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顺走的时候, 留下话来, 让大哥刘军这两天有空去洪家找一下他。
帮忙传个话什么的, 刘艳没有意见, 等到夜里, 刘家院子的席面散了后, 她妈和两个哥哥回了房,刘艳和他们说了洪顺过来的事,因为刘军和洪顺常有往来, 陈春红倒没有多说什么,把东西一收,带着孩子洗漱睡觉。
说起来,小叔刘卫国有了工作,对刘艳家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眼下春耕农忙时节, 队里忙着插秧,除了大人,十一二岁以上的孩子都下了田,陈春红带大儿子刘军一起出工,家里的活计就落到二儿子刘华身上,挑水拣柴煮饭打猪草, 割牛草的活计也没有退掉,移交给了他。
以前大哥和二哥差不多干半天活,有半天休息,现在一整天都没有歇息。
每日里起早贪黑的, 刘艳看大家这么辛苦,为了不添麻烦,大哥让她去洪顺家待着,她也没有再坚持,毕竟二哥干活带上她,还得分出心来照顾她,直接拉低了干活的效率不说,这期间,她只跟二哥去了几趟山上,还是为了改善家里的伙食,配合二哥的石头狙击,每次都能收获野鸡野兔。
刘艳和二哥煮饭时,已经主动把菜也炒了,一开始她妈不放心,及到她和二哥刘华先做了两顿,没出什么问题后,她妈才撂开手。
当然,更主要的是二哥实诚地说了句妹妹炒的菜,比妈炒得菜好吃。
脑门上立即招来陈春红的一巴掌,天天都是肉打牙祭,能不好吃,后面再没有说不让他们炒菜了。
刘军在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后,抽空去了一趟洪顺家里。
“你小叔的工作是怎么找到的”
“听说是他一个县城的同学,家里有人在百货大楼里面上班,有内部消息知道最近有招工,那人和小叔关系好,特意告诉了小叔,小叔报了名,参加了招工考试通过了。”
刘军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昨天晚上,吃席的时候,小叔在席面上把他的好同学大肆吹捧了一番,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话里话外,都隐隐透露出另一层意思,家里的几个兄弟,都没有他同学亲厚靠谱。不过,在刘军看来,小叔绝对是白眼翻给瞎子看,别说他爸和三伯不在家,就是在家里,他爸也听不出他话里的隐晦。
至于三伯,三伯能当没听到。
此刻,突然听洪顺问起,刘军觉得有异,平常可没见他关心旁人的事,抬头问向洪顺,“怎么,你觉得有问题”
只见洪顺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小叔的工作,找得好像有点太容易了,你也知道,现在全国性运动,连城里人都没法全部安排工作,大批往乡下来,百货大楼的营业员,不比公社供销社的营业员,在哪都吃香,受人追棒。”
他还有句话没说,拼学历,拼关系,刘家小叔都没有过硬的条件,而这种吃香的工作,几乎不对外招工,直接内部推荐安排了,就是有招工考试,外人去参加,也是陪太子读书,没有内部关系,考不上,才正常,考上了,才奇怪。
难道县城里没有人了或是百货大楼的员工没有自家亲戚了
在他家没出事前,有个通家叔叔,在海城百货大楼里做主任,所以,他多少听过一些。
时下有句顺口溜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营业员。指代四种职务,分别是医生、司机、民政局的干部、商店的营业员,这四种职务在当前国家计划体制下,特别吃香,尤其是营业员的工作,眼下物质短缺,他们能直接接触到物资,多少能利用职务便利,通过内部获取一些东西。
“大约是我小叔超常发挥,考得特别好,所以被录用了,你也知道,我小叔这一年多,一直都在关注留心县城里的招工考试,下了很大的决心要进城,这回刚好让他遇见了个机会,就考上了。”刘军想了想说道,没听洪顺提醒前,他只是吃惊,如今听了洪顺这番话,隐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从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无论小叔,还是老刘家,也没什么让人贪图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能进城工作,吃上国家粮,对小叔和老刘家来说,怎么看,都是得利的。
又听洪顺问道“对了,你小叔的那个同学,考上了吗”
“我没细问,他能找到工作,家里都替他高兴,哪还顾得上问其他。”刘军想到昨日晚上的宴席,到最后,除了他们一群小孩在闷头吃喝,大人光顾着说得高兴,都没吃多少东西。
“你方便的时候问问。”洪顺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自从经历过家变后,他对这些反常的事,多了份谨慎与小心,明明一件很小的事,都有可能会牵出一大撂来,甚至连累身边的亲人。
“行,我找机会问问。”刘军点头答应,这一年多里,他多少听洪顺零星说了点家里的人和事,猜测到他会这样上心,大约是推己及人,才会多劝上一两句,不由出言宽慰道“你也别想太多,毕竟我家不比你家,往上数几代都是贫农,根红苗正,家里都是农民,也没什么让人图的。”
“但愿是我多想了。”
刘军听了,心里也是这样希望的,只是经过洪顺这么一提醒,他不由多了份心思,次日中午,趁着吃中饭后的片刻空闲,想去找小叔再多了解了解情况时,谁知小叔已经不在家了,说是一早就去了县城,要去找民政部迁户口。
小叔不爱干农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好不容易,眼下要进城工作,哪还会在乡下待着,更何况,有了个由头,他请假,连队长都会支持,毕竟村子里出了个大有出息的人,全队都光荣。
刘艳从昨晚开始,就留意到,大哥刘军从洪顺家回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想起那晚洪顺的反应,昨天晚上,她就好奇洪顺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眼下,见大哥似落败的公鸡,从堂屋回来,于是关心问了出来。
刘军对着妹妹,倒是没有隐瞒,如果说家里还有人和他讨论这件事,也只有妹妹了。
刘艳一听,先是怔了一下,她从后世来,在她看来,找工作什么的,在后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哪里需要想这么多,“你们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刘艳直接说了出来,“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小叔没了工作,又回乡下来种地,和现在没有差别。”
“我也这样想过,”刘军附和道,“只是我又想着,小心没过错,多了解一点,有备无患。”
聪明的人,就是想得太多。
刘艳抽了抽嘴,她没忘记,洪顺说过他自己先天宿慧,所以,最开始见了洪顺的反应,她以为,洪顺知道些什么内情,毕竟,小叔自己找到工作这件事,已超出那个爸刘春生所知道的范畴。
既然只是猜测,刘艳也放下了心,没把这件事当回事,甚至第二天去洪家,她也没有多过问,小叔刘卫国很快顺利地去县城百货大楼上了班,之后每次休假回来,都红光满脸,脸上倍有面子地提起自己的工作,引得队里的人羡慕不已。
胡老太只要一出去,逢人就夸自家小儿子,走路都带风。
她一高兴,整个刘家院子的气氛,格外的融洽和谐,刘艳家隔三差五地煮个肉,飘出去的肉香,也没有再招胡老太说闲话了。
持续了半个多月的农忙,终于结束了,大人小孩子都累趴下了,在这半个月里,田间干活忙插秧,一片热火朝天,村子里几乎找不出半个闲人,除了像刘艳这样的,在洪顺家待了有半个月,半个月下来,刘艳倒是没有之前的抵触。
毕竟,任谁天你露一张笑脸和你说话,还送吃送喝的,你也拉不下一张冷脸,是不
好在,明天就不用过来。
“这么高兴,在想明天不用过来了”
陡然听到这话,刘艳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说漏了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抬头鼓圆眼望向对面的洪顺,看到对方眼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才明白过来,她这又是被诈了,“没有。”刘艳果断的移开眼,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太容易泄露心思了。
这人也真是的,跟有七窍玲珑心似的,能猜透人的心思。
“撒谎。”洪顺笑着直接揭穿,指了指刘艳的脸,“你想什么,明明白白都摆在脸上了。”
刘艳下意识要伸手去摸脸,只是手刚一动,又忙地停住了,瞪了对方一眼,哼,差点又让他戏弄了,低垂下头,不去看他,连他帮她剥的那碟瓜子,她都没有再伸手。
“今天早上,我家院子里种的香瓜种子,破土长叶子了。”
“真的。”刘艳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见对方脸上那抹笃定的笑容,才猛地想起,自己刚才还打定主意,不想和他说话,只是每次都这样,没一会儿就破功,刘艳瘪下了嘴,说起来,不怪她定力不好,只因每回对方都刚好号准她的脉。
就譬如这回,她和洪顺前几日一起揉泥团培育种子,在洪家院子,小泥团里种的是香瓜种子,在她家院子里,下的是黄瓜种子,因为天气的缘故,没有选择直接种到土里面,而是用稀泥揉小泥团,把种子放到了小泥团里,揉了足有三十几个小泥团,放在院子里。
可是几天过去了,小泥团里的种子,一直没有发芽,她问了她妈,她妈说是天气冷的缘故,等过些日子,天气再暖和些,直接把菜种子种到土里,就会破土长芽。
刘艳听了,当然不甘心,之所以揉小泥团,就是想着,种子早点发芽,等天气暖和了,把长了黄瓜苗的小泥团移植到土里,这样一来,自家种的黄瓜苗会比直接在土里种的黄瓜种子,多长一截,将来能提前一段时间吃到新鲜的黄瓜。
为了达到目的,昨天晚上,她还特意把小泥团搬到灶台背风处,希望借着灶火的温度催种子发芽,沮丧的是今早起来,小泥团还是小泥团,里面的种子,依旧没有发芽,她差点想扒一个小泥团看看里面的种子,怀疑是不是种子的问题,让她妈给阻止了,还说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而洪家院子里的香瓜种子,也没有发芽的迹象,刘艳来洪家时,还在想着,是不是他们俩个不会种菜的,选的泥土有问题,毕竟胡老太培育的种子,都发芽了,长出了瓜苗菜苗,长势特别好,她特意跑去前院看过了。
此刻,一听到洪顺说香瓜种子出苗了,怎么能不叫她吃惊。
“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要看。”刘艳决定心大地忘掉前事,起了身,伸手从碟子里抓了一把剥了壳的瓜子仁,转身出了屋子,往外跑去,也不用洪顺领路,跑到东南角的野葡萄藤底下,当初,他们一起在那搓的小泥团,然后放在那里。
还真的发芽了。
破土而出,长出了新鲜的嫩芽,刘艳认真数了数,大约有一半的泥团子,里面的种子发芽了,有的还长出了两片叶子,看着嫩黄嫩黄的芽苗,在和煦的春光下,仿若新生,一片生机盎然。
刘艳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长出叶子的那株嫩芽,耳边又听跟出来的洪顺说道“剩下的,大约这两天也会全部发芽。”
一听话音这么笃定,刘艳怀疑,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抬头正要询问,又听对方接着道“我昨天晚上,没把它们晾在外面,搬到了厨房的灶台边去了,原本只是试试,没想到就真发芽了。”
“你回去也可以试试。”
刘艳听了,却有点失望,“我昨天晚上也把它们移到了灶台边。”她家没有厨房,灶台砌在房门外的屋檐下,至于刘家院子的大厨房,是胡老太的地盘,她要敢把泥团子搬过去,指不定让胡老太给扔出去。
“要不,你搬到屋子里试试。”洪顺倒知道她家的情况,厨房不行,屋子里总可以。
刘艳颔了下首,“我今天晚上试试。”又忍不住手贱地去摸摸芽苗,只是这回让洪顺给拦住了,“行了,别摸了,小心让你摸死。”
“不可能”说到一半,刘艳及时住了嘴,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在前世她养过的绿植,好像她是养什么死什么的体质,连仙人掌都能让她养死,她自己都对自己无语,后面就再没有种过绿植。
想到这,她觉得她好像找到了原因,大约是她动不动就会伸手去摸两下,把绿植给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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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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