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聿从未想过, 命运如此奇妙, 竟安排十年后的他们相逢。
包厢内把她叫到身边, 也不过是知道她恰好是夏明城偏好的那一款。
而夏明城,口味挺重的, 甚至会玩SM,他想着十年前救过她一回, 那送佛送到西,十年后再帮一把,他可不希望他救下的人在自己面前被夏明城吃到渣都不剩。
于是, 就叫到身边。
她对他的意思,明显到昭然若揭。
但于苏聿而言, 欢场上对他有意思的人多了去了, 关键是他……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了。
他本不打算开始, 却仍是下意识地靠近。
实在是,跟她在一起,他内心没那么多防备,每时每刻都轻松愉快, 他喜欢她蠢萌到一眼就看透的傻乎乎样子, 喜欢她时不时犯二犯蠢然后一脸懊恼模样,喜欢她哪怕各种胆小各种羞臊却仍是红着脸硬着头皮撩他的架势……
很可爱。
可爱到你止不住据为己有。
可爱到你会觉得他就是射入你阴暗生命里的那道亮光。
一个在阴暗里太久的人, 哪怕明知道骤见光明会刺瞎双眼, 却仍是止不住张开双眼直视那道光芒。
苏聿,无法拒绝秦欢。
纵然他知道她就是个小嫩模,知道她就是为了钱刻意撩他, 知道她有千百般的不好……
但于苏聿而言,她就是最适合的那个。
他本打算慢慢试试再决定是不是在一起,又或者等再确定一些自己是不是真的跟她合拍。
可秦欢,很急。
小嫩模嘛,吃的是青春饭,自是想趁着年轻多捞点钱。
他这样刻意吊着她,显然让她有些生气了。
他知道他再也不给她一点什么,她绝对……要放弃了,毕竟,撩不到的金主那就不算金主了。
苏聿忍不住想,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不管不顾和你试试呢。
某种意义上,秦欢,你的命,是我给的。
思绪翻涌也不过是一念。
这一念之间,苏聿做出了一个足够改变两人关系的决定。
但是,苏聿就觉得,谈恋爱嘛,绝不应该是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滚在一起。
他们肯定会滚床单,但不是现在,他们会交往,然后在发生其他的事情。
所以,哪怕苏聿身体紧绷到快要爆炸了,却仍是死死压抑住那股子渴望。
他抓住那只在他胸口游移的柔软小手,紧紧握了握,似乎是想解解馋,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苏聿发现自己想得愈发厉害了。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这只柔软小手往下边……
这个春日的夜晚,各种邪念和绮念在苏聿脑海里滋生,前所未有的疯狂,似乎是对他十几年无法滋生欲念的回报。
苏聿忍得都开始发痛了,却仍是礼貌且克制地把那只手塞入被窝,然后用棉被把小丫头紧紧包裹住,裹成一条蚕宝宝,苏聿就抱着那条蚕宝宝,声音暗哑低沉地道:“睡吧,不碰你。”
睡吧,不碰你。
秦欢听着这风轻云淡的五个字,本来生生忍住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都……袭胸了。
她都……这么不要脸了。
她都……豁出去了。
却只换来这淡漠无波的五个字。
秦欢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给人拿了钝刀在磨,疼到钻心。
从小娇生惯养的小丫头,哪里能忍得住这种疼,当即就想嚎啕大哭,但是又不敢哭。
她装成小嫩模接近他已然是极限,要是他发现她的十年暗恋,然后甩上一句“轮…奸也轮不到你”,情何以堪啊!
秦欢虽然撩男神的时候各种没脸没皮,但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她实在是……不能再丢脸了,他怕苏聿笑她傻。
于是,明明要哭了,却生生忍住,可怜巴巴地揪着床单把眼泪憋回去。
她甚至不敢想太多跟苏聿有关的事情,她怕再想出去自己就崩溃了。
于是,她逼着自己去想自己的漫画,想接下来该画些什么,想接下来的情节、分镜以及台词。
她真感谢漫画这种东西。
因为她可以发呆的时候想想漫画,沉浸在自己构造的故事里,短暂忘记这一刹那的伤心。
可秦欢明白,这样沉浸在其他的故事里,也不过是刹那。
等她回过味来,肯定会哭惨。
但,这辈子,也就这么一回,她也就爱过这么一个人,哭完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反正打死她也不能再接近他了。
太丢人了。
真的,太丢人了。
纵然她时不时犯二犯蠢干过的丢脸的事情无数,但今天绝对会是其中之最。
她都脱光了躺在他床上,还特主动地撩他了。
但是,他、不、碰、她。
两个人,相拥着睡在一起,亲密无间,却……同床异梦。
苏聿想着怎么开始。
秦欢想着这是终结。
第二天一大早秦欢就醒了,那时候的苏聿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沙发椅上,神色淡淡地等待着她醒来。
秦欢刚睡醒的时候还有点迷糊,她脑袋压根不清醒,在床上拱了老半天然后突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于是瞬间安静如鸡。
她摸了摸床边,苏聿已经不在了。
这的确是苏聿会干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让她看到把浴巾睡乱春光乍泄的他。
他对她,真的就是逗着玩玩,刻意暧昧的那种。
他这种男人,玩暧昧绝对是好手,但抱歉,她段数太低,实在无法奉陪。
她……再也不会靠近他了。
想明白这一切,秦欢悄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看到一旁的苏聿。
今天,她会为自己“睡男神”的计划画上一个终结。
她要镇定、成熟、理智地处理好这件事。
所以,哪怕心疼若绞,秦欢也是平淡从容地对一旁的苏聿道:“你能出去一下嘛,我……我换下衣服。”
感谢这一年半的职场生涯,让她能勉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寻常。
不然,一醒来,就崩溃大哭,绝对会丢死人。
苏聿明显感受到秦欢有些不一样了,但他并没多想,毕竟她刚睡醒,而这人刚醒的时候迷糊到有点蠢。
他轻轻笑了一下,温声道:“我先下去吃早餐,你收拾好了来楼下找我,就在昨天我们一起吃晚餐的地方。”
秦欢自是没意见,点了点头。
苏聿便拿了手机出门,去吃早餐了,自是出门的时候,又瞥见了那刻意挂在条纹T后边的那套白色蕾丝内衣。
这套内衣,真的挺好看的。
苏聿心想,回头一定让秦欢穿给他看,而且只穿这一身。
总之,现在错过的,以后通通要补上。
想到以后会有很多的事情跟秦欢做,苏聿的心说不出的温和柔软。
爱情,真的让人心情愉快啊。
苏聿路过那套白色蕾丝内衣,这才把门拉开了一点,然后出去把门关上。
“碰。”
轻轻的一声,门锁卡上。
室内只剩下秦欢一个人,秦欢后知后觉地开始落泪,但她落了几滴泪,又生生憋回去。
“欢姐,不能哭。”
“绝不能哭。”
“苏聿这样的人精,你哭他会发现的。”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苏聿送回家,然后再默默拉黑他。”
秦欢在心底好一通打气,逼退那点泪意,便掀开被子下床,然后看到光溜溜的自己,实在不太适应。
她并没有裸睡的习惯,平时睡觉会穿各种棉质或者丝质的睡裙。
如今看到自己光着身板,虽然那都是自己肉,也看过不少回,但秦欢还是红了脸。
哪怕室内并没有人,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门也被苏聿关上了,秦欢还是摸过浴巾,把自己裹住,然后去拿衣服换上。
也不知道是在害羞个什么劲,明明没人看,但秦欢几乎是本能地跑去盥洗室换好衣服。
秦欢是真的挺保守的,对性的认知也不过是日本漫画里红着脸偷看的那一两本,这么保守的小丫头昨晚竟光着身体大胆地躺在苏聿身下,由此可知,她是真的彻底豁出去了。
室内开了暖气,一晚上,那些单薄的夏衫已经变干。
秦欢换好衣服,简单洗漱完毕,给自己擦了点防晒霜,就下楼去陪苏聿吃早餐。
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早起来却是个大晴天。
上午,阳光融融,光线温暖。
酒店的餐厅是玻璃房,春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打了进来,给苏聿白皙面庞上蒙了一层浅金,金粉金迷的光线里,坐在对面的男人姿态从容,神态清淡,俊美如天神下凡。
就是这张颠倒众生的脸,让她从十年前开始念念不忘。
可再怎么念念不忘,也该忘了。
她试过,输了,仅此而已。
于是,秦欢朝着他笑了笑,释然的、放松的笑容。
苏聿见惯了秦欢犯蠢犯二,如今见她这样淡雅从容的笑,倒是诧异了一下。
但她身上有股很舒服的书卷气,这样在阳光下发自内心的笑,随便一拍,绝对就是一张明信片。
小秦欢,是真的怪好看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矮了一点。
但他现在觉得,矮也不算缺点了,毕竟她怪可爱的,矮点刚刚好。
苏聿端起手边的茶,浅浅抿了一口,脸上是挡都挡不住的笑意:“笑什么呢?”
秦欢抿着唇微笑,大眼睛弯成月牙,她突然开口道:“谢谢你啊!”
苏聿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有些莫名其妙。
秦欢已经站起身,转身离开。
苏聿,还是该好好谢谢你。
谢谢你救过我一命。
谢谢你这十年的陪伴。
谢谢你站在远处,让我拼了命追赶。
我也该放下我的执念和贪恋,然后去过我自己的生活,没有你的生活。
苏聿略有些晃神,他明显察觉到秦欢略有些不正常,他微微沉吟片刻,却仍是快步追上了秦欢的脚步,然后两人一起回去。
来的时候是地铁和出租车,回去也不例外。
只是,来的时候秦欢带着喜悦、甜蜜和期待的。
回去的时候,秦欢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但两人的气氛明显变得冷凝,虽不至于尴尬,但苏聿明显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感觉变了。
这样的变化,因为秦欢。
苏聿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却都闭了嘴。
他俩之间,选择权在她,从来都在她。
出了地铁站,秦欢固执地坚持着把苏聿送到了楼下。
苏聿挺有绅士风度的人,按理说,应该是他送她到楼下,但他多精明的人,看秦欢的状态自然便明白点什么,便也没坚持,只任由秦欢把他送到了小区门口。
秦欢和苏聿告别,然后目送着苏聿离开,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确定看不到苏聿,秦欢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的唇死死抿着,甚至开始颤抖,紧接着,眼泪哗啦啦水龙头似的往下流,无声地流了老半天,最后鼻涕都出来了。
有路过的大叔看到小姑娘站在小区门口,哭得一脸绝望,立马关心地问道:“小姑娘,哭什么?”
秦欢原本还伫立在原地,无声痛哭的。
如今被大叔看到了,也觉得自己丢人,于是干脆蹲下身,把头埋在膝盖里接着哭。
大叔纳闷了:“哭得这么伤心,不会是失恋了吧。”
她才没失恋呢。
秦欢从膝盖里抬起头,有些气闷地吼道:“我根本没谈过恋爱。”
大叔一时间讪讪的。
有过往人看着这一幕,还以为大叔把小姑娘弄哭了,大叔连忙解释道:“这小姑娘比较奇怪,因为没谈过恋爱,突然蹲在地上大哭。”
秦欢心梗。
可一时间竟无比认同。
是的,你他妈的根本没谈过恋爱,你失恋给谁看。
擦擦眼泪跟鼻涕,秦欢站起身,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转身,苏聿就出现在小区门口。
大叔还在那抱怨:“这小姑娘真是莫名其妙,突然就大哭一场,我好心关心她,竟然被别人当做是我弄哭她的。”
苏聿看着那逐渐远去然后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
舌尖泛出几许苦涩的味道来,他摸了摸衣兜,打算抽根烟,却突然想到因为去爬山,他根本没带烟。
苏聿职场这么多年,早已经锻炼成了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高到离谱。
秦欢又很好懂,她那点拙劣的演技压根瞒不过他。
从今天一大早她醒来,没继续招惹他,而是礼貌又淡漠的模样,苏聿就看出了不同寻常。
直到她那句莫名其妙的“谢谢”,她固执地送自己回家,又或者看着他走远突然开始哭……
苏聿哪里不明白,她,放弃他了。
苏聿舔了舔唇瓣,苦笑开来。
这才多久啊,她就放弃了,她明明已经得手了,只要再稍微等待一下,他就会眼巴巴地找她告白的。
但是,她放弃了呀。
苏聿垂下眼睫,神色说不出的清冷寂寞。
他俩之间,选择权从来在她。
如若她要,他便给。
如今她选择了放弃,那他便只能跟着放弃。
不是不想不管不顾谈一场恋爱,但是……他这样的人,早已经失去了去强求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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