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华宫里,炭火烧的足,丝毫没有外头天寒地冻的感觉。
丽嫔那日跪了半柱香的时辰回来就躺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天,直到夜里才站起来走了一会子路。
膝盖还是行血不足,冷的有些疼,特别是到了夜间,疼的更厉害了。
她心里头可真是恨死了桑莘,如果不是她,她也不可能沦落到在蕴华宫里不能动弹,一动,那膝盖疼的像是要了她的半条命,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平日在家中,上上下下也是人伺候着的,跪也只跪过皇上和太后。
如今,倒是跪了一个狐媚妖子。
思及此,丽嫔眼里怒气迸发,等她好了,她让那狐媚妖子吃不了兜着走。
贴身宫女如儿走进来,见丽嫔起身了,快速的跑了过去,小声道:“娘娘,您怎么醒了也没说一声,膝盖还疼吗?”
“没事。”丽嫔不耐烦的回答,蹙眉,看着如儿又问道:“桑莘那浪蹄子这两天有做什么妖吗?”
虽然受伤了,但丽嫔心里还是时时刻刻的记挂着桑莘,记挂着她和皇上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儿:“丽嫔娘娘,我还是叫太医帮你把把脉,看下膝盖好了没。”
如儿跟在丽嫔身边好些年了,她心里头想什么,丽嫔虽不说十分,却也知道个七八分,如今她神色凝重,眼神也不敢和她对视,丽嫔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的强烈起来,捉住她的手便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如儿垂眸,视线瞥向了另一处,丽嫔隐隐觉得此事和桑莘有关,她急着道:“快说,到底什么事?”
语气忽然拔高,吓了如儿好大一跳。
丽嫔脸色阴森森的,在这黑夜里显得尤为恐怖,不远处的烛火忽明忽灭,如儿心狠狠的跳了下,再不敢隐瞒,将皇上今日去广懿宫用膳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丽嫔。
声落,如儿瞄了眼丽嫔,果不其然,她和自己想象中的模样相差无几,此刻的她说是面目狰狞也不为过,一张俏丽的脸蛋如今因嫉妒而显得尤为恐怖,如儿连气都不敢喘。
好一会儿,如儿才听见丽嫔的声音,低沉,无力:“皇上有过夜吗?”
“回丽嫔娘娘的话,皇上用了晚膳便走了,未在广懿宫留宿。”如儿悄悄的看了眼丽嫔,见她脸色缓和了些,又道:“或许只是嫤嫔娘娘卖可怜也未可知,皇上便去看了眼她,要不然怎么可能不留宿呢?”
如儿的话给丽嫔像是燃起了一道希望的火,她抓着如儿的手道:“你现在去邵阳宫,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还望皇上过来瞧一瞧。”
如儿其实不是很想去,在这后宫伺候了丽嫔许多年,皇上也未对丽嫔有任何特别之处,要是这次就能用身子不舒服把皇上叫来了,如儿都觉得是佛祖保佑了。
心头是这么想,却也还是不敢忤逆丽嫔,于是只能点着灯来到了邵阳宫的门口,托当差的太监禀告一声,但又觉得怕皇上不给她进去,于是将丽嫔受伤生病的消息告诉了小太监,让他一并传达了。
小太监走进去,恰好遇见了拿着圣旨往外走的苏盛,将丽嫔身子不是的消息传达了后,便退下了。
而苏盛站在原地稍微思考了会后,转身往瑾琮帝的殿内走去。
苏盛才出去一会儿不到,就回来了,瑾琮帝看见了,蹙眉问道:“这么快?”
“回皇上。”苏盛跪地:“奴才方才走到门口时,当差的小太监说丽嫔娘娘身边的宫女来禀告,说是丽嫔娘娘身子不舒服,还望皇上念着这么多年的情意,能去瞧瞧她。”
苏盛的话说完,殿内响起瑾琮帝的冷笑,过了半晌,瑾琮帝站起身,不知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目光冷冽,道:“好,朕就去瞧瞧她最后一眼,苏盛,把圣旨带上。”
苏盛缩了缩,将圣旨一并带上。
心里想着丽嫔这回怕是惹祸上身了,方才的话,不就是变相的威胁吗?还多年的情意,这么多年,苏盛想问丽嫔娘娘,这皇上对谁有过情意吗?
蕴华宫内。
丽嫔还在床榻上躺着,外头的人禀告:“皇上驾到。”
丽嫔俏丽的小脸蛋立刻布满了泪水,好一个惹人怜的模样,瑾琮帝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瞧见的就是此番景象。
丽嫔侧卧在床榻上,脸色苍白虚弱无力,满脸的泪痕,身上穿着薄薄的蚕丝内衫,一眼可以望见腰肢的曲线,其目的到底是不是想要瑾琮帝只是单纯的看看她的伤势,明眼人都能知晓。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只是丽嫔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忘记了这人实打实的冷性子,就算将衣裳全褪去,他恐怕也是瞧也不会瞧上你一眼。
她柔着嗓子喊他:“皇上......”
瑾琮帝的脸上依旧是一脸的冷漠,见她喊他,他也置之不理,丽嫔虚弱的撑起身子想要行礼,瑾琮帝也没有免礼,视线一直望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不耐的心思显而易见。
丽嫔不敢耽搁,也不敢再耍什么小心思,立刻走下床,对着瑾琮帝规规矩矩的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嗓音娇柔,轻声,虚弱,拿捏的恰到好处。
周围的人被如儿悄悄的撤走了,只留下了没有皇上眼色死也不肯离开一步的苏盛,还有一脸淡漠的瑾琮帝,以及跪在地上依旧没有被免礼,一脸可怜相的丽嫔。
丽嫔跪在地上,薄薄的蚕丝衫领口大开,圆鼓鼓的那处风景一览无遗,她悄悄的看了眼瑾琮帝是否有被她此处勾住视线,却没料到那人依旧冷着眉眼玩着他手指上的玉扳指,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过了半晌,丽嫔轻柔的道:“皇上,臣妾的膝盖好疼,能不能先让臣妾起来?”
原以为瑾琮帝会问她为何膝盖疼,却也一时忘记了这人冷情冷性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开窍询问她伤势如何。
果然,瑾琮帝没有问她的伤势,而是似乎不想与她多说废话,丝毫不留情面的道:“丽嫔,多说无益,朕今日来,也不是念着这么多年与你的情意,朕与你之间,有没有情意,你心里清楚。”
“但说实话,朕多次念着你老人的身份,你与嫤嫔抢炭火的事,朕也未与你计较,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嫤嫔跪在雪地处,如今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瑾琮帝声落,没给丽嫔反应的时间,立刻对着苏盛道:“宣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丽嫔心里头那不安的感觉愈发的浓烈起来,动动脑子也知道这圣旨里的内容,肯定是不好的,她跪着求饶:“皇上,臣妾不要听旨,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瑾琮帝依旧是一脸的漠然,苏盛轻声叹息一声,捏着尖细的嗓子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丽嫔骄横无礼,妇行有亏,再三藐视宫规,即日起,废除嫔位,贬为答应,钦此!”
圣旨一落,整个蕴华宫的人都垂着脑袋不敢吭声,丽嫔早已知晓这圣旨的内容不是好,却也不想皇上竟然能如此的狠心,一道圣旨就将她贬为了答应。
她昨日还在侥幸,看来皇上对嫤嫔也没有特别到哪里去,并没有帮她,而如今,圣旨里的内容让她好生失望。
丽嫔心有不甘,咬着唇问道:“为什么?”
瑾琮帝终于赏了一个眼神给丽嫔,却依旧是冷漠无比,丝毫没有一丝温度,说出的话,更甚:“就因为你欺负错了人。”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他看上的人。
丽嫔这会子算是明白了,原来,今日换做她欺负任何的小主,这个冷情冷性的人依旧冷清冷性,和以往一样,绝不会插手后宫的事。
但如今,她欺负的那个人是他心尖上的人,平日里不爱插手后宫事的人,如今也插手了,冷情冷性的人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却不是为她。
而是为了那个广懿宫里的女人。
丽嫔实在想不清楚,这女人为什么能勾的皇上动了恻隐之心,难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丽嫔哽咽道:“但是皇上能否回答臣妾一个问题?”
没等瑾琮帝的允许,丽嫔豁出去了,开口问:“皇上是因为嫤嫔伺候过皇上一夜,所以才对她多加照拂吗?”
瑾琮帝蹙眉,对丽嫔的话有疑惑,面上却不显,对着跪在殿内的丽嫔,冷声道:“别去打探一些与你无关的事,安分守己,这是你最应该做的。”
瑾琮帝淡漠的转身离去,似乎从进来到离开,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
一如既往的像她初见他时那般,清冷寡言,残酷冷血。
她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在宫宴上见了他一面,便拼了命的求爹爹说想进宫,却不想,进来了之后,却被丢在了后宫,这么多年了,连他的指尖都未曾碰见过。
就连赏赐他都没有给过她,唯独一样花瓶,是她某一次偶然看见,心里喜欢的很,便去和他讨,哪知,那人也没有抬眸看她,只丢了一句话:“你要是想要就拿去,别打扰朕。”
这世上哪有一直冷情冷性的人,他是会有柔情的一面的,只是让他露出那一面的,不是她罢了。
苏盛在前头举着灯笼,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小心厚雪。”
“方才她说嫤嫔伺候朕一夜,是什么意思?”瑾琮帝蹙眉,他未曾要嫤嫔伺候过,他心里清楚。
苏盛装模作样的咳了咳,有些难以启齿。
瑾琮帝冷眼一扫,苏盛吓的哆嗦,立刻将知道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瑾琮帝听完后,一张冷峻的脸蓦然出现了裂缝,似无奈,更多的却是想笑,他反问,“小丫头当真是这么说的?”
苏盛道:“回皇上,传出来的是这么说的,那日丽嫔——不对,丽小主去了嫤嫔娘娘殿内,问皇上是不是宠幸嫤嫔了,嫤嫔娘娘没回答,但是一张脸红够了,宫人们包括丽小主都觉得皇上是宠幸嫤嫔娘娘了。”
瑾琮帝心情愉悦,并未去计较苏盛方才说错称号的事,积雪厚重,踩上去响起了咯吱声,瑾琮帝不由得想到了今日她在雪中打雪仗的模样,心头微动,走着走着,竟才发觉走到了广懿宫的门口。
“皇上,要进去吗?”苏盛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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