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秦九九终于抬头去看陆闲庭的时候, 陆闲庭也在看她。
就三步远的距离, 触手可及。
他今天穿的是很休闲的衬衫长裤，身高腿长的往那一站, 有路人频频回头。
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是衬着清晨的阳光, 意外的让人觉得有几分柔和。
柔和。怎么会用到这个词, 秦九九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
终于，他开口，话是对着九九说的“有事要办”
“聚个餐。”沈临接话，带点玩味“陆总要一起吗”
陆闲庭微微侧眸, 今天第二次把目光落在这个男人身上。
印象里大学时来学校接九九的也是他, 后来，两年前，他来过一次美国，街头的落入余晖下，也是他们在说说笑笑。
如果不是事情太凑巧, 两年前, 他可能不会放弃的那么彻底。
想到这里陆闲庭笑了一下。
“不了。”他平静道“我还有事。”
或许是他的语调太平淡，秦九九心里的落寞一闪而过，她微微垂眸, 却感觉手腕上多了一股力道，她没什么防备, 一下被拉了过去。
肩膀碰上肩膀, 感觉到他低头看过来, 秦九九呼吸一窒。
陆闲庭从她脸上看出些心虚。
“晚上有空吗”他忽然问。
什么意思秦九九刷的抬头。
“晚上我”
陆闲庭没等她说完，手指滑到掌心处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那我晚上再过来。”
秦九九“”
他还真走的很干脆，秦九九坐车上还有点恍惚。
他看着一点都没生气的样子，只是，他怎么会这时候来美国是工作还是
前座沈临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道“不是吧九九，就两句话把你勾成这样”
“瞎说什么。”秦九九回过神。
“我说的不对吗。”沈临笑，“不过说的也是，你们a大的风云人物，浑过几年，没人比他更折腾，后来突然回家接手生意竟然也风生水起，到现在圈里谁提起都不敢轻视。”
沈临身在美国多年，说起这些来却如数家珍，秦九九听罢笑笑没接话。
也是，像陆闲庭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知道。
说起来陆氏多大一块肥肉，当年多少人都巴不得他真投身祖国医药卫生事业，连她当时也疑惑过，只是他好像对学医的理由讳莫如深。
索性到今天，陆家还是那个陆家。
“和这样的人有过那么一段。”沈临已经点头下了结论“的确很难再看上别人。”
是这样吗好像也没错。
秦九九讷了一秒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九九。”沈临试探着问“我看着他像是对你还有意思”
“是吗”秦九九含糊道。
沈临肯定道“是。”
“为什么”秦九九歪头，还真有点好奇。
沈临说这是男人的直觉，话题被他女朋友打断，秦九九笑笑不置可否。
现在国内时间是下午，她想了想给余彤发了消息，知道她这会跟着刘维止在门诊，也没指望她能回。
那天中午沈临叫了一堆朋友烧烤，周围人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秦九九跪坐在草地上一时有点不适应这样的热闹。
其实不过是短短几个月，她却好像一下变了很多，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和奇异的牵挂在心底滋生，不受控制。
余彤直到中午才回了消息过来，那边应该是刚下门诊，她说陆闲庭去过医院。
所以，他
还没想完就见余彤又道“听科里说今天秦院长生日”
秦九九“啊”了一声，猛的一拍脑袋，她居然忘了
同一时间，大洋彼岸的北京，陆闲庭的助理正欲哭无泪的汇报情况。昨天老板上飞机前交代的，让买一份生日贺礼送到a大附院，没成想碰了一鼻子灰。
“东西我送过去了，但是秦院长他不收。”
他迟疑了一下“还说”
“说什么”陆闲庭平静问。
助理硬着头皮道“说您派头这么足，他要不起您这样的学生。”
陆闲庭听完一点没意外，只说“知道了，你回去吧。”
见他挂了电话谢图南才开口，“什么事，看着棘手。”
陆闲庭跟着笑笑，“是挺棘手。”
“我还没问。”他转开话题，“你怎么在美国。”
谢图南“嘶”了一声打量他，“这话该我问你吧”
陆闲庭没接话。
谢图南又道“后天什么日子你不记得了”
陆闲庭似乎有点烦，说没忘。
“那你还瞎跑。”谢图南说，“就不怕奶奶发火”
陆闲庭皱了皱眉，看着没当回事。
谢图南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我来是谈星宇的并购。”
他说着抬抬下巴，“你呢说来听听。”
陆闲庭直接忽略了他这句，“我今晚回。”
谢图南意有所指的问“为了那位来的”
“别这么看我。”谢图南说，“除了这个，我还真想不到其他理由让你在你父亲忌日前满世界乱跑。”
陆闲庭没说话，默认了。
谢图南斜他一眼摇头道“我看你是疯了。”
气氛沉默下来，两人各自闷了大半杯酒，陆闲庭突然开口“奶奶最近身体不好。”
谢图南点头，顺着话问“所以呢”
“所以奶奶要是问起来。”陆闲庭顿了一下“就说我和你来谈事情。”
听着还挺理所当然，谢图南想了一下“那你真陪我去么”
“没空。”陆闲庭拒绝的也很干脆。
“你不觉得你有点无耻吗”谢图南忍不住问。
陆闲庭笑了一下，然后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谢图南琢磨了一下，打商量“不过你来都来了，明天下午回去也是来得及的，不如陪我把那案子谈了。”
“很难办”陆闲庭似乎真在考虑。
谢图南诚恳道“我还真没把握。”
难得看谢图南也有觉得为难的时候，陆闲庭“哦”了一声，笑了笑缓缓摇头“不行。”
谢图南“”真他妈欠揍。
他理了理西装袖口，“从我这里滚出去。”
陆闲庭从善如流，还真起了身，只是临走前顺走了谢图南桌上的车钥匙。
谢图南“”
秦九九踌躇了一会，在阳光洒满的草地上给秦父去了电话。
“爸。”她乖巧道“你下班了没”
“外面几点了你知道吗”老头今天显然很生气。
“也就”秦九九算了一下，干巴巴道“七八点”
秦父“哼”了一声。
秦九九讪讪笑了两下，转移话题“您晚上吃的什么”
“没吃。”秦父没好气。
不会吧，这么严重
秦九九有点为难，“我妈呢”
秦父“去外地了。”
额
好吧，总算知道为什么这老头这么生气了。
“你呢，还没下班”老头总算主动说句话。
但还不如不问。
“您不知道吗”秦九九硬着头皮“我在美国，出个差。”
说到后面一句底气已经很不足，糟糕，似乎忘了和家里说了。
老头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可置信的问“谁准的你假”
他说着看向棋盘对面的郑云柏。
郑云柏无辜道“九九去美国，提前一周请的假，我以为你知道。”
老头的脸色更差了。
那头的动静秦九九听了个七七八八，忙转开话题，试探着问“您、在老师那”
“不然呢”秦父“哼”道。
自知理亏，秦九九说了好一会俏皮话。
老头心情像是好了些，突然道“今天清硕那孩子来过。”
秦九九“”
“他来干什么”她警觉问。
“知道我生日。”秦父说，“亲自来瞧瞧我这个老头。”
他加重了亲自这两个字，又补充“这孩子不错，懂礼节也知进退。”
秦九九一阵说不出话来，秦父听那头沉默，手上落下一子，又道“不像某些人，就派个助理打发了。”
秦九九反应了一会意识到这个“某些人”说的是谁。
“他、在忙。”她下意识解释。
“你怎么知道”秦父反问。
“我”秦九九拔了根草捏手里，含糊道“好像听说他不在北京。”
秦父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像是沉静在棋盘上，很快因为差点输了棋匆匆挂了电话。
秦九九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字样发了会呆，最后晃晃脑袋，看时间差不多赶去了导师的实验室。
那天回酒店还不算晚，夕阳刚收敛最后一丝余晖，天地间一片澄明。
秦九九穿了件清水蓝的风衣，双手插在兜里，低头沿着马路缓缓的走。
半晌，前面的路被一个人挡住。
她想直接绕过，手臂被他抓住。
九九有些错愕的抬头，落进他一派深邃的眸子里。
“我看那有个公园，走走”
他像是在征求她意见。
秦九九动了动被她抓住的手腕，陆闲庭笑了笑放开。
“你”秦九九斟酌道“来美国干什么。”
陆闲庭找了个长椅坐下，抬头看着她笑着反问“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秦九九“”
她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他总有办法一句话就让你哑口无言。
陆闲庭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会。”
秦九九纠结着坐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陆闲庭把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神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秦九九想了想还是问“后天，不是你妈妈生日吗”
陆闲庭“恩”了一声，直起身，淡淡道“也是我爸爸忌日。”
秦九九怔住。印象里陆闲庭是一个对亲情挺淡漠的人，也很少听他提起家人，她只知道他父亲早逝，妈妈出家，一年也就见两三次，家里做主的是奶奶。
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
秦九九低头，讷了一会，然后道“对不起。”
看她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陆闲庭有些好笑。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问。
“你以前没提过。”避开他的目光，秦九九答非所问。
“不是什么好事。”陆闲庭说，“不想让你知道。”
那会还是意气风发的毛头小子，心爱的女孩面前，总想着展现最好的那部分，那些童年的阴暗孤单，家族的盘根错节，他从来藏的很好。
想到这里陆闲庭摇摇头，内心一片柔软。
“九九。”他看着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开口语调却很轻，“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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