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 刘月娇浑然忘却了惧怕, 死死地盯着那具狐尸。她死也不会忘记,这就是那头夜闯她闺房的狐精
在极度愤恨之下, 刘月娇快步过来,竟全无平日里的娴雅, 先是一脚将狐头踢到墙角, 又狠狠地踩在了狐尸之上。随即她反应过来, 匆匆来到窗前往外看去她深知那狐精绝不会自砍脖子, 定是有侠士知晓此事,去将狐精杀死,并将其尸体送了过来。
然而窗外无人, 唯有树影摇曳。
刘月娇心砰砰跳, 鼓足勇气扬声叫道“恩人侠士您的恩情, 月娇永世不忘”
随即才有一道嗓音传来, 似真似幻, 听不出男女, 亦不知老少。
“此事已了, 从此忘了吧。”
之后, 再无一丝动静响起。
刘月娇有些失望,又禁不住欢喜。
如今总算是再无后患, 从此以后, 她也终于不必在夜间辗转反侧, 可以安眠了。
不多会儿, 熟悉的脚步声极快过来, 而门被敲响,有焦急的男声说道“小妹,可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无事”
又有个温婉的女音也带着焦急“月娇,你做噩梦了么可要紧我们能进来么”
刘月娇轻声说道“进来吧,我没事。”
门被推开,很快进来一对年轻夫妻,他们瞧见刘月娇,都有些惊慌“小妹,你怎么哭了”
刘月娇怔怔地说“我哭了么”
她抬手轻轻擦了擦脸,才发觉自己脸上一片冰凉,竟然不知道何时落下泪来。
然后,刘月娇含笑带泪地指了指墙边的狐尸,哽咽着说“有个侠士将那狐精除了,兄嫂请看,尸身尚在”
年轻夫妻一同看去,都是惊异。
下一瞬,她那兄长拎起一根棍棒冲过去,狠狠地将那狐头狐身尽数砸成肉酱。
次日,刘父刘母自子女口中得知此事,都是既惊异,又欢喜。他们对那侠士十分感激,却也明白对方无意透露身份,于是为侠士立了一个长生牌位,时常供奉。
至于那具已砸成一团血肉的脏污玩意,就被他们丢弃到荒郊野外,并差人盯着,直至有野狗过来将其分食一空,才算泄了心头之恨。
又不几日,刘家总算处理好家务,收拾好家当。
一家人,自此远远地离开了。
而刘月娇,来到那不知她根底之地后,由父母做主,以新寡身份嫁给了一个读书人。那人颇有才华,人品也不差,婚后两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读书人三十岁考中举子,捐了个县官,其间刘月娇连生三子,皆有才能,亦极孝顺。
刘月娇晚年安稳,寿八十,无疾而终。
长生牌位始终被她供在屋中,直至她逝世,子孙在供奉她时,也始终一并供奉。
阮钰不知刘家还给“侠士”立了无名的长生牌位,更不知道刘月娇日后如何,待应辰归来后,他立即起身问道“通溟兄,此去可还顺利”
应辰道“不过是随意丢进去,岂有不顺之理。”
阮钰笑道“倒也是。”
应辰并不以那事为意,就走到书桌前,见他出去这趟间,阮钰刚好抄完一篇诗文,便仔细品评起来,道“我去时你心境不定,此篇不成。”
阮钰点点头,将这篇揉了丢进火盆,铺开新纸重新抄写起来。
应辰在旁瞧了瞧,也就不站在此处干扰,到一边坐着。
半个时辰后,阮钰该抄的抄完了,这才又给应辰品评。
两人都没再将那狐精之事放在心上,过了几日,隐约得知山南那户人家搬走,再三四日,应辰同阮钰说道“那谋夺田产的两人,可以处置了。就在明日,我请你看一场好戏。”
阮钰顿时一喜“如此再好不过。”
他也不问要在何处看,只等应辰带他去瞧。
卢家村与刘家村皆有学塾,其中两位夫子彼此有亲,且意趣相通,故而不时来往,平日里教导学生时也都类似做派,说类似道理。
这一日,两位夫子要集合一处会讲,将两所学塾中出色的学生约在一处,一同谈论。
恰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论、诸多学生认真听讲时,忽而有阵阵微风浮动,吹来许多纸片盘旋飞舞,上头似乎还有字迹,顿时引起众人注意。
霎时间,就有纸片附近的学生禁不住好奇,捡起一片翻看起来。
有了一人打头,其余学生纷纷如此。
刘夫子见状,严厉说道“会讲之时,当心无旁骛,你等还不快收拢精神,继续听讲”
卢夫子拈须,赞同道“刘夫子所言甚是,快快将东西放下。”
这两位夫子平日里也是之乎者也,满口大道理,学生们听得多了,对他们也十分尊敬,都将他们所言当作金科玉律。若是以往,闻得他们如此说,众人便必然会连连道歉,专心读书,然而此次却是不同。
在听他们如此言语后,众学生面面相觑,面上的神情都十分奇异。
应辰手掌打在阮钰肩上,与他站在墙角之处,用术法遮掩身形,将这一幕尽数收在眼底。
原来方才应辰带着阮钰乘风而行,迅速来到刘秀才与卢秀才家中,依照记忆找到他们所藏书信,而后又来此讲学处,用法术摧动流风,将那些信纸吹进众人之间。
如此一如应辰所料,那些学生全都瞧见了信纸。
再说刘夫子与卢夫子两人,斥责诸多学生后,见学生们反应很不相同,居然露出如此古怪之色,顿时心中没来由生出一丝不妙来。
紧接着,有个学生迟疑一会儿,将手中信纸送给两人。
两夫子拿到信纸后,不消细看,就认出是他们的“杰作”,登时面色大变他们私通的书信,为何会突兀出现在此处这、这该如何是好
而学生们在看过信纸后,到底还是信任塾师,虽说上面笔迹很是熟悉,也并未立即相信其上所言。但此刻他们看见两夫子的神色,哪里还不确定信上所言是真刹那间,平日里里对夫子的敬重信任,就全都化为了鄙夷。
两夫子手指颤抖,拿着的信纸也抖动个不停。
他们紧张地抬起头,看到的便是无数如刺般的眼神,直叫他们恨不能钻到桌底去。
脸面全无了。
看到此处,阮钰心中舒坦许多,说道“此后他们焦头烂额,想来也没那心思再去图谋未亡人的田产了。”
应辰轻哼道“之后便看此地县官如何行事。”
阮钰点点头。
两人遂不再多看,应辰拉住阮钰,直接将他带回别第去。
不久,那两个秀才想对寡妇做的腌臜事传开,当即那些学生都耻于与他们为伍,不再去他们的学塾里读书。而后这事也传到县官耳中,县官很是正直,闻言大怒,就差人将他们带到衙门狠狠斥责一番,且以两人品德败坏为由,将他们的秀才功名革去。
从此,两秀才再也无力对那寡妇做什么,而寡妇因此保住了田产,虽只孤身一人,但多少受几分县官照拂,加之她是个节妇,总有几分脸面,故而倚仗田产,之后的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阮钰和应辰知晓此事后,见县官清明,也就不必让阮钰给他的上官写信报冤了。
而后阮钰放下了一段心事,又见那两个秀才之事仍旧被人议论纷纷,不由觉得有些吵闹,于是就要离开。他研究过路线,若要往余杭去,便得一路离开山东,先穿过江苏,再到浙江。沿着这路线去找,阮家在山东境内已无别第,再下一处的居所所在则是徐州。
应辰也看过舆图,阮钰同他商量,兖州与徐州相距不算近,却有一条直达的水路,而水路比之陆路快上许多,既要前往,不如直接坐船了。
于是两人做下决定,锁好门,一同来到兖州的码头。
兖州码头上各类船只不少,因颇多水脉汇聚于此,往各处去都有船,那直达徐州的亦颇有几艘。船有大有小,小的灵便,合适短途,大船则能长久在水面航行,更稳当些。两者各有优劣。
阮钰仔细看去,发觉不少大船都要运货,故而船上总有镖师随行,相较一些小船自是安全许多。他不是个喜欢麻烦的,既然用大船便利,也就去找了一艘看起来更稳健的船,与船家商议,待说定了价钱后,便与应辰一起上船。
大船不仅外观不小,内中还隔出许多小间,都是用来待客的。有船员将阮钰和应辰带到房间中,阮钰一眼瞧出,此处尽管是尽量收拾过,但看过去仍旧不甚洁净,除却一张床外再无他物,着实简陋得很。但出门在外,也不必计较太多。
船舱有限,两人只得住在同一个船舱里,阮钰身量小倒好些,但应辰长手长脚,也跟着挤在小间里,就显得有些憋闷了。
见应辰如此,阮钰便有几分歉意。
应辰一见便明白他心中所想,说道“以往我独自游历,风餐露宿也是常事,如今还能遮挡风雨,有什么不成的”
阮钰自然知道应辰豪迈得很,而且堂堂男儿出门在外总有不便之处,偶尔受点憋屈实属平常,只是他总觉得应辰贵气逼人,自然替他委屈。但转念间,这点矫情的心思也就褪去了。
坐大船的人不少,各类人都有,阮钰交了银子,还能和应辰一起住个小间,但更多人家资不丰,虽是必须坐船,但若要他们再花银子去住小间,却也是不愿意的。因此许多人挤在一个大舱里,不仅伸展不得腿脚,还得嗅闻诸多刺鼻气味,那才是真正的难熬。,,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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