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到了请安的日子。
宁寿宫,满皇宫权势最大的几人聚在一处说闲话。
只除了一人, 玮乐公主。
现下她还被禁足在英台宫呢。
太后娘娘这次铁了心要好好管教她, 将她这个爱撒谎的性子掰回来,因此这次禁足一个月的限令她是坚决打算执行到底,便是到了请安的日子也没放出来, 另还拨了两位专门负责教导品行的嬷嬷过去。
太皇太后和他们说了会子话之后, 难免问起玮乐。
皇上便将玮乐做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玮乐顽劣, 母后便将她禁足英台宫。”
皇太后闻言有些不自在, 尤其在太皇太后视线扫过来后。
她和太皇太后就是宫里的两个极端, 一个出身低微,完全靠子发达,几乎全程躺赢, 一个出身显贵, 足智多谋,经历过深宫血雨的洗礼,能走到今日,其性情聪慧可见一斑。
这样的对比,皇太后在太皇太后跟前总觉得立不住,她没跟任何人说过,她这辈子心里最怵的人就是这位太皇太后。
眼下皇上将事情真相捧到太皇太后跟前,皇太后就觉得,分外不自在。
她怕太皇太后看低她, 觉得她不会教养子女。
皇上这般上进,可不是她教导的,皇上原来在皇觉寺待了一年多,回宫后直接被送到皇子所,再后来,又被太皇太后接到身边亲自教导。
说实话,皇太后同皇上的相处并不算多,皇上聪慧乃是他本人上进,与此相对比,玮乐可算是她放在身边一手教养长大的,皇上越发优秀,她就越发怕玮乐拖后腿,生怕被人指责她不会教养子女。
想到这,她头更低了。
太皇太后“哦”一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更没提要放出来的话。
陈以祯悄悄松了口气。
皇太后也悄悄松了口气。
她瞥见陈以祯的侧脸,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事一直横亘在她心间,两年前就存在,只是那时候陈家当大,有朝臣试探着提出结果立即被陈家怼回去,过后还被陈家找了个借口降职发配出京,自那以后,朝堂上就再无人敢贸然开口。
眼下,朝堂终于非一家独大,就有人再次提出了这个建议。
当然,那人没有贸贸然怼到皇上跟前,而是想着法先给皇太后递了个帖子,皇太后看到帖子后立即回忆起来了那个夭折两年多的想法。
想着那个想法,皇太后盯着皇上和陈以祯,有些蠢蠢欲动。
“咳咳”
皇上顿住,扭头看她,“母后身子不舒服”
皇太后摇头,“哀家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皇上沉默以对,只内敛的眼神表明他正在听她说。
皇太后咳嗽一声,慢悠悠看陈以祯一眼,道“是这样的,皇帝你登基时日不短了,后宫却还空虚,膝下更无子嗣,你父皇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膝下已经有两子两女了,因此,你看,是不是该将选秀操办起来了。”
她这话说出的一瞬间,皇上便下意识看向陈以祯。
皇太后的视线跟随他的目光一起,落到了陈以祯身上。
唯独陈以祯,却跟没听到似的,神色平静地端起手下的茶盏,浅浅啄了一口。
皇上无声抿唇。
沉闷在殿内蔓延,许久,皇太后再次咳嗽一声,这次却是朝着陈以祯道“皇后,你身为一国皇后,操办选秀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你可有异议”
说罢,她挺起胸脯,打算但凡她有提出任何异议,她就端起一国太后的架子,朝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让她明白此时已不是陈家独大的时期。
陈以祯“臣妾并无任何异议。”
皇太后“”
准备充分的皇太后顿觉喉头一哽,就好像脾胃不适的人好不容易能大吐特吐一通,谁料想,大夫却让她闭上嘴不要吐,不仅不要吐,还要将淹到喉头的哽咽吞回去。
这感觉,不可谓不难受。
她小心眼地冷哼一声,“那就好,既然如此,皇帝,你觉得呢”
皇上猛然站起身,神色冷淡。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什么也没说,冷着脸告辞了。
当然,他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陈以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皇上此时的神情好似格外冰冷,并且走之前,好似还冷飕飕地瞥了她一眼。
回到钟粹宫,双姝神情有些低落。
双陆没有跟着一块去,怕她管不住自己的嘴,陈以祯去请安时一向不带着她,因此她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此时见双姝神情失落,且时不时走神,好几次都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双陆忍无可忍,问她“你怎么了”
双姝看陈以祯一眼,犹犹豫豫,“没什么”
“没什么你却是这副样子”双陆不信,“你若有什么心事,尽管与我和娘娘说,我们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
闻言,双姝嘴唇微抿,却更加沉默了。
陈以祯放下手里的绣样,无奈看她们,“行了,别问了,不就是为选秀那档子事嘛。”
“选秀”
双陆愣住。
双姝见娘娘将事情表面盖着的这层围布扯开,再没有任何顾忌,忍不住担忧地絮叨道“娘娘,您真的要听从太后娘娘的吩咐,给皇上操办选秀”
“不然”
“不能啊,娘娘,眼下后宫没其他女人,钟粹宫才能这般轻松悠闲,若是后宫添了女人,钟粹宫就再没有清闲的时候了。”
她不是傻子,心中有和郑嬷嬷一样的忧虑,只是以往,这些忧虑被哪怕陈家破败,皇宫却一仍如旧的宁静所掩盖,但日后,如满足太后娘娘所言,皇宫多了几位娘娘,她再傻也知道钟粹宫就永无宁日了。
陈以祯苦笑,“我自是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现如今这状况,哪里是我能够左右的。”
太后娘娘想要选秀她左右不了,甚至哪怕选秀过后废了她的后位为新人挪位子她依然左右不了。
双姝沉默,许久,她颓丧地垂下了肩膀。
“不是,”双陆总算反应过来,“娘娘,你们在说什么选秀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今日请安的时候,太后娘娘都主动提出了。”双姝失落。
“那皇上呢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双姝抬头,瞥见她含着抹莫名微光的眼底,有些不明所以,“皇上皇上能是何意,他自是同意的。”
天下哪个男人不好色。
“皇上明言表明同意太后娘娘的提议了”
“那倒没有,皇上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双姝回忆起当时皇上的神情,迟疑道,“皇上好似,有些不开心。”
“皇上不可能同意选秀的。”双陆十分肯定。
陈以祯好笑地看着她,“你如何得知就因为皇上没有废了我的后位”
自从皇上没下废后的旨意,双陆这个妮子不知怎么就突然肯定皇上对她感情不一般,且这个判断还随着时间的推进一点点加深。
认真说来,她才是整个钟粹宫对她最有自信的人。
双陆执拗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娘娘您别不信奴婢,不然您等着,皇上今晚铁定会过来。”
陈以祯好笑,“那我就等”
“娘娘,”郑嬷嬷突然走进来,禀报道,“皇上往这边来了。”
陈以祯“”
她看看郑嬷嬷,又看看双陆,一脸呆滞。
双陆得意地昂起了小脑瓜,那瞥过来的小眼神好似在说看吧,我就知道我判断的没错。
陈以祯捏了捏眉心,朝郑嬷嬷挥挥手,“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站起身,双姝和双陆抓紧过来帮她整理头发和衣衫,眼角瞥见双陆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消,她忍不住提醒她,“你给我低调点,没听见双姝说,皇上今日心情不大好,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便是本宫我,也救不了你。”
闻言,双陆立即紧紧闭上嘴,还伸出手在嘴上划了一道,给她个眼神,示意自己知道了,一会绝不会在皇上跟前放肆。
陈以祯瞪她一眼,理了理衣袖,率先迎了出去。
刚走到钟粹宫门口,恰好遇到自外面跨进来的皇上。
她有条不紊地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摆摆手,示意她起身,他没多说什么,径自板着一张俊脸,朝正殿走去。
看来她的察觉没错,皇上心情真的不大好。
心思翻转,陈以祯随皇上走进来,坐在硬榻另一头,刚坐下,双姝就端着两盏茶走了进来,将茶盏搁到两人中间的炕桌上,双姝垂下头,恭敬沉默地缓缓退下。
陈以祯偷偷窥视皇上,只见他端起茶盏,手掌扣在茶杯底座,大拇指轻轻按持杯沿,将茶盏缓缓凑到嘴边,极为浅淡又极为优雅地抿了一口。
倏忽,眼皮撩起,皇上平淡却深邃的视线准确无误地捕捉住她偷窥过去的眼角光,嗓子眼轻轻发出一声暗沉的“嗯”声。
陈以祯咳嗽一声,收回视线,呐呐开口,“臣妾只是,看茶水是否合您的口。”
她心里懊恼,都怪双陆,她刚刚太过跳脱,搞得她见到皇上的第一眼竟然想暗中观察,观察皇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别致的心思。
“总是比你的手艺好。”皇上淡淡回答。
陈以祯无奈,瘪嘴,视线偏离,她要是再信双陆的胡话她就不姓陈。
皇上将茶盏搁到炕桌上,发出“蹭”的一声脆响,他自己,靠到身后的引枕上,身子放松,眼睛注视前方。
沉默不知多久,突然,开口,“今日,母后说的选秀,你当真没异议”
陈以祯身子一肃,来了来了,皇上来看她表忠心来了。
她张嘴就来,“皇上,您放心,臣妾满腔赤胆忠心天地可表,绝没有任何异议,臣妾绝对支持这次选秀,您若有任何想法,或者想留下哪家姑娘,尽管跟臣妾说,臣妾定然不辜负您的厚望,包您满意。”
说罢,回顾这番话,她自觉表达得情真意切,抑扬顿挫,可堪经典。
于是,她嘴角噙着抹柔和微笑看过去
皇上盯着她的眼神分外冷冽,突然,他扯起嘴角,讽刺地“呵”了一声。
“陈以祯,你就是个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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