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毅军看着陶湘, 好半天才语气生涩地问了句:“为什么?我可以好好照顾保护你,往后也一定会对你好……”
他眼中有着难以置信,明明他们之前曾那么亲近, 怎么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陶湘不敢直视男人的目光, 眸子里盈满了水光:“我们是没有结果的……我不想在这里呆了,我要回城。”
她低垂着头, 泪簌簌地落下,魏颖带来的阴影太大, 像是压在头上的一座山,陶湘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如此渴求势力。
眼看在北方终日被压制,她想回南方去了,或许可以闯出一片天地。
“我知道乡下比不上你们城里,可是你们知青……很难回去。”王毅军艰难地说道,他还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可陶湘却连这一点希望也不给他:“我知道,但总要试试,大不了缺胳膊断腿, 他们总不会压着我在这里吧?”
王毅军听到这话,立刻抬头仔细地看向陶湘, 他想在她的脸上找出开玩笑的意思,但少女面色认真, 她说的是真的。
找个陡峭的山坡摔下去, 摔断腿或摔断胳膊,随便摔断什么,这是陶湘一直在盘算的下下策。
“你不要胡闹!”王毅军板起脸, 难得对陶湘如此语气严厉地说话。
就连他自己也不由得愣住。
过了好半天,王毅军像是丧气服软一般,再不复之前的挺拔朝气。
他眼中的光都消失了,看着莫名孤寂可怜,嘴里说道:“你千万不要胡来,要是真的想回城……我会想办法帮你。”
王毅军又帮了陶湘一次,他从石头场偷运了几块生石灰回来,细细地磨成了粉末。
这些生石灰遇到水会放出大量的热,如果不小心吞服,就会灼伤食管胃管,严重些还会吐血,但只要精心调养,身体总会恢复健康。
他之前在石头场拖运石块的时候,就见过有顽劣小孩掰开狗嘴硬喂,那只狗呕了几天的血,却并没有死掉,病恹恹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又活蹦乱跳起来。
两天后,王毅军将装着生石灰粉末的纸包递给陶湘,里头是他专门测试配好的分量,如若吞下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看起来吐血的症状更严重些。
陶湘伸手想接过,男人却紧握着没放。
王毅军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想好了吗?把这个东西吃下去,你就会吐血,虽然可以伪装成重病,但你的身体肯定也会受到伤害……”
陶湘抿了抿唇,径直将纸包取过:“总归比摔残好,放心吧,我能接受。”
当晚,她就水服下了这包生石灰粉末,喉咙气管胃道当即出现不适反应,火烧火燎的疼,喉口涌上血腥味。
陶湘勉强咽下嘴里的血沫子,把纸包用烛火烧毁。
为了离开,这点痛她忍得了。
半夜的时候,陶湘终于抑制不住开始大口吐血,枕面上大片都是殷红的血迹,吓坏了知青院里其他女知青。
被通知到的老支书火急火燎,连夜叫人去隔壁屯借拖拉机拉陶湘去镇上医院救治。
身为拖拉机手的王毅军早已掐着时间等待着,旮沓屯的人一过来说明缘由,他急忙就开车去旮沓屯接陶湘,毫不拖沓。
可即使都是安排好的,当他看见不停呕血的陶湘时,心脏仍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尤其是陶湘软软躺在他臂弯被送上车时,浓重的后悔情绪达到了巅峰。
陶湘被送进了医院急救,王毅军默然斜靠在医院门口的柱子旁,素来强壮勇毅的身躯在地上落下孤寥失意的倒影,如同一只战败的雄狮,垂头丧气。
如果这一切是她想要的,他会成全。
陶湘在急诊室抢救了一夜,天方明的时候,她才被医护推出来,虽然已经做过护理擦拭,但身上遗留下的斑斑血迹依旧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老支书吓得原本不多的黑发全都白了,忙问医生陶湘的病情如何。
“还好送来得早,这回是救下了,但后续还得看情况……”医生疲惫之余也感到奇怪,“病人以前有什么病史吗?或者吃了什么?”
急诊室里,怕陶湘是中毒或者误食其他什么,医生尝试过给她催吐,但是催出来的都是血。
老支书着急回想起来:“没啊,陶知青身体一向很好,就是最近去了趟外地,不知她吃过啥……”
他的话没什么说头,医生又问了几句,便摇头道:“按现在目前的状况来看,病人突发急病,情况并不乐观,怀疑可能是体内得了重疾,再观察观察吧……”
吐血是很严重疾病的一种表现症状,听医生这么一说,老支书更焦急了:“那这,这陶知青不会有事吧?”
医生仍是摇头:“不好说。”
眼见陶湘闭着眼躺在病床上,时不时咳几口血出来,一副得了大病的萧条模样,老支书恨不得不顾破除封建迷信政策,给她找个菩萨拜拜,保佑保佑。
兴许是老支书的焦虑感动了上天,又过了几日,陶湘的身体开始出现好转,起码人从昏迷状态下清醒了过来,只是咳血的症状依旧没有消除。
那血一口一口地吐,都能用盆装,看得老支书眼前都是红的。
类似老时候里的肺痨鬼,陶湘俨然成了吐血鬼,娇柔的身体愈发积弱不堪,别说下地劳作了,还要连累本就不富裕的旮沓屯也为她搭进去不少医疗费。
医生下了诊断书:“以后干不了重活了,只能好好养着吧。”
对方说这话的时候,陶湘又当着病房里所有人,包括知青办领导的面咯了口血。
当吐血成为日常,陶湘也就习惯了,可搁在外人眼里却只觉得骇人,觉得这个年轻的女知青是病入膏肓。
知青办领导一锤定音:“陶知青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得赶紧给她办返城,说不定南方的大医院可以治好她的病……”
换句话说,其实他们是为了避免麻烦,害怕陶湘莫名其妙死在北方。
有了大领导这么一句话,陶湘终于如愿以偿,她可以回南方陶家去了。
重要的户籍与粮食关系自有相关的人帮忙办理转移,很快陶湘就被送回了旮沓屯,她需要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随后启程返城。
说到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的东西都在西厢的那场大火里消失殆尽了,身边替换的几件衣物也是后来花钱问屯里人买的,不值几个钱,唯有陈家祖孙俩让陶湘放心不下。
西厢烧没了以后,老支书将未完全烧毁的正屋简单修葺了下,补给陈家祖孙住,但并不是送给她们,待到陈阿婆去世与果果长大嫁人后,房子还是要被屯里收回的。
双方好歹也朝夕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承蒙她们的照顾,陶湘决定将自己在屯里剩余的月粮都转送给陈家,百来块钱的粮食足够这对相依为命的祖孙俩过上一年半载。
看着床边果果闷声擦着眼泪,陶湘轻轻对她露出了点笑:“等姐姐好了,就回来看你。”
果果看着陶湘,眼里开始闪过期待,小小的她还不知道以后是有多久。
就在陶湘与众人一一道别的时候,知青院的门口传来骚动,王毅军来了。
大家都知道陶湘和王岗屯的王毅军有过一段,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眼下陶知青生了怪病,这场婚事看着就要作废了。
见王毅军进门,其他人饶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给两人留下单独讲话的空间。
陶湘依旧靠在床头,声音沙哑透着虚弱:“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咳咳……这次多亏了你,好像每次我都要麻烦你。”
王毅军动了动唇,他本想说你可以一直麻烦我,但还是忍下了。
“不要说话,你需要静养。”王毅军的嗓音竟比陶湘的还要暗哑,他将手里带来的包袱放在陶湘床头:“我给你带了一壶羊奶,你在火车上喝,对你的病有好处。”
“回去了就好好养着,多吃些清淡的……”
陶湘始终静静地听王毅军念叨着,她想,自己总归是辜负了这个好男人。
末了,王毅军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绒布,布里是两个金镯子,他犹豫了一会,竟拿着镯子往陶湘的手上套。
不一会儿,推脱不得的陶湘雪葱般白嫩的腕间便挂上了两只金镯,璀璨得耀眼,像是男人沉甸甸的心意。
“这是我娘给我的,让我给我未来的妻子,可我觉得只配你戴。”王毅军说罢,便起身大步往门口走,背影看着像在逃。
他怕被陶湘拒绝,一步也没有回头,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外。
这竟是陶湘在未来十年里最后一次见王毅军的画面,决绝又充满温情。
陶湘回南方的当天,正是顾同志与魏颖举行婚礼的时候。
顾魏两家实力相当,婚宴办得很大,许多军部名流都特意赶往中北部军区参加婚礼,而顾景恩作为顾军长的独子不得出面招待这些叔伯长辈。
婚宴过后,也由他一一将这些长辈们送出军区大院,也就是在此时,顾景恩意外在几个守卫的闲谈中得知陶湘来过的消息。
“那个姓陶的漂亮小姑娘怎么没来了?”
“谁知道呢,已经好久没看见了,之前不是几次三番说要找顾……”
看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顾景恩,几人不约而同闭上了口,因为男人的脸色黑得似要吃人。
于是当天晚上,女方的夜请宴里,男主角却始终没有出现。
顾同志买了最近一班的火车票火速赶回北方,丢下了等他吃饭的两家人,去见心心念念的陶湘。
可惜一切都晚了,北方佳人已不再。
终还是陶湘回了城,顾景恩娶了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终于要写十年后了!现在努力日更到完结
下一本预备开《末世之疫病世界》,是耽美文,耽美的收藏要求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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