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困局

小说:情难自禁 作者:讨酒的叫花子
    火锅店会通宵营业, 下半夜生意会比上半夜冷清, 快十一点的时候朋友同学们相继离开, 楚云下来送他们。开门做生意讲究和睦发财,长长久久,因为楼下人多, 故而她不会皱着一张脸,整个人反而笑意吟吟的。

    大家都还没吃饭,周易让后厨准备准备, 就着自家的材料一起吃火锅。

    楚云中途去了趟厕所,抽完烟身上一股味儿, 散半天都散不掉。周易真的是有钱烧得慌,厕所装修得比大商场的都华丽, 墙壁上挂油画就算了,洗手池周围还摆着各种各种的假花盆栽,每隔半个小时就做一次清洁, 往这里喷香水, 整得花里胡哨的。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 她这才出去。贺西宁和齐硕他们坐的那桌靠墙,正正朝向这边, 一出去就能看见。

    周易知道贺西宁跟她有层沾亲带故的关系,送了饮料啤酒不说,还特意叮嘱员工给那一桌打一点八折, 开店头一天不收钱不吉利, 随便收点意思意思。

    贺西宁早就看到了她, 余光有意无意盯着这边,面前摆了一大桌子食材,这人都没怎么吃,就是过来找楚云的。不过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易路过这桌旁边,见她的蘸碟几乎没动过,招呼了一声。

    贺西宁还算礼貌,喊道“周叔叔。”

    齐硕他们知道这家店楚云也有份儿,一个个跟着喊人。

    周易乐呵呵应声,问“菜合胃口吗”

    “合胃口,新鲜好吃。”齐硕说。

    周易停下来是想问问贺西宁怎么不动筷子,但见她一堆同学朋友都没什么反应,便识趣不多嘴,等到了另一桌见到楚云,悄悄问“你今天怎么不带着你外甥女一块儿来”

    自己大清早就跑来了,贺西宁又单独带其他人来,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打过照面,明眼人都会觉得有问题,不过楚云这么大人了,肯定不至于跟小女生闹架。

    楚云往那边望了眼,恰恰对上贺西宁的视线,不自然地别开,回道“我走的时候她还没起床,就没叫上。”

    “还以为你们怎么了。”周易了然,说道。

    她淡淡说“没有。”

    到桌子那儿坐下,跟着大家一起烫菜,不过也没吃多少,就着清汤随意夹了几筷子青菜,多数时候都下意识在看着另一边。

    周易有所察觉,可不好说什么。

    约莫凌晨一点半,周易开车送她们回去。

    下半夜的c市宁静空旷,路上车少人少,新时代大街离廊桥院子还是有那么远,足足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送她俩到家,周易交代两句就开车走了。忙完开业第一天,明早还得去看周知敏,接下来事情可繁杂得很。

    楚云和贺西宁站在大院门口,谁都没有说话。

    走到楼梯口处,楚云先开口“什么时候去找的齐硕他们”

    “上午。”贺西宁说。

    “在外面吃的午饭”

    “嗯。”

    院子里空荡荡,地面铺着成层的落叶,种黄桷树夏天遮阴确实凉快,可一年四季有大半时间都在掉叶子,地上少有干净的时候。墙角的海棠经历了雨声的冲刷,不知何时开了,不过没全部盛放,红艳艳挂在枝头,在不够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尤其显眼。

    上楼梯前,楚云看了一眼初初绽放的一树海棠。

    兴许是个人错觉,南方的海棠不如北方的海棠开得明艳,仿佛更为含蓄,可能是时间太短还舒展不开。

    在北京那边,楚家的独立小院里也种着海棠,那树亦恰巧就在楚云房间下面。这是她一开始到贺家没发现的共同点,又娇又艳的海棠花。

    她需要时间冷静,贺西宁不会逼她。

    两人表面上还是像以前那样说话做事,皆都暂时不提昨晚,明天还要上课上班,时间已经不早,洗漱完毕就各自回房间睡觉。

    临进门前,贺西宁突然轻喊“楚姨。”

    楚云停住,没应声,只看过去。贺西宁走到她面前,想拉着她,可被避开。楚云把着门把手,半边身子侧进屋,盯着这人半晌,沉声道“早点睡觉。”

    语罢,不管对方还站在外面,进房间把门关上。

    贺西宁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楚云比昨夜还晚入睡。

    乱,烦躁,心里空。

    悬崖勒马是件很难的事,冲动的人脑子一热什么都做得出来,睡袍松垮垮落在手臂间勾着时她稍微清醒些,让贺西宁出去,对方其实不愿意走,但终究还是在她的沉默中出去,且带上了门。四月份的夜晚还是冷的,楚云赤脚踩着湿地面,鞋子早被甩到一旁,她将睡袍拉起来,凭感觉摸到开关打开灯,浴室里骤然一亮,霎那间就与镜子里的自己面对面。

    镜子里的她衣着乱头发也乱,因醉酒热而嘴唇红润,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像刚刚被剥掉了伪装的壳,露出里面的柔嫩与真实。

    自己眼里的念想骗不了人。

    睡袍带子落在地上早已被水浸湿,她拢紧领口,低身捡起来。出来时到处都是黑的,贺西宁房间都没开灯,她都没敢朝那里面看。

    那种想法多可耻,她还是做了,不顾后果,如今要面临的就是无法解决的局面。这不是谈一谈就能过去的事,何况陈君华还不知情,要是被知道了,陈君华怕是能被气得半死。

    若换成一个稍微大两岁的,其实都容易得多,因为各有各的思量,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楚云对贺西宁说不出绝情的话,更不能给保证而一错再错,现在做什么都不对,不做也不对。

    境地两难。

    周一惯来忙碌,办公室忙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些兵荒马乱,今天大老板会下来视察工作,每位员工都得打起精神应对。

    楚云状态不太好,忙起来才勉强好受些,尽量将全身心都投入工作之中。中午是去食堂吃的饭,正巧遇上秦林,秦林是一个人,见她旁边有座位便过来坐。

    秦林在工作上比较强势,为人直言直语,不太喜欢拐弯抹角,坐下吃了两口,问道“今天怎么精神焉焉的”

    楚云愣了愣,对于上司的问候不太适应,片刻,回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下了班好好休息,别耽搁工作。”秦林道,话说得比较直,她就是这个性子,即便是私底下聊天也不会跟部门里的人太温柔。

    楚云记起黑衣女人,突然有问题想问,可仔细一斟酌又觉得这样太突兀,而且还是在公司里,问私人问题不太好,便把话咽回肚子里。

    她至今没敢把自己往同性恋沾边,借口昨晚是荷尔蒙之下的驱使或是冲动,内心更多的是负罪感。

    大抵人在初初接触未知的时候,都是无比纠结的,可以触碰却不敢,怕捅破了蒙在眼前的那层薄弱的无用纱。

    怯懦也好,躲避也罢,总之不愿意直面。

    不过这些说到底都是白搭,无论困局中的人走哪条路,路有多么百转千回,出口只有一个,最后总要走出去。现实需要考量,有陈君华和老爷子他们,楚云不能贸贸然做决定,另外就是贺西宁,这人还小,要是被她影响而走了歪路,那一切都要归咎于她。

    虽然是贺西宁先抱了她,可后来却是她主动的,哪怕及时止住,但仍旧是过错大的那一方,她当时就应该推开贺西宁的,结果没有,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两个女人贺西宁以后会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医生,这种事算什么呢。

    秦林看出她心神不宁,可一句没问。

    下班后,楚云转到新时代大街看看,虽然是工作日,但火锅店的生意比昨天刚开业更好,周易听取她的建议加了会员制和消费满减两种活动,总之目前看起来还行。

    楚云没在这边呆多久。

    打车回去的路上,老爷子给她打电话,入伙开火锅店的事楚家的人都不知情,都是昨儿才听到别人说。

    老爷子对此很不满意,倒不是不愿意她自个儿在外面赚钱,就是担心她在这边做生意做起劲儿了,以后要是不回北京了怎么办。老爷子和楚母年纪大了,自认为半截身子已经埋进土,他们不管束楚云想做什么想去哪里,只希望等哪天老两口走不动了,儿子女儿都能在身边陪着,他们不怕死,人活几十上百年总会有那一天,可就怕死的时候想见的人见不到,闭眼那一刻都是遗憾。

    楚云没精力应付老爷子,听着他不停地叨叨。钱出了店开了,老爷子念就念吧,反正毫无影响。

    电话最后转到楚母手中,楚母只问“你跟君华说过没有”

    她应道“说过了。”

    那是几天前的事了,现在她都不敢打电话给陈君华,就怕没脸面对,好在陈君华最近没空,没时间打电话回来唠嗑。

    她和贺西宁的事告诉谁都不能告诉陈君华,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而是怕陈君华知道了受不住。贺西宁就是陈君华的半条命和希望,是她大半辈子以来的寄托,要是知道这事,气出毛病都是轻的。

    挂断电话,楚云抬手揉揉太阳穴。她走进了一条死路,前面是陡峭的山壁后面是汹涌的大河,不能后退也不能前进。

    与往常一样,大院门口聚着一堆闲聊的人,她都没精力关注,进了大院门口转进楼梯,偶然间瞥见那两棵海棠,今天的花开得更多,比昨天还要好看艳丽。

    绚烂的娇媚鲜红,是光线暗沉的院子里两方两色,很是夺目。

    贺西宁先回家,做好了饭等她。

    相处还是别扭,都在装作无事发生,她一面放包一面说“去了趟火锅店,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解释为什么这个时间才回来,不是故意躲着。

    “今天生意怎么样”贺西宁问。

    “刚开始都那样,将就。”

    这人嗯声。楚云垂下眼眸,径自吃菜,不时会讲一两句话。

    双方都心知肚明,越是装作不经意,表现得淡定从容,越是过不去那关,她们都深陷泥足,正在一点点往下沉,谁都出不来。

    做完一切,楚云打算回房间,空气有点烦闷,不是她心情的缘故,是天气如此,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或有雷阵雨。

    此时的天十分阴沉,窗户中都没有一点光亮,她将客厅的灯关掉,快走到门口时,隐约看见贺西宁站在过道里,她一怔,抬眼看着这人。

    贺西宁比风雨欲来的浓郁夜色还要沉闷。

    淡淡的薄荷香袭来,楚云没有退开,任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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