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秦九九是九点上的飞机, 那会陆闲庭正站在落地窗旁接程潇的电话。
程潇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一句回应都没得到。
“庭哥”他试探道“你在不在听”
陆闲庭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
说完挂了电话。
家里空荡荡的一如曾经的无数个清晨, 陆闲庭坐在阳光洒满的沙发上很平静的喝了杯咖啡。
很好, 不告而别, 像她秦九九会做出来的事。
他笑了笑侧头看向窗外, 意外自己突然有心情去欣赏蓝天白云。
十点有个会，司机准时等在门口。
陆闲庭上了车，随手翻了一下今天的行程，最后还是找到秦九九的号码拨了出去。
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请稍后再拨。
rry，the nuber you
陆闲庭闭了闭眼掐断电话。
“小张。”他吩咐“去a大附院。”
小张应了一声, 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今天老板的心情似乎外好。
清晨的医院，门诊挂号处的队伍已经排成长龙, 陆闲庭一路到了心外科。
分诊台的小护士眼睛一亮，“陆大夫，您来看季老吗”
余彤刚查完房，正好经过，倚在墙边半开玩笑道“说了多少次, 不能叫人陆大夫了。”
小护士吐了吐舌头, 又偷偷看了眼陆闲庭才去忙自己的事情。
余彤翻着病历没抬头, 明知故问“大清早的，您有何贵干”
陆闲庭“她呢”
“这么直接”余彤笑了笑，“找她干什么”
她说着往上指了指，随口道“在手术室。”
陆闲庭点了点手表，提醒“今天周三。”
余彤“”
哦，她忘了，科室周三一般不排手术。
“好吧。”余彤合上病历，诚实道“去美国了。”
陆闲庭敷衍的点了点头，明显不信。
“没骗你。”余彤说，“她早上的飞机。”
“她去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余彤不答反问。
“余彤。”陆闲庭笑笑，轻缓道“咱们是老同学吧”
从陆闲庭嘴里听到这句话是在是算的上难得，余彤默了两秒终于抬头看他，很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走廊尽头。
“我今天早上送她去机场。”余彤说，“她去美国是工作上的事。”
陆闲庭“我知道了。”
他说完转身准备走，被余彤叫住。
“我听说你奶奶在给你挑未婚妻。”余彤像是突然好奇。
陆闲庭回头，似乎有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这么一句，但还是道“我奶奶是我奶奶，我是我。”
余彤有默了一会，然后道“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九九什么性你很清楚，我不想自作主张替她和你说点什么，但很多事，真的不是光看表面就可以。”
陆闲庭拧了眉头“什么意思”
余彤没答，只道“她周末回来。”
从医院出来，陆闲庭没说去哪，小张只好把车停在路边。
打破这场平静的是助理的一个电话。
“陆总。”他迟疑着问“今天的行程”
陆闲庭沉吟片刻，然后说“全部取消。”
助理应下，其实有两个电话会议很难推，但是想起昨晚办公室的场景，他一句没敢多问。
他跟了陆闲庭两年，知道这位老板什么性。做什么决定都是果断迅速，心里的城府不是他们能看透的。
说起来他很少有耽误公事的时候，但凡人都有例外。
正想说去安排，那头陆闲庭又道“帮我订一张去美国的机票。”
助理这下真有点发愣，硬着头皮问“您要什么时候的”
陆闲庭“今晚。”
他说完挂了电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留。
“小张。”他吩咐，“去李叔那。”
小张应了一声，车缓缓行驶。
李叔在琢磨一盘棋，见了陆闲庭很意外。
“您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陆闲庭的目光落在棋盘上，直言道“有点事想问您。”
书房里寂静无声，陆闲庭捏着棋子，神色默然。
还是李叔先道“听说您最近很忙，还是要注意身体。”
陆闲庭淡淡应了一声。
李叔有猜到他的来意，跟着沉默下来。
“我大学时的女朋友。”陆闲庭忽然说，“奶奶有私下里找过她吗”
“当年。”李叔似乎有在回忆，“是见过一次。”
陆闲庭抬头，语调异常平静“什么时候。”
李叔打量了一下陆闲庭的神色，还是道“您那次说要出国，和老太太大吵一架后。”
他轻叹口气，“您也别怪老太太，她也是”
陆闲庭打断他，“为我好”
他语气很淡，不无讽刺。
李叔愣了一下，好像是什么时候开始，很少见这位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候。
陆闲庭继续道“当年也是为我爸好。”
他说着笑笑，“我们陆家的子孙，都是她说好才好。”
李叔“老太太那次其实没说什么，那位秦小姐”
陆闲庭没听完这话，扔了棋子起身，径自准备出门。
李叔在后面提醒道“萍姨说老太太最近睡不安稳，过连天就是你父亲忌日。”
陆闲庭顿了一下，没回头也没接话。
李叔看着那背影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当年，回头见老伴端了果盘从厨房出来，他摆摆手道“不用了。”
“走了”
李叔叹口气，说走了。
陆闲庭把小张打回去，坐车里点了根烟，想起些以前的事。
陆家再上一辈的事他其实不是很清楚，隐约知道爷爷曾经在外面有过一个女人，是个很漂亮的护士，后来断了，在长辈的安排下和奶奶结了婚。
日子安稳过几年，直到那女人突然又出现，爷爷闹着要离婚，那会儿陆氏正动荡，奶奶刚生完孩子。
婚当然没离，只是收场惨淡，奶奶一生的婚姻都不顺遂，到最后撑起陆氏的也是奶奶。
陆家对不起奶奶，是这么个理。
到他父亲那会，一声不吭带回来一个人说是未婚妻，好巧不巧也是个医生，奶奶一开始不同意，后来也结了婚，他出生后关系缓和下来。
后来那年父母出国游玩，遇到点意外，父亲去世，奶奶觉得是儿媳妇害死了儿子，直到儿媳妇出家才罢休。
他那时候年纪小，只知道一下见不到父母，年轻的时候和家里关系也很僵，学医也是赌气，自己填的志愿，奶奶没拦住。
印象里为了秦九九和奶奶吵过两次，第一次是带她回家，奶奶不冷不热把人晾在一边，第二次也就是他们分手前。
他其实早知道她想出国，为了她弟弟，看她纠结他还有些好笑，觉得多大点事大不了他陪她一起。
那会他还好面子，心里这么打算着面上还要等她来说。还有一层原因是奶奶不同意。
还记得那次奶奶坐沙发上，态度很强硬，他到现在还记得奶奶当时说“你以为你的路自己可以选你在学校那个女朋友最好也趁早断。”
那天吵很大，他从家里摔门出去，到学校就见一个男人倚在车门旁和秦九九说话，两人最后有说有笑的上了车。
他倒不至于这么小气，只是那天实在气闷，晚上问她和那男的什么关系，自然而然吵起来。
冷战两天，他其实没真的怀疑什么，和奶奶妥协说出国读金融，回来就接手集团，奶奶终于同意。
那夜北京暴雨倾盆，他从老宅出来就赶去公寓，她说了分手，电脑上在填出国申请，一点没和他商量。
手机上老宅打来电话，陆闲庭挂断。
秦九九到美国是晚上，纽约已经入秋，她早有准备多穿了一件衣服，来接机的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只是
她好像没有透露过行程。
“你来是大事。”沈临笑，“我总有办法知道。”
他说着调侃“听说伯母前两天给你安排了相亲。”
秦九九“”
“你别这么看我。”他抬手挡了挡，“我妈和我唠叨的时候提起的，相处的怎么样”
秦九九皱眉，说不怎么样。
看她这样就知道什么情况，沈临语重心长道“年纪不小了还是抓紧。”
秦九九白他一眼“你说话怎么和我妈一样。”
“怎么说你当初分手有我的份。”沈临说，“我可不是得多操点心。”
秦九九吸口气，无奈道“说了多少遍，和你没关系。”
她不想回忆，三两句扯开话题。
意外的是到了停车场一个女孩迎过来，穿着件粉色卫衣扎个丸子头，走路的时候一蹦一蹦的，看着年纪不大。
沈临大方介绍“我女朋友。”
秦九九揶揄的看他一眼，这家伙这么多年女朋友少说换了一打，只是这个好像不太一样了。
那女孩是个很可爱的人，和秦九九一起挤在后座，叽叽喳喳一看就没什么城府，一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干净的过分。
“沈临和我说过你呀，她说你特别厉害，就是有一个特别小气的前男友。”
特别小气
秦九九一愣，这是什么形容
“可不是特别小气么。”沈临说，“一个大男人瞎吃什么醋。”
原来是因为这个，秦九九一阵无言，当时沈临来接她是两家一起吃饭，没想陆闲庭会误会，沈临这么多年一直替她抱不平。她不好解释更多，多半时候也默认。
只是这种事都和女朋友说，感情看来是真的好，回想起这位发小从前那些浓妆艳抹手段不俗的前女友们，秦九九摇头笑笑。
到酒店已经很晚，秦九九直到洗完澡才开机，上面有他的未接来电。
犹豫了一下，她放下手机，踩着地毯走到窗边。
脑海里突然想起陆闲庭那时候说的秦九九，你就是个胆小鬼。
好像是这样，并且这么多年一点没长进。
她低头舒口气，决心把那些事都抛到脑后，一切事情等到回国再说。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就见到了他。
沈临一大早来送她去研究所，说当他这几天的专职司机。
秦九九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了，微微抬了下巴，朝他站在不远处的女朋友那示意了一下“不怕女朋友吃醋”
沈临笑笑，“她不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细碎的星光在闪，整个人是秦九九没见过的温柔。
秦九九了然，“这个定了”
“差不多。”沈临说。
“恭喜。”秦九九点头，“浪子回头，不容易。”
沈临“”
他还想说什么，目光却定在秦九九身后。
“怎么”秦九九睇他一眼，“看见前女友了”
沈临“嘶”了一声，表情纠结“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秦九九无语，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过去，一下愣在原地，陆闲庭同样在看她。
“不过是你前男友。”沈临的后半句迟了几秒才响起。
秦九九扯了扯嘴角，咬牙低声道“你下次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陆闲庭已经抬脚走过来，秦九九想躲被沈临一把抓住。
他还抬头，很欠揍的和陆闲庭打了个招呼。
陆闲庭很淡的点了个头，“你好。”
沈临倒是很受用，连道“陆总客气。”
秦九九“”
沈临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朝自己女朋友招了招手，等她跑过来指着陆闲庭介绍道“这是陆闲庭，昨天说过的，九九前男友。”
秦九九想说不用介绍这么仔细，就听见那女孩“哦”了一声，似乎歪头想了一下，然后恍然道“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小气的男人吗”
沈临有愣了一下，然后煞有其事点了个头。
秦九九有点不敢去看陆闲庭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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