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仙子制出了解药, 可这药不是立时就能恢复的。
需要连续服用一月, 然后慢慢打坐修炼,吸收日月灵气。快的一年, 慢的百年,才能恢复如初。
彼时, 魔族已经打到他们家门口了。
容不得他们慢慢来。
正在大家焦头烂额之际, 魔族有了动作。
“魔族派人送了信过来。”
看守山门的修真者将手里的信件交给长老。
长老神色凝重的低头打开, 看到信上的内容后, 面色变得极其古怪。
“难道是要求和还是下马威”
有人猜测。
长老抬眸,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下首处的顾金坞。
少年跟苏骄白坐在一起,正在殷勤的给自家师尊奉茶。
虽然苏骄白根本就不会喝。
“魔族说, 若想要他们退兵, 便要交出一个人。”
长老声音沉缓, 低低的在厅内响起。
众人神色一窒, 不约而同的面面相觑。
“谁”有胆大之人, 声音发颤的询问。
长老抬手, 指向顾金坞。
苏骄白眉头一皱。
顾金坞立刻站起来, “谁也不能把我师尊交出去”
苏骄白“蠢货, 那老东西指的是你。”
老东西
“哦。”
顾金坞歪头,乖巧的蹲下来, 神色疑惑的望向苏骄白, “师尊, 他们要我做什么”
谁知道呢。
兴许也是觊觎龙息。
苏骄白捏着手里的茶碗, 暗暗使劲。
好好一只茶杯, 就那么被他捏碎了。
“如今修真界危在旦夕,若是那咱们只能拼死相抗了。”长老话说一半,面露担忧。
众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那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金坞蹲在苏骄白身边,看到自家师尊攥着碎茶杯的手。
他家师尊从来都是一副清冷淡薄的模样,此刻身上却难得带着污泥和血渍,没来得及收拾。
因为就算收拾了,也马上就会脏。
这是刚刚跟外头的魔族打过一架。
苏骄白的修为还未恢复。
他只是依靠着那股子劲,将魔族吓得退避三舍。
可是顾金坞知道,自家师尊已是强弩之末。
交出一个人,能救整个修真界。
谁都知道,这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可是苏骄白不肯。
“这是我的徒弟,我说了算。”
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手持长剑,身姿凛然。
顾金坞似乎又看到了那天在紫檀山前,那个站在众人面前,将他严实护在身后的男人。
说,他是他的人。
“将我交出去吧。”
顾金坞找到长老的时候,长老正在吃药。
他一眼看到顾金坞,嘴里的药差点没咽下去。
长老默默偏头,吃了药,才转过身,一脸和蔼道“你想好了”
“嗯。”顾金坞点头,然后抬眸,“不要告诉师尊。”
长老道“清台仙君迟早会知道的。”
“我知道。”
顾金坞点头,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姻缘线,脸上露出温柔神色。
他找到紫檀仙子,问,“仙子,这姻缘线能砍断吗”
紫檀仙子仔细瞧了瞧,然后又去查阅古籍,最后道“砍是砍不断的。不过可以抽出来。”
姻缘线,嵌在魂魄中。
抽姻缘线,是一种,极致到魂魄的疼。
紫檀仙子抽完,顾金坞已经面色惨白,浑身虚汗淋漓。
他拿着手里的姻缘线,颤抖着垂下眉眼,轻轻松开。
姻缘线掉进了紫檀仙子的小炉子里。
猩红的火蛇将其完全吞没。
这是他与师尊,最后一点联系了。
苏骄白知道消息的时候,魔族已退。
“顾金坞呢”
游凯信面露心虚,“小师弟,他,他闭关去了。”
苏骄白挑起自己的姻缘线。
没有回应。
他感应不到他。
苏骄白的面色一瞬难看至极。
他猜到了。
那个蠢货
“师尊。”
游凯信一把攥住苏骄白的胳膊,“师尊,是小师弟自己要去的。他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告诉师尊,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是万魔窟。”
他一个仅仅只是金丹期的人,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苏骄白咬牙,攥紧手里的长剑。
游凯信死死拉着自家师尊,也是双眸赤红。
他知道,自家师尊虽然表面看着冷清冷性,但心底却是个极其柔软的人。
不然也不会容忍顾金坞如此放肆。
游凯信看着面前的苏骄白,一狠心,将苏骄白劈晕了。
“师尊,对不起。”
游凯信横抱起苏骄白,将其放到屋内榻上。
从他被师尊从清台山脚下捡回去开始,游凯信就知道,他的师尊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
只是他没有勇气。
游凯信想,若是他有小师弟一半的勇气,他也会站在师尊面前。
朝向自己的光。
可惜他没有。
自古正邪不两立。
魔族虽退,但清台仙君却似疯了般开始屠魔。
可是这魔,屠不尽,杀不完。
只疯了人。
一晃百年。
男人面容清冷,身穿白衣,立在花楼屋顶之上,遥望远方暗巷之内。
那里有一只魔物。
苏骄白祭出锤子,飞身而落。
那只魔物就被他给砸了个稀巴烂。
冬日的天总是说暗就暗。
苏骄白站在暗巷内,微微喘息。身上沾染了那魔物喷溅出来的血渍。
他抬脚往外走,突然一个踉跄。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人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带回去炼丹”
“长得这么好看,可以送到魔宫里去”
等苏骄白意识到那魔物身上的血有毒时,他已经神志不清,头脑昏沉。
男人倒了下去。
两边暗巷里走出来两个人。把他捆起来,带走。
按理来说,身为修仙者,尤其是像苏骄白这样的。
不会做梦。
可是很奇怪,自从顾金坞走后。
苏骄白每夜都会做梦。
那梦朦胧又薄,就像是覆着一层细纱,任凭苏骄白怎么撕扯,都看不到里头的真相。
而每次梦醒,苏骄白都会盯着外面的月亮想。
不是撕不开,只是不愿罢了。
他怕看到顾金坞鲜血淋漓的身体,怕看到他连一丝残魂都没有留下。
苏骄白是在一处地牢内醒过来的。
这里很黑。
就算是白日,也没有光透出来。
苏骄白感觉到,自己经脉被封,完全感受不到金丹之力。
这种药,苏骄白已经尝试过一次了。
上次是元婴被化,退回金丹。
如今是金丹被化,打回筑基。
他闭上眼,静心打坐。
“就是他。”
“长得真好看。”
“魔尊一定会喜欢的。”
苏骄白被戴上铁链,被一只身形高大的魔物拉扯着出去。
魔族之地,地处偏僻,阴暗晦涩。
尤其是传说中的魔宫,更是魔物汇聚之地,常年不见天日。
苏骄白却奇怪的看到那魔宫内外挂满了漂亮的琉璃灯。
乍眼一看,款式与颜色,跟清台山上的一模一样。
晚风轻拂,宫内娇声燕语。
苏骄白被推搡着进去。
他一抬眸,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首座上的男人。
身穿鎏金黑袍。身形高大挺拔。一头微卷黑发高高竖起,露出那张漂亮到雌雄莫辩的脸。
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到极致的血红,带着嗜血的狠戾。
苏骄白眸心一窒,怔怔看着那个被众舞姬包围的男人,然后猛地一下甩出了自己的大锤子。
身为魔界魔尊,男人从来没看到过那么好看的男人。
虽然那个男人戴着铁链,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但他就是一眼喜欢。
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他的全部视线。
顾金坞知道,他并不认识他,可是他却似乎好像在梦里见过他。
当那个锤子砸过来的时候,他堂堂魔尊,居然慌张了。
虽然那个锤子他一根手指就可以碾碎,但他没有,他慌张的推开身边的舞姬,手足无措的站起来,然后被那个锤子砸了个正着。
“魔尊”
周围人惊慌失措的围上来。
顾金坞抬手挥开,看向那个被恶狠狠压制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穿着白衣,长发落地,遮盖住那张脸。
身形纤细至极,折腰时身姿翩然,带着狼狈的美。
那双眼睛,清晰的印入顾金坞眼帘。
那是一双,他魂牵梦绕的眼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里涌动。
顾金坞走上前,蹲到苏骄白面前,伸手去碰他的脸。
苏骄白偏头,恶狠狠地骂他,“狗东西。”
顾金坞双眸一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兴奋。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变态。
顾金坞站起来,兴致勃勃的指向苏骄白。
“把他洗干净,送到我房里去。”
身为魔尊,从来就没有人敢骂他。
顾金坞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眯起眼。
很好,这个男人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顾金坞的屋子里挂着两盏琉璃灯。
苏骄白穿着什么都遮不住的白衫子坐在榻边,仰头望向那两盏琉璃灯。
与青台山的,一模一样。
将苏骄白牵引过来的女仆注意到他的视线,悄声提醒道“魔尊从未宠幸过旁人。这是你的福气,好好伺候,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顿了顿,那女仆又道“那两盏琉璃灯是魔尊的宝贝,谁都不能碰。”
苏骄白眯眼,认出来了。
这两盏灯,就是他屋子里的灯。
他还以为是被游凯信拿出去卖钱了。
没想到是被顾金坞给偷了。
这玩意走的时候难不成就背着他的两个灯哭哭啼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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