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贺西宁会做什么, 可这人只是抱着她, 沉郁的黑夜在蔓延,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拥抱,比夜色压得楚云还难受。如果贺西宁真做出过分越距的举动,那她肯定会抗拒地把人推开, 可贺西宁没有。
这人不仅读书聪明,心思也复杂深沉,深知楚云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循序渐进地攻下对方的防备。
外面开始闪电,狂风横肆, 但没有轰隆隆的雷声,可能是被一闪而过的白光惊到, 楚云闭上了眼睛,靠向贺西宁,不过始终没有抬手去拥住这人。
只是一个拥抱, 却很能安抚人的情绪。
贺西宁将她带进了她的房间, 抵在门后, 手上的力道一直没有松开过,力气大, 大到楚云都挣不动,强势又占有欲十足。可她又懂该怎么示弱,伏在楚云颈间一动不动, 好似将所有心思都袒露出来, 直击楚云的软肋。
楚云这一天都在想那件事, 负罪感和羞耻两重交织,无法面对陈君华,又觉得责任主要在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会占据一个人的想法而很难改变,毕竟贺西宁才十八岁,楚云不会怀着恶意去揣测她的想法。
年龄就是最有力的掩护。
此刻贺西宁埋在她颈间,她心里更乱,堵得厉害,终究还是抬手抱住了这人。
一场大雨在即,狂妄的风吹着院里的树木,尤其是那两棵海棠树,被吹得摇摇摆摆,掉落的树叶和花瓣掺杂在一起,贴着地面飘动打转儿,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没个停歇。
周围大半人家都关灯睡觉,眼看着要下雨,连夜宵摊上的客人都不吃了急急往家里赶,天上漆黑,乌云滚滚。
有些事情就是一步错步步错,亦或者是大水决堤,想堵也堵不住,不释放掉只会愈加危险。
楚云不是柳下惠,不是无情无欲,从她梦见贺西宁开始这一切就已经歪了,土地埋下了种子,要么腐烂要么生长,一旦遇到生命的水只会放肆地向上冲,再克制都没用。何况柳下惠坐怀不乱,怀里坐的是素不相识的女子呢,若把贺西宁换成其他不认识的或是不熟的人,亦或者自己没有感觉的人,她定然都不会放任这种行为,因为内心深处有那种想法,所以才会半推半就地任由放肆。
她从来都不高尚,不过是万千普罗大众当中的一员,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该有的感受和情绪都会有,冲动、纵容,关着的心门稍微打开一条缝,就会被外面的人慢慢推开。
其实说到底,她跟贺西宁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辈,贺西宁叫她一声姨,不过是看在老一辈比较亲近的份儿上,两家虽然曾经在一个地方住过,可往上细数,怎么都扒不出一层真亲戚关系来。
能发生那晚的事,两人内心深处都没把对方归在亲戚那一类。
归根到底,就是都有感觉的。
只是这感觉产生的场合和时机都错了,由各方面来看,双方都不是世俗眼光和概念里的良配。同性,年龄差,同辈的女儿
雨终于落了下来,跟豆子似的啪啪嗒嗒,声音之明显。
闪电没有再出现,这场雨亦并不像天气预报说的那样是暴雨,跟之前下的那场差别不大,只不过不是细雨开场罢了。
海棠花被风卷着,被雨摧残冲刷着,但却没丁点儿残败的样子,反而愈发艳丽,鲜红色隐在黑沉沉的夜色里,葳蕤而美不胜收。
由于大雨的冲刷,窗户玻璃上的水就没少过,阳台地面上亦湿i漉漉的。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贺西宁揽着楚云,开始亲她,不过没有亲嘴,而是适度地在脸和耳廓这些地方徘徊流连。这人的心多恶劣,利用了楚云暂时的纠结和不清醒,趁机将人一点点拉进圈套,她给楚云结了一张粘性十足的大网,如今楚云就黏在大网中间,越是纠结挣扎就被束缚得越紧,她是潜伏在暗处的捕猎者,耐心地等着对方力竭,等待吞噬的机会。
掩藏在香味之下腐败刺激着楚云的保守,那味道又危险又美好,明知该远离,却忍不住想靠近。
人在很多时候都是赌徒心理占上风,以为自己不会沦陷,一次不会,两次不会,直至后来的好多次,不彻底埋进去就不会知道醒悟。诱惑就是淬了毒的蜜糖,甜味中带着致命,然而陷在其中的人只会尝到甜味。
楚云没有任何有关两个人间的情和爱的经历,在这方面她虽然看得多,但实践经验不一定比贺西宁足,纸上谈兵谁都会,可真当上了场,能做到哪种程度呢
很多事情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陷在泥潭里的人都无法自救,更别说理性思考。且情爱的事,要真完全能用理性来对待,那还叫情爱么
情爱是克制,也是张扬。
两人之间谈喜欢和爱情尚且过早,说是荷尔蒙和多巴胺的作用又太过表面。
双方都明白这种时候不能说话,说话会将理智拉回来,都抱着不言语,黑夜会将微小的情绪和感触放大,会逐渐吞噬掉理智,会给爱i欲添柴加火。
贺西宁亲了口楚云的脸侧,轻柔又小心翼翼,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她放低了姿态,以弱势的一方去追逐楚云,像情场中的老手,以拙劣和不成熟来吸引,收敛了所有的危险,让楚云明知不该还是放任她继续。
到红唇边,停下,轻轻缓着气。
气息互渡。
她今晚喝了一罐啤酒,一闻就能闻出来。楚云侧开了头,不愿意再进一步。
仅仅只是一个小动作,贺西宁就明白了,她自然地啄了口楚云的下巴,然后将人勾着抱起来,楚云被抱到了桌子上坐着,窗外的雨声在耳中更加清晰。
啪嗒
啪嗒啪嗒
隐隐约约的,夹杂着贺西宁的呼吸声。
明明两人连接吻都没有,更没做任何过于越距的举动,可感觉却比接吻来得更为猛烈直观,也许是她太激动害怕,也许是夜色太静谧深沉,心跳动得厉害。
她抱住了贺西宁的后颈。
这一场雨持续了大半个小时都没有变小的趋势,烦人地下着。海棠树在风雨之中摇荡,不多时风小了,只余下满地的花瓣与落叶,黏在地面上被雨水浸泡着。
因着下午之前有征兆,加之夜已深,故而此时的街上并没有躲雨的行人,没有客源,夜宵摊一个接一个收摊,街道两旁的铺子一家一家地关门打烊。
约莫到凌晨时分,黑魆魆的房间里只剩下楚云一个人,她直挺挺仰躺在床上,被余韵未消的刺激熏染着,似有若无的薄荷香似乎还在鼻间萦绕,让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她翻身起来抽开抽屉,摸出里面的打火机和烟。
这是周易的东西,被她顺手拿了。周易就不是个好东西,见她拿自个儿的烟,还问要不要好的抽。
楚云没有烟瘾,更不是借烟消愁,她早过了那种靠烟靠酒缓解焦虑的中二年纪,只是不找点事情做心里空落落,大晚上的除了抽烟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火星子一燃,房间里霎时亮堂一瞬。
烟雾隐进了黑夜之中,只有一个红点存在。
事情一而再,发生了两次,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
贺西宁小,犯浑就算了,她也脑子不清醒。她夹着烟的手有点抖,都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吸了口,又忍不住开始回想刚刚怎么回事。
烟灰差点落到干净的被子上,她伸手到床边,二指夹着烟嘴,细白的手指在烟身中段点点,将烟灰抖掉。
房间里安静得很,隔壁房间也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空荡的雨声。
什么都没做,却比做了更要命。
即便自己看不清,内心深处的东西却快要显露出来。致命的渴望撞击着世俗与桎梏,始终冲不出来,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明灭的火星子在黑暗中闪耀,还是烧到了尾端,楚云将其捻灭,没有再点第二支。
冷静了好一会儿,她才躺下,盖上被子睡觉。
事情就是一团乱麻,越拆越乱,越乱越拆,忙活半天其实作用不大,除非把这团麻舍掉不要了。可能舍得把麻丢掉的又有几个,大家都是俗人,心里想着嘴里说着,可行为却不一致,言行会透露出真实的想法,即便它是见不得光的。
雨断断续续,在天亮时分得以完全停歇,雨夜过后是晴天,海棠几乎都开了,艳艳夺目。
一树的鲜活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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