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终于在白昼中趋于沉默,
金色的长矛刺向每一寸漫长的孤独。
为期近几个月的拍摄终于进入了收尾的阶段,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夜晚来得很快,洛杉矶上空遮掩着片片鱼鳞形的金红色云朵,让弗雷德顺其自然地想起锦鲤。
他想这部电影一定能取得不俗的成绩,弗雷德里克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他愿意相信这一定是个好兆头。
“怎么了?”霍夫曼靠了过来,和他一起坐到了栏杆上抬起头看着漂亮的天空。
那片天空让他不用弗雷德回答,也知道他究竟为什么呆愣愣地仰着脖子。
“真美啊。”他说着天空中的绚丽色彩,也说着弗雷德眼眸中染上了焰火一样的冰蓝色。红与蓝就那样和谐地融合在那双眸子中,呈现出一种自然有绮丽的温润色彩。
就像冰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海面粼粼的波光。
“嗯。”弗雷德礼貌地笑了笑。
今天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戏,之前拍摄学校法庭上的场景时并没有让布莱斯特满意。看过了弗雷德对光线精彩的处理,再看他演这场戏的时候布莱斯特心中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落差感。
就好像当时弗雷只是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感似的。
这样的解释布莱斯特当然不愿意接受,帕西诺和古德曼也不愿意接受。
尤其是帕西诺,他想或许弗雷德拍完在校园中的戏份后能明白查理的感受,因此即便没有戏要拍,他还是陪着弗雷德留在了剧组中,每天指导他的神情与动作。
而古德曼却觉得是剧本本身的问题在限制着弗雷德的发挥,从开始拍摄到现在,小演员始终按部就班地照着剧本上的台词、指示认认真真地演好每一个细节。
而这最后一场给他的发挥空间实在是太小了。
最后一场戏的安排将目光集中在了弗兰克中校,他愤怒地为查理发声,那场发言让所有人都觉得精彩绝伦。但查理只是安静地像一只鹌鹑坐在一旁。
就像是一块木头,一块背景板。
因为他已经没有台词了,就像那场探戈戏一样。
只是那一场探戈戏太过夺人眼球,以至于人们根本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只是如同他们自己一般星星眼盯着中校看的查理身上。
但这次不一样,要命的是查理就坐在弗兰克中校的身旁,除非特写,不然无论怎样都会拍到查理像是一块木头无动于衷的样子。
弗雷德轻声叹口气,他脑中想起古德曼对他说的话:如果需要的话,他会适当地改一改剧本。
那可是博·古德曼!
1980年靠天外横财获得奥斯卡(美国电影学院奖) 最佳原创剧本,1975年靠飞跃疯人院获得奥斯卡(美国电影学院奖) 最佳改编剧本的博·古德曼。
而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籍籍无名的男配小演员。
“你在发愁怎么演出被所有人指责的乡下小男孩的感觉吗?”霍夫曼听到了他的叹息声,侧过头看他。他没想到这小子还有发愁的时候。
从他进组以来就发现这小子的NG的次数简直少到可怕,他太擅长演好查理了。以至于霍夫曼几乎都快忘了北欧人还只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高中生。
“我不太明白...“弗雷德有些茫然地盯着空中的鱼鳞纹,他不知道究竟该怎样表达出查理的想法。
霍夫曼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我很想帮你,但是很抱歉,我无能为力兄弟。”他知道帕西诺已经指导过弗雷德很多了,但就如同帕西诺所说的一般,更多的还是要靠弗雷德自己去摸索。
弗雷德靠在一旁,干脆闭上了眼睛静静思索起来。
……
[在一个长辈为你出声的时候,你该有怎样的表现?]
[我吗?大概会怯弱地躲在他身后吧。就像一只幼犬一样。]
……
闹哄哄的礼堂逐渐安静了下来。
两张桌子被从讲台上搬到了第一排的位置。一张坐着乔治和他的父亲乔治一世。
另一张只坐着孤零零的查理。
在局促不安地下意识理了理领带后,查理以近乎乖巧的坐姿做好。碧蓝的眸子在身旁不远处乔治的脸上扫过,停在了空空的演讲台上。
校长在此时走了进来,他的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响声,细小的交头接耳的声音逐渐平息。
那皮鞋发出的声响像是在查理的耳膜上响起的,他随着那些没有一丝规律的声音动了动喉结,镜头在他纤长漂亮的手指上停留了片刻:白皙的指节上被掐出道道红痕。
校长并不亢长的演讲很快进入结束,进入正题,他开始询问乔治有没有在那天晚上见到谁。
“我不知道。”
“我没有看清,我忘了戴隐形眼镜。”
“天很黑,我又没有戴隐形眼镜...”
一步又一步,乔治开始屈服。
“威利斯先生!”校长近乎是严肃地威胁他。
乔治的表情非常为难,但最终,他闭上了眼睛:“可能...是哈利·哈夫迈耶尔,特伦特·波特和吉米·詹姆森。”
镜头给了台下三人一个特写:孩子们都对这个结局很失望。
“可能?”校长依旧不依不饶。
饶了我吧。乔治被他逼得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为什么不问问查理?他站得更近。”
查理掐着自己手指的手顿住了动作。这个乡下来的傻小子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就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校长转过头,在身为校董的乔治一世坐在乔治身旁时,他没办法逼得太狠,只能将矛头转向已经自动站起来的查理。
“你看到了谁?”
查理抬起头,目光稍稍偏移,从校长的脸上转移到桌上的话筒上:“我是看到了一些人,但是我…不能说。”
“你不能说还是不想说?”校长的语气依旧咄咄逼人,他已经开出了哈佛作为诱人的奖励,却没想到这个“优等生”居然出乎他的意料。
“我不能说…”孤立无援的查理像是海浪中一只小小的船,随时都会被黑色的波涛吞噬。
他的眼眶在浅蓝色的眸子的称托下显现出一种更加漂亮的绯色。查理的声音也更加沙哑了些。
“你在消磨我的耐性并且愚弄大家!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后果堪忧。西蒙斯先生,你的未来将受到永久的伤害!”校长的眼睛危险地半眯起,手中拿着的锤子在桌上重重一敲。
这是□□裸的威胁:“现在告诉我,你到底看见了谁?”
查理向后退了一小步,垂下头:“我看到了一些人…”
他退缩了。
在校长的严厉逼审下,查理退缩了。
大厅安静地可怕。
“你看到了一些人?很好,是谁?”校长的脸上浮现出一些不太明显的笑意。
“我看到...”
但此时,礼堂中却响起了手杖在地板上敲打而发出的声音。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回过了头看向入口处——弗兰克中校带着墨镜,视线直直地看着前方。他的脊背挺直,在司机算不上搀扶的帮助下,用导盲杖探索着前方的路一步一步向查理走来。
查理浅蓝的眸子一亮,快步走了过去,搀扶着中校向他自己的位置走去。
中校却没有坐下,而是在短暂的自我介绍后,开始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讲。
“我不知道现在查理的沉默是对或错。我不是法官或陪审团。但是我能告诉你这个:他不会为了他的将来而出卖任何人!朋友们,这就是气节!这就是勇气!”
查理站在他的身后,伸出手想要扶中校却在半路上收回了手,他的眸中闪烁着水光,鼻尖也泛着粉红的颜色。
他躲在中校的身后,就像是一只雏鸟躲进了妈妈的羽翼之下,就像是漂泊的小船终于停留在了温暖的港湾。
“要是五年前,我会拿火焰喷射剂把这给烧了!破坏规矩?你以为在跟谁说话?我可是久经沙场,那时候我还能看得见,我看见的是像他们这么大,甚至还要小孩子们胳膊被炸断了,腿被截肢了,可但那些都不及丑陋的灵魂可怕,因为灵魂没有义肢。”中校的演讲逻辑清晰、振聋发聩、直击人心,可最让人觉得温暖的还是他背在身后的手。
即便他是个盲人,即便他的世界充满了黑暗。他依旧用那只背在身后的手准确地握住了查理想要收回去的手。
“这孩子的前途掌握在你们的手里,委员们,他会前途无量的,相信我,别毁了他!保护他!支持他!我保证会有一天你们会为此而感到骄傲!我保证。”本该集中在帕西诺身上的镜头却悄悄偏移了方向,分了一点点注意力到了躲在他身后的小家伙身上。
查理垂下头,在阴影中格外引人瞩目的水光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二下。
布莱斯特觉得自己的鼻子也酸涩了起来。
“我不能说。”查理随手擦拭掉眼泪抬起头,他从中校的身后站到了他的身旁,弗兰克中校握着他的手也放到了他的肩上。
那双冰雪一般的眸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笃定且认真地看着校长,又或是校长所代表的污浊不堪的世界。
良知从来都不会被磨灭,灵魂从来都不可被溟灭。
礼堂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响声,或许是为了顺应剧情,或许是为了弗兰克中校精彩的演讲,又或许是为了他们优秀的演绎。
“CUT!”
杀青。
……
“《闻香识女人》杀青,帕西诺或将冲击奥斯卡。——纽约邮报。”
这张小报的角落里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的照片,他有着浅金色的和在同一个色调上的浅蓝色眸子,白皙细腻的皮肤,深邃的五官为他加了更多的分值。
那双眼睛带着水光懵懵懂懂地看着镜头的方向,让所有看到这张照片的人呼吸都猛地一窒,心跳加速。
但照片的下方却写着:“重要男配演员名不见经传?‘花瓶’或许后台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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