来晚了。
言禹握住小可怜公主的手,发现她小爪爪冰冷,冻的都有些发红了,干脆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结结实实的将她抱住。
小昭歌小小的一团,缩在他的怀里,只觉得被温暖包裹着,舒服极了,她蹭了蹭男人的衣服,抬眸看他,大眼睛水灵灵的,“你是谁呀”
言禹垂眸瞧她。
她现在的模样,除了眼睛颜色不同外,与她自己本来的模样有八分相似,想来这就是她小时候的样子了。
他家小雾猫,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让人欺负,可怜的躲在角落里哭
哦也不是,好歹有稔岁护着。
他轻拍她的背,“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已经这样了,陪着她长大,看着她从这么小一点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小昭歌没回答,只歪了歪小脑袋,那神态,跟她从前是一只小猫的时候一模一样,言禹不自觉勾起嘴角。
“你不认识我吗为何要帮我”
虽然是警惕的话语,她却扒拉着言禹不肯放手,小手揪着他的衣服,怪用力的。
言禹“我认识你,却不知你现在叫什么。”
小公主非常严肃的拧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好吧,我叫宛昭歌,你呢”
言禹被她古灵精怪的样子逗笑了,捏捏她的鼻尖,“我叫言禹。”
小昭歌自从先皇后去世后便不爱说话,但见着他之后却像是打翻了话篓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偏偏男人还十分有耐心的应着她。
小公主眨巴眨巴眼睛,“你认识我母后吗”
“不认识。”
她哦了一声,又问,“这里可是皇宫,你怎么进来的呀”
“飞进来的。”
小团子睁大了眼睛,“哇,你会、会武功吗”
她从前听宫女姐姐讲故事的时候说过,故事里的人会武功,飞来飞去的。
言禹轻笑,“大约是会的。”
小团子不赞同的皱起了眉,稚声稚气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哪有这样说话的呐”
言禹轻咳一声,“抱歉,是我说错了,我会。”
小团子露出“这才对嘛”的神情。
她张张嘴又想说什么,不想屋内响起咕噜一声。
在只有烛火燃着的屋内,这声十分明显。
小公主涨红了脸,捂住自己的小肚子。
言禹暗道自己疏忽了,方才小家伙已经跟他说过自己饿了,他却因为好不容易见到她,一时给忘了。
他将外衣褪下,裹在她身上,“我去给你找吃的。”
小昭歌拉住他的袖子,不安的仰头看着他,“你、你要走了吗”
言禹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
虽然肉不多,但软软嫩嫩的,格外好捏,该再养胖点。
他温声哄道,“我去给你找吃的,衣服还在你这儿,不会走的。”
小昭歌重重的点头,笑成了一朵花儿,甜甜的,“那你快点回来呀。”
言禹只觉得自己养了个女儿,无奈之余,心中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他避开外面的小太监和巡视的侍卫,在屋顶上越过,直到了膳房,随意挑了两样他家小团子爱吃的,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个世界对他的限制,比起凡人界来说更大,他不能随意动用灵力,否则可能会被此界的自然法则排斥。
好在他对于做“梁上君子”没什么感觉,拿了吃的后,又顺了一件漂亮的外披。
小公主身上裹着件黑色外衣,上面还有男人身上的温度,暖暖的,她坐在床边,小短腿一晃一晃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窗户。
外面扫落叶的声音早就停了下来,小太监想必也耐不住,不知道去哪里了。
嬷嬷近来病又加重了
正在小公主想东想西的时候,窗户被打开了,男人从窗口跃了进来,手里稳稳当当的端着吃食,手臂上还挂着一件颜色明亮的外披。
他把吃的放在桌上,先把外披给小团子穿上,而后才喂她吃东西。
有着喂养小猫的经验,是以他动作还算熟练,把我们小公主侍候的很开心,一边吃一边眯着眼笑。
方才他来的时候还在哭鼻子,这会儿就跟个小糖果一样了,浑身甜滋滋的,言禹失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吃完后,他将这些东西毁尸灭迹,抱着吃饱喝足的小团子,轻轻拍着她的背,思考着要怎么办。
直接把她带走他刚刚一路上听了一耳朵,皇帝对她很不在意,想来失踪了也没什么,他倒是可以带她开心自在的在外面游玩,过完这一生,可如此一来,她此行就没有意义了。
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的生活,要她自己改善才行。
小团子窝在他怀里,嘴里碎碎念,念叨着大大小小的事情。
“你知道杲晖院吗母后说过,我三岁就要去念书的,可是呀”
言禹抓住了关键词,“杲晖院是什么”
他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是很了解。
“你怎么这个都不知道。”小团子睨了他一眼,小大人一般道,“杲晖院就是读书的地方嘛,有好多好多人的哦,大家到了年纪都要去的。”
言禹若有所思,“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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