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睡到下午才起, 她伸展个懒腰, 披上半臂, 就慵慵懒懒地出门站在院中了。
一个小厮得到通报后, 神神秘秘地过来见大小姐, 他说“奴才打听了些二小姐三小姐的话,她们似对大小姐不满。奴才想着要过来告诉大小姐一声。”
鹿呦扶额来了,又来了。
宅斗剧本又来了。
她真的不是很关心家里这些年轻女孩子们在斗什么。
但因为她是嫡女的缘故, 这些女孩子一有什么龃龉,就要把她扯进来。
反正鹿呦也就把这些宅斗故事当八卦听了。左不过谁拿走了谁的花, 谁做了糕点去讨好谁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重要。
鹿呦百无聊赖,正打算随便听一听,再随便把这事推出去,就见花明柳暗处,一个美人慢吞吞地走来。
闲庭进步, 仪姿风流。
鹿呦眼睛看得一亮,待那美人转过脸来, 她激动的心情就平复了,慢慢坐回去了哦,原来是她老公来了啊。
不得不说, 这些天下来, 鹿泽的女儿装, 真的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鹿泽一开始连衣裳都穿错, 钗子簪子分不清楚, 现在他却能根据天气选适合的唇脂呢
不能不服气鹿泽的下限之低。
鹿泽见鹿呦大小姐正和一个小厮站在一处,他美目流波,轻轻地瞥过来一眼,鹿呦一凛。
鹿呦当即喝自己身边凑过来要贴耳跟她说话的小厮“站住,别离我这么近,我是那般不讲规矩的随和大小姐么”
天天一有机会就来跟鹿呦讲八卦的小厮“”
鹿呦摇扇咳嗽一声,大声道“我是说,男女授受不亲,让人看见了误会我。你有什么事,说给我丫鬟听便是。”
跟在鹿呦身边的丫鬟“”
丫鬟想男女授受不亲。大小姐不让小厮跟她说话,却让小厮跟我说。
难道我就不是女的
这般装模作样间,鹿泽已经摇摇走过来了。大家向七小姐请安,却见七小姐弯腰,捏了一下大小姐的脸。
鹿泽似笑非笑“装模作样给我看的”
鹿呦被他捏脸,露出笑容道“说什么呢我是一个很忠贞的人,向来如此。”
鹿泽轻哂“你若有节操,我便是贞洁烈妇了。”
然后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垂目,目光隐晦地在她腰间转一圈。他说“才睡醒”
鹿泽精致美丽的面容低下,秀挺鼻梁与鹿呦的轻轻一蹭,鹿呦仰头笑起来。
他也不禁随她一起笑了起来。向来冰冷的、古怪的七小姐露出笑,不下于冰山融化,让人看得痴痴然。
众人感慨七小姐的容貌,真是无话可说了。
而后,她们就看到鹿呦向前一跃,被七小姐鹿泽张臂抱在怀里了。
抱在怀里了
丫鬟们麻木且震惊“”
鹿泽问鹿呦“腰还难受么”
鹿呦苦下脸“难受哇每次都来一次第一次,真的挺烦的。”
鹿泽揉一揉她的发。
他拥着鹿呦向屋内走“那便别吹风了。”
见七小姐丝毫不见外地进大小姐的闺房,丫鬟们已经无话可说了。已经习惯了的丫鬟甚至跟在她们身后,准备糕点给七小姐。
听鹿呦撒娇道“我要你帮我揉腰。”
鹿泽笑“好呀。”
丫鬟插嘴“小姐你腰怎么了要看大夫么”
鹿呦回头,红着脸敷衍道“不用、不用。”
鹿泽淡着脸“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
七小姐总是一来,就赶她们出去。
丫鬟们心里嘀咕,不喜欢这个七小姐。七小姐又不找其他姐妹们玩,总和她们小姐缠在一起。
她们跟小姐说过很多次七小姐太有心机、此举所图甚大,大小姐却不当回事。
哎。
大小姐太傻了。
还是应该让夫人说说大小姐才是。
阁楼中,香已燃尽,久久未有人言。
梁氏听了丫鬟的话,呆楞了很久。
过了有半个时辰了,在身边妈妈咳嗽提醒后,梁氏才回过神,狠狠将小丫鬟训了一顿。
跟在梁氏身边的妈妈欣慰点头。
却听梁夫人道“呸呸呸童言无忌我们呦呦才哪到哪儿,怎么会有孕不要污蔑我们家呦呦的清白,要知道,有孕的姑娘可是会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的。那和呦呦有什么关系”
妈妈和丫鬟一致无言,心中却想
大小姐的清白早在她失贞时就不存在了。
夫人倒是不辩解大小姐的贞洁,却是不许她们说有孕
这是五十步走得很有志气,不肯和一百步为伍么
那老妈妈将丫鬟狠狠瞪了一眼,让鹿呦的这个贴身丫鬟去外边跪好了。再回头,妈妈见梁夫人垂头丧气,满目哀愁,长吁短叹。
妈妈问“夫人,这事重大,是否要告知老夫人一声,去查一下是哪家公子欺负了我们小姐的”
梁氏瞪对方一眼。
梁氏说“查自然是要查的,然不能大张旗鼓地查。我家鹿宝的闺誉不要了么”
顿一下,梁氏吩咐“而且这事不能让老夫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呦呦的事有我兜着,谁也别想嘲笑我女儿,把我女儿从我身边带走。”
想到那些失了贞的年少女孩们都会是些什么下场,会如何被家族放弃、欺辱梁氏当即决定死守这个秘密,绝不让女儿沦落到那一步。
梁氏如此如此地吩咐下去,都是些怎么堵住那个鹿呦的丫鬟的嘴,怎么去查是谁欺负了鹿呦。
妈妈心想为母则刚,梁夫人真是宠爱大小姐。
但转眼,梁夫人想起糟心的女儿,就破口骂“这个呦呦,一点不让人省心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和她老子娘商量呦呦坏透了”
当夜,月色被掩在浓云后,天上无光,四处黑魖魖一片。
梁夫人忧心忡忡,行在宅院中。下午时她已经愁了一回,现在心情却只更糟。
女儿失贞,不是小事。她连夫君都不敢告诉,唯恐女儿被关被打。
发愁的梁氏到了鹿家大小姐的院落中,丫鬟们见到夫人来了,连忙要去通知大小姐,却被梁氏制止。
一个丫鬟道“可是夫人,这会儿,我们小姐已经睡下了”
想到女儿睡了,梁氏脸上露出一丝疼爱的、无奈的笑。
发生这么大的事,呦呦还能没心没肺地睡得着,她的女儿真可爱。
梁氏唏嘘道“想当年,呦呦还是小婴儿时,日日被我抱在怀里哄着,谁也不肯要。然大家族的规矩,便是不让孩子缠着父母呦呦和我没那么亲了。一转眼,呦呦都这么大了。”
梁氏心头涌上无限柔情。
然后她突发奇想“我去看看呦呦睡得如何。”
丫鬟拦“可是”
梁夫人身后跟随的丫鬟们堵住了大小姐院中的这些丫鬟,不让她们去拦夫人。
这些丫鬟无奈的话就被堵在了后头“可是这睡的,不只大小姐啊”
“吱呀”。
轻轻一声,梁氏推开木门,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穿过一道道门,进了内舍,梁氏看到了垂下来的床帏,将锦床包围。而帐后被褥鼓起一点,一个人的影子背对着她,青丝浓密铺满枕褥。
梁氏见此,目中母爱更浓。
梁氏坐于帐外,待适应了屋中的光后,才轻轻叹口气。
帐中睡的自然是她的宝贝女儿。
梁氏见到床帏一角,一只秀白的手臂露在外,压在被褥上。
梁氏轻笑“这么大了,睡觉还不老实。”
她掀开帐子,握住了那放置在被褥上的女儿手臂。原本想将女儿的手臂藏入暖和的被褥中,但是梁氏握住这只手时,轻轻一颤。
一时间,她想到女儿的失贞大事,悲从中来,难过无比。
梁氏握住女儿的手不放,哽咽“呦呦,你怎这般可怜呢”
她喃喃道“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竟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待我寻到他,定要阉了他、让那个小畜生断子绝孙才是”
她握住的手微微一僵,似乎是帐中小美人被梁夫人的喃声所惊,从梦中幽幽转醒。
而醒来,帐中美人背对着梁夫人,就想从梁夫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梁夫人见此,坚决不放,紧握对方的手“呦呦,娘知道你有些怨娘与你爹不和,早年只顾着收拾内宅事不搭理你。娘错了,可是你不该连清白被毁的事,都瞒着娘啊。”
那只秀长的手,坚定无比地要从梁夫人手中抽走。
梁夫人坚定无比地与那只手“拔河”,就是不放。
憋了很多年的心事,让梁夫人泪如雨下“你放心,娘会保护你的,绝不让人对你说三道四,不让你沦为鹿家的笑柄。娘还要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谁都不如你”
“呦呦,你有事就要告诉娘呦呦,你为何非要从娘手中抽走手”
梁夫人红着眼眶,对着帐中柔美的女儿后背哽咽“你便这般排斥娘么”
“吱呀”。
又一声门开。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梁氏有些愕然,握着那只与她“拔河”的手不放时,她紧张且愤怒“莫不是那贼子又来夜探香闺,来欺负你呦呦放下心来,娘不会放过他”
梁氏霍然起身,放开了自己方才紧握的手。
她愤怒地抓起帐头外面的一个小几上摆着的灯台,转身面对身后“采花贼”。
而在梁夫人身后,床帐被急急掀开,美人散发而坐,倾身向外,发出喑哑的一声“夫人且慢”
“咚”
梁夫人的行动力不可谓不果决。
她手中的灯台裹着她对来人的一腔怨气,狠狠地向身前砸去。
帐中姑娘下床,就按向梁夫人的手腕,要从中卸力。
但已来不及了。
灯台砸到了从门后来的人身上。
鹿呦发出一声惨叫“哎呀”
鹿泽恼而气“呦呦”
大家都看清了后。
鹿呦捂住自己额头,睁大眼睛,披散着长发的鹿泽搂住她。
梁夫人茫然而震惊。
鹿呦捂着的额头向下渗血。
她叫道“娘,你干嘛打我啊”
梁氏“我”
鹿呦也是挣扎着说了那么一句话,就晕倒在了鹿泽怀里。
梁氏“”
所以梁氏握着哭了大半天的手臂是鹿泽的。
鹿泽睡在她女儿床上。
鹿呦不知道去了哪里。
鹿呦才回来,就被梁氏的灯台给砸晕了。
还劳烦鹿泽将鹿呦横抱回床塌间,鹿泽跪在床上为鹿呦包扎伤口。
鹿泽转头看茫然的梁夫人,目光冰冷,却压抑下“夫人不请大夫么”
梁氏“哦好。”
丫鬟去请大夫后,屋中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好久,梁氏才恍惚着说“你为何会睡在我女儿床上”
鹿泽“事出有因。”
梁氏尴尬的“那你听到我说的所有话了”
鹿泽目光飘一下,他有些无措和岳母如何相处。虽然这只是梦中的岳母但是据鹿呦自己说,梦中的娘,和她真实的妈妈,是一个样。
好半晌,鹿泽镇定地说“先前不方便开口我也没料到夫人说了那么久。”
该说的、不该说的,梁夫人全都说了。
不愧是呦呦的娘。
梁夫人沉默。
然后她尴尬地问“所以你知道我女儿没了清白的事了。”
鹿泽更尴尬的“嗯。”
梁夫人诡异地看一眼这个眼神飘忽的七小姐你尴尬个屁啊。
她又感动七小姐居然为她女儿尴尬。定是姐妹情深。
没想到自己误会了七小姐这么久,七小姐是个好姑娘。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