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杏花扶回去, 去找爷,让爷找村里的赤脚医生给她看看脚。”刘艳对梨花吩咐道,看到杏花扭到的右脚, 好像痛得都不能走路了, 她想打回去, 让她们受皮肉苦, 记住教训,但没想让她们断手断脚的。
扔下这句话, 刘艳没再管她们,扭头对洪顺说道“走,我带你去找我大哥。”沿着小径, 往刘家院子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一回头,发现人没有跟上来, 不由出声催促“怎么还不走,快点。”
“来了。”洪顺忙地跟上来,特意歪着脑袋看了刘艳几眼。
刘艳察觉到了,“你有事”
洪顺重重点头, 赶在她开口前, 说出心中的疑问, “你就这么放过她们了”依据这丫头先前踢人的狠劲,还有刚才的狗仗人势放狠话,他直觉不相信, 刚才他正在考虑着,要是这丫头威胁他去打人,他要不要去。
没料到,这丫头直接扭头就走了,“你不打回去了”
刘艳听了,仰头望向洪顺,正撞见对方眼里十足的戏谑,于是顿住了脚步,“你现在过去帮我把人按住,把她们嘴巴堵住,我就打回去,要不要合作一把,我现在就可以打给你看。”
背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好想打人。
所以,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瞥了眼搀扶杏花的梨花,明显畏缩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惧怕,只是对上刘艳看过去的目光,又变了副神情,恶狠狠地瞪了回来,一边还不忘防备地盯着洪顺。
刘艳毫不怀疑,要是洪顺不在,梨花会立即朝她扑过来,把她按在冻土上打。
她眼下,不过借了洪顺的势,只是看着梨花死性不改、欺软怕硬的样子,她更想揍人了,不想走了,抬头,有些期待地望向洪顺,“怎么样,你帮我一回,我让我大哥记你的人情。”
她的人情,估计没有吸引力,但大哥的人情,应该能吸引对方。
刘艳心里忖度着,两手紧握成拳,又觉得,冬天穿着厚棉衣,用拳头打人对方感觉不到痛,反而会打得她手疼,没有用脚踹屁股来得爽,而且屁股上肉多,让人痛而不伤筋骨。
“赶紧的。”刘艳又催促,开始满眼寻找东西去堵住对方的嘴。
哭叫声什么的,太烦人了。
“啊”一声尖叫,身边的洪顺还没有动,刘艳转头望去,只见梨花把杏花扔在冻土上,自己朝老刘家院子的方向狂奔,仿佛身后有几只恶狗在追她一般。
刘艳看得目瞪口呆,就这破胆子,还来做坏事,也就仗着十四岁的体格,来欺负她这翻过年满六岁的小胳膊小腿了,顿地破口大骂了一句“怂货。”
洪顺看着刘艳整个人像只吹鼓的气球一下子戳瘪了,不由笑弯了腰,朝她摊了摊手,“艳儿,你看,不是我不想帮你,最大的恶人走了,这两只小的,也不需要我动手了。”
刘艳看到杏花坐在地上抱着右腿喊痛,梅花整个人怯怯弱弱,又不停地抽抽噎噎,她记得,杏花打她的那一巴掌,于是走过去,猛地朝她后背拍了一巴掌,“这是你刚才捶我的一下,我还给你。”
杏花生生挨了一记重打,哪肯罢休,不顾脚上的痛,站起来,转身就要朝刘艳扑去,却让洪顺给抓住了双手,“你放开我。”
洪顺应声收回手,杏花挣扎着太厉害,一屁股倒坐在冻土,摔得她痛呼一声,眼泪都流出来了。
“走。”洪顺牵住刘艳的手,往刘家院子的方向走,快得都不给刘艳反应的时间。
直至绕过半掩的院门,走到通往她家后院的侧门,洪顺才停下来,刘艳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干什么要跑这么快”
“不快跑,你等着被抓现行呀。”洪顺似看弱智一般,看了眼刘艳,头一回,怀疑刘军的话,他在夸他妹妹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带脑子。
要是真聪明,该知道打完人就跑的道理。
干坏事,切忌让人抓现行。
“来了也没事,她们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一岁,个个都比我大,她们好意思去叫了大人来,也是她们没理。”刘艳理直气壮道。
洪顺听了这话,看着面前只到他腰侧的刘艳,妥妥的小冬瓜一枚,好,是他想多了,不自觉地把对方当成和他一般年龄,实在是除了身高和年纪,几次见面,还有从刘军口中听来的信息,他都无法把对方当成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五六岁的小孩子,是什么模样
就是刚才那个怯怯弱弱、抽抽噎噎的小女孩,就该是那个样子。
“好,是她们没理,”洪顺笑着附和一声,又道“我刚才借给你势,让你狗仗人势一回”
“你说错了,我这是放狗咬恶人。”刘艳咬牙切齿道。
“”洪顺觉得,他是嘴多,提这个干嘛,捏了捏鼻子,“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顿了下,才道“走,去你家。”
“我大哥不在家,”
刘艳没有挪开位置,原本想请洪顺进屋去喝杯热水,请他吃点东西,毕竟,她每次去洪家,对方都会拿吃食来招待她和二哥刘华,而洪顺是第一回来他们家,但就因为刚才那句话,都没有了,她不想招待他了,“我大哥二哥都在晒谷场那里玩,你过去那边找他,一定能找到。”
说完,又满眼怀疑地看向对方,问“你知道队里的晒谷场在哪里”
“知道。”洪顺忙点头,他不觉得刘艳会好心帮他指路,他刚才不过随口说了句打趣的话,就惹到这丫头了,依照这丫头的记恨程度,看她那眼珠子转溜的样子,要是让她指路,别给他指一条绕队里走三圈的路来。
“那你快去。”刘艳推开虚掩的侧门,这条侧门和另一边的那堵墙,是同时装上的,装好后,西院的四间房子,与后院形成一个独立的区域,今天三伯和三伯娘回来,都没有住到西院原本分给他们的两间房,而是住到了东院那边,以前二伯住的屋子。
她妈有先见之明,当初二伯搬走后,她妈带着大哥二哥,把另外两间屋子的东西搬空了,全部搬移到东院那边去了。
相当于整个西院的四间屋子,就属于他们家的了。
为此,她妈和胡老太又吵过一架。
最后她妈把东西搬过去,造成既定的事实,今天三伯回来,也没说什么,去了东院那边的屋子落脚。
因为家里没人,刘艳走的时候,是锁了房门出去的,站在门口放的椅子上,打开锁,进了屋,把门栓拴上,差不多同一时间,院子里传来一阵惊呼叫骂声,还有哭泣声。
惊呼声是胡老太发出来的,问好好的怎么扭到了脚
叫骂声是三伯,三伯在骂杏花,又骂梨花,骂赔钱货,丫头片子,一个个皮痒,尽知道惹事。
哭泣声是梅花和三伯娘发出来的。
刘老头一惯充当和事佬,急忙派五叔去请赤脚医生老廖过来看看,胡老太都没阻拦住,胡老太向来迷信,信奉正月里不请医生看病,她觉得正月里请医生看病,预示着接下来一年里,家里都要时常请医生看病。
大大的不吉。
这么多人,真正关心杏花脚上伤的,大约只有刘老头了。
外面各种声音混杂,像在炖一锅乱粥,刘艳不打算去理会,她妈和她哥都不在家,她现在出去,肯定吃亏,于是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到最大,蹲在火盆边,听着铁道游击队的说书,遮盖住外面刘家院子里的喧闹声。
火盆上的烤被暖烘烘的,热气传来,刘艳才觉得自己从冰雪的冷冻中活过来,整个人舒服得昏昏欲睡,直至听到叫门声,才一下子惊醒过来。
“艳儿,开一下门。”是大哥的声音。
刘艳忙地掀开烤被,离开火盆,“等等,我马上来。”急忙走到门边,踩在椅子上,拉开门栓,跳下椅子把门打开,门外除了大哥二哥,还有跟着的洪顺,吃惊道“你们都回来了”
“你挨了打,怎么不去找我们,走,我带你去找那三个人算账,打她们给你出气。”二哥刘华急忙上前来,拉着刘艳就要往外走。
“华子,你给我站住。”刘军忙喊住弟弟,“我刚才在路上和你说的,你都忘记了不成,你先去院子看看情况,然后回来告诉我,不许私自动手,听到没有。”
“哦。”刘华有些憋屈地抓了抓脑袋。
又听刘军说道“你可以问问艳儿,她是想自己动手揍人,还是想让你动手揍人”
“我想自己揍人。”刘艳想也没多想就说道,两只眼睛发光地望向大哥,大哥肯定有什么好法子。
“三伯是个暴脾气,杏花扭到了脚,她和梨花都讨不到好,肯定会有一顿打,而且他们明早才走,还有一晚上的时间,估计杏花指不定会被留下来,养好伤,才能回去,我们揍人有的时间,一定让你揍个痛快,让她们记忆深刻。”
刘军这话说得极耐心,极温柔,旁边的洪顺听了,只觉得眼皮子跳得特别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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