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香炉升起袅袅青烟, 被从窗缝里漏进来的点点春风吹的动摇西摆, 宛昭歌坐在床上,身后垫着软软的枕头, 手中拿着一本杂记,正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要下午才启程回去,皇帝让她在屋里养伤,不许她参与他们今天的游玩。
苏秦生、江静之还有认识的人轮流来看望她后,留她一人静养,清闲得很。
忽然, 窗户响了一声, 她放下书的同时,感觉到床边塌陷下去了一块。
轻车熟路翻窗进来的, 是言禹。
言禹此时恢复了自己的容貌,坐在她床边,一句话也没说, 自然的拉过她的左手,拆开白布带, 为她换药。
宛昭歌懒洋洋的往后靠了靠, 在他换药的时候用手指轻轻勾着他的手心。
言禹当她的骚扰不存在, 为她换好药,又换了条白布带包扎好,才握住她的手腕, 在她手腕上的金色莲花上轻轻一吻。
宛昭歌觉得有些痒, 缩了缩手, 软骨头似的又靠近他怀里。
言禹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指尖卷着自己的发丝,小公主像只猫儿一样蹭了蹭他的衣服。
“你知道皇帝今早上叫我去干什么吗”
“大概猜的到。”
她去见过皇帝后,大皇子和六公主就被罚了二十大板,又被令禁足,右相因管教不力也被责罚了,皇帝态度转变之快,稍想想就能猜到,定是皇帝知道了她的身世。
宛昭歌抬眸看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世”
“当初苏秦生无缘无故亲近你,我就觉得奇怪,便去查了查。”
“那为何不告诉我”
“还不是时候。”
宛昭歌轻轻哼了一声,倒也没跟他计较,用没伤着的右手抓住他的手,捏他的手指玩儿,“没想到,母后不是我的母后,是舅母,圣上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而是舅舅。”
“上一辈的爱恨纠葛,似乎也说不出个谁对谁错,不过是这个为了保护那个,那个为了维护这个,阴差阳错造就了许多遗憾。”
“我原本跟陛下就没什么感情,知道真相后,倒觉得他有几分可怜,爱慕我母后多年,不得回应,以为我是母后跟别人生下的孩子,却还是忍气吞声的养着我,虽对我不亲近不重视,可也没短着我的什么,实属不易。”
“我生母长公主和母后早逝固然可惜可怜,但我觉得还活着的,心中依然装着她们的苏大人和陛下,更加可悲。”
“爱人已逝,自己却独活于世,太可怕了。”
宛昭歌环着他的腰,声音低低的。
摸了摸她的发顶,指尖顺着她的发丝轻抚,言禹轻声道,“我不会留你一人的。”
“他们打算让你认祖归宗吗”
宛昭歌摇头,“并未。”
“事关皇室血脉,全天下都关注着,定不能贸贸然说我不是陛下的孩子,不能随意糊弄朝臣和百姓,只怕要拿出实证,可如果拿出实证,就要牵连到我母后,可能会令她名誉受损混淆皇室血脉,可不是小事。”
“所以认祖归宗操作起来比较麻烦,也没什么必要,还不如维持现状。”
言禹嗯了一声,“他们这样同你说的”
“是我自己决定的,他们说无论是想回苏家,还是继续当公主,都看我自己,而我不想母后死后还被人议论。”
宛昭歌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仰躺在他腿上,眼睛眨了眨,“可我有个地方想不明白。”
“你说。”
“为何苏大人查出当年真相后,没有立即告知陛下呢”
言禹轻轻点了点她的上眼睑,“当年老皇帝突然去世,太子即位,那把龙椅,他还坐不稳,而容贵妃娘家,在朝中势大,那时候的皇帝若是想坐稳位置,就不能轻易得罪容贵妃他们家族,这样说,你能猜到原因吗”
宛昭歌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陷害我母后的人是容贵妃”
“这样一来便说得通了,陛下对母后一往情深,如果知道是容贵妃间接害死了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苏大人怕他知道真相后一时冲动,所以才没有告诉他。”
“但是现在,陛下已经不需要忌惮容贵妃他们了。”
言禹轻笑,捏了捏她的鼻尖,“聪明。”
他拍了拍她的手臂,“成日闷在屋里不难受吗起来,我带你出去走走。”
宛昭歌一听可以出去,眼睛都亮了。
陛下、苏大人还有她两位皇兄都觉得她伤的特别重,一定要躺个十天半个月,可手心本就多肉,她划的时候也有分寸,根本没什么大事,更何况她是手受伤又不是脚受伤,为什么不让她出门走走
虽是出于关心,可她也有些郁闷,这下听言禹说要带她出去,便十分开心了。
宛昭歌朝他张开手臂,“好容易从皇城里出来一趟,快快快,我们走。”
言禹轻笑,把她从床上抱下来,揽着她的腰翻窗而出,避开巡逻的侍卫,轻点脚尖,落地时已经在庄子外面了。
他们站在一处山峰上,树荫由上至下笼着他们,放眼望去满是绿色,青绿色的草地上点缀着或紫色或黄色的小野花,随风摇曳,树的颜色比起草地似要深一些,且越往山下越深,但仔细看去,会发现是阳光照射的地方显得更亮,而没有阳光的地方颜色则暗。
阳光斑驳落在地上,随着风摇曳,满目皆是明暗交织的绿色,养人心神。
宛昭歌不自觉的张开双臂,将迎面拂来的春风抱了个满怀,发丝扬起飞舞,长袖鼓动,衣摆飘拂。
她在看景,身旁的人却在看她,看她轻松自在,看她灿烂笑容,心中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两人坐在树下,宛昭歌把头靠在言禹的肩膀上,手中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晃啊晃,忽而用它扫了扫言禹的鼻子。
鼻尖痒痒的,言禹握住她的手腕不给她动,眯眼瞧她,神情有些危险。
小姑娘无辜的眨眨眼,举起自己的左手,“我现在是伤患,你不能欺负我的。”
“不能欺负”言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指尖微动。
“哈哈哈哈哈我错了”
宛昭歌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唱歌和挠痒痒,腰间一碰就痒,更别说这样被人按着挠了。
她笑倒在草地上,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连求饶。
偏生这人挠她时,还注意着她受伤的手,让她假意说伤口痛都不行。
她忽然抬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口,“好、好了,我错了嘛。”
小公主躺在草地上,衣服、头发上沾了些草屑,笑的满脸通红,看着他的清澈眼眸中水波潋滟,声音娇娇的。
下巴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言禹停下动作,却未起身,影子笼罩着她,黑眸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一阵风吹来,拂落他肩头的发丝,发尾轻轻在她脸庞晃悠。
小姑娘的脸越来越红,不知所措的左看右看,用手推了推他,“你做什”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他低头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的触了一下。
轻薄了人家的言禹泰然自若,起身将她拉起来,为她拍去身上、头发上的草屑。
猝不及防被轻薄了的小公主脸上越来越烫,咬着下唇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心跳快的像是要蹦出来了一般。
一旁的言禹见她如此,无声的笑了,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掂了掂,朝着某个方向掷去,树枝落下的地方,发出低低的一声叫声,似乎是什么小动物。
宛昭歌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咦是什么”
言禹握着她的手腕,带她站起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想吃野味吗”
烤、烤肉
宛昭歌的步伐快了些。
因着太医那儿说了一大堆的忌口,她今天中午的饭食淡的几乎没有味道,吃是吃饱了,可还是馋,一点也不满足。
拨开还不深的草丛,宛昭歌便看见一只虽然不大,但显然很肥的兔子,它的一只后腿被树枝穿透,树枝插入土里,它也就被钉在了原地。
见有生人来了,紧张的爪爪乱抓,发出叽叽的叫声,可惜还是没法逃走。
一根一折就断的枯枝,在他手上却堪比利刃。
不过宛昭歌早就知道他不是寻常人,倒是没多惊讶,对那只还在意图逃跑的兔子虎视眈眈。
言禹伸手抓住兔子的耳朵,把它提起来,看着宛昭歌,眼眸弯弯,“吃还是放了”
宛昭歌甜甜一笑,“这么可爱的兔子,当然是要吃掉啦。”
没多一会儿,空气中就飘散着一股烤肉的香气。
男人的袖子挽了挽,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一只手拿着一根插着兔肉的树枝,另一只手拿起身旁的一个小罐,往兔肉上倒,一些细碎的粉末落在兔肉上。
他身旁还有些其他的小罐,每个形态和颜色都不一样。
宛昭歌蹲在一旁,看了看兔肉,又看了看言禹,伸手碰了碰他腰间坠着的那个玉佩,“你喜欢猫吗”
似乎从她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带着这个玉佩,形状奇怪,竟是一只猫。
她问完就见男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神色奇怪的看了自己一眼,而后竟然笑了。
“只喜欢自己养的。”
“你养过猫”宛昭歌话里带了点酸。
他方才笑的那么温柔好看,是想起了他养的那只猫吧
“养过”他把重音咬在了“过”字上,扬了扬眉,依然笑着,“不准确。”
他看了一眼鼓着腮帮子的小公主。
没有“过”,还在养着。
宛昭歌半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轻哼了一声,嘟囔道,“不会我上辈子是只猫吧”
“嗯何出此言”言禹有些意外,问着还不忘给手里的兔肉翻面。
看过无数名家经典,也看过不少话本子的五公主道,“你是不是妖怪呀”
她小时候只当言禹是武功高强的高人,但后来慢慢的发现,那不是武功,且很多超乎常理的事情他都做得到,他也从没有在她面前掩饰他的不同寻常。
于是她就大胆猜测,他应该是传说中的妖怪一类的,与她相知相恋,但因为她是凡人,所以不能长相厮守,只能过完一世后又寻她的转世,守着她长大,再与她在一起,如此循环往复。
五公主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一定十分接近真相,但在她说完后,却见在烤肉的男人笑的浑身直抖,几乎拿不稳串着兔肉的树枝。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咳,只是觉得小昭歌太聪明了,这都被你猜着了。”
宛昭歌狐疑的看着他,“是吗我猜对了你为何笑的这么欢。”
“肉烤好了,尝一尝。”言禹拿着小刀,割下一块兔肉,吹了吹,往她嘴里一塞,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满嘴的烤肉香气,调料不多不少刚刚好,一口咬下去,兔肉鲜嫩无比。
在言禹不间断的投喂下,贪吃猫渐渐沉迷美味的烤兔肉,已然忘了刚刚他们在说什么了。
小姑娘享受的眯起了眼,身后似乎有尾巴欢快的拍打着地面。
“超好吃你也吃。”
言禹笑了两声,“好。”
小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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