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街角的拐弯处,一行十几个手持银枪的壮汉,骑着一溜儿膘肥体壮的枣红马,风驰电掣般朝这边奔过来。
为首的少年,十来岁的模样,锦衣华服,唇红齿白,面若春花。
只是脸上还残留的朦胧的睡意,不时打着呵欠,黑缎般的长发随意披拂在肩头,像是来不及束冠就匆匆赶了过来。
少年看着众人,头颅微昂,眼角微微上挑,目光凌厉,眉眼疏离。
像是隔着几千里地看过来。
然而他冷淡的目光一接触到谢锦宁,就一下子化成了一汪春水。
“阿宁!”少年脸上瞬间绽放出春花般灿烂的笑容,欢快地朝谢锦宁跑过来。
他的头顶,盘旋着一只神气的小金鹰,也“咕咕”叫着朝谢锦宁冲过来。
少年带着一行人到了近前,勒马,看着团团围住谢锦宁的黑衣骑士,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是谁给的你们胆子用剑指着阿宁?”
为首黑衣骑士看着这盛气凌人的混世魔王,头疼欲裂。
平安郡主已经够难缠了,又来个长平侯世子。
长平侯虽然只是侯爵,但身居要职,是简在帝心之人,也是齐王极力想拉拢的对象。
不能得罪!
黑衣骑士首领委委屈屈、客客气气地道:“世子,卑职也只是听齐王殿下之令办事,不把秦牧带回去,卑职性命不保,实在是没有办法。”
长平侯世子李麒冷冷道:“我管你听谁的命令办事,你们拿剑指着阿宁,就是和我作对,就该死。”
说着一挥手,一起来的十几个手持银枪的壮汉就围了上来,将谢锦宁几人护在中间。
黑衣首领苦口婆心劝了起来:“哎……这……李世子,齐王殿下是有心和长平侯府交好的,您这样和齐王府交恶,有什么好处呢?令尊若是知道了……”
他话还没说话,李麒的眸子就危险地眯了起来。
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他的马上。
瞬间马声嘶鸣,众人惊叫躲蹿,鸡飞狗跳。
黑衣骑士首领狼狈地稳住马,差点人仰马翻。
“世子,你……”
“你一个奴才,也代表得了齐王?再说,就算是齐王本人来了又怎么样?齐王是藩王,定南王难道不是藩王?他还能拿阿宁怎么样不成?”
黑衣骑士首领也恼了,冷笑道:“故太子去后,东宫之位空悬至今,平安郡主,李世子,你们别忘了,齐王殿下,现在可是陛下唯一的嫡子,朝野呼声甚高……”
谢锦宁和李麒一下子沉默了,此人说的是事实。
齐王,确实是最有希望继承大宝的皇子。
黑衣骑士首领一看谢锦宁和李麒脸色,瞬间得意起来,继续道。
“定南王虽然也是藩王,可毕竟不姓姬啊!”
“那么我呢?”一个温柔悦耳的声音,犹如风笛在空中奏响。
黑衣骑士转头,瞪大了眼看着来人。
“殿……殿下……”
一辆华贵的乌蓬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不远处的柳树下。
两个小童打起竹帘,一位金冠玉带,紫色锦袍,身材修长如玉树,眉眼温柔,风姿翩然,气度贵不可言的十四五岁少年,从马车上缓步走下来。
若说这天下,宣仁帝最疼谁,定然是故太子之子,皇长孙姬少白。
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着了。
得罪了定南王不要紧,得罪了长平侯也不要紧,甚至得罪了当今陛下,也并不一定就会死。
可要是得罪了皇长孙姬少白,那就是死无全尸的节奏。
不用姬少白开口说任何话,皇帝都会将惹了皇长孙不高兴的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齐王都曾经因为一句话惹得皇长孙不开心,而被皇帝一顿鞭子抽得三天下不来床。
黑衣骑士首领此时吓得瑟瑟发抖,朝自己的一众属下急切命令道:“收起来,把剑都收起来。”
现场立时一阵乒铃乓啷归剑入鞘的声音。
黑衣骑士首领自己则慌忙连爬带滚地下马,膝行到姬少白面前磕头行礼。
“殿……殿下……”
“您……您怎么来了?”
姬少白看都不看他,径自朝谢锦宁走过去,神色温柔而关切。
“暖暖,这些人可有伤到你?”
“少白哥哥,有阿狮阿虎在,这些人伤不到我。”
“那就好。”姬少白似乎松了一口气。
“谁若敢伤你,我会让他千百倍偿还。”
黑衣骑士首领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殿……殿下,苍天明鉴,给奴才十个胆,奴才也不敢伤害平安郡主啊。”
姬少白这才淡淡瞥了他一眼。
姬少白身后的一位双环髻小童呵斥道:“哪来的不懂事的奴才?殿下和平安郡主说话,有你插嘴的份?惹殿下不开心了,你担得起吗?”
黑衣骑士首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砰砰砰——”磕头如捣散。
哭嚎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姬少白淡淡地偏开头,轻轻吐出一个“滚”字。
“多谢殿下饶命,奴才这就滚,滚得远远的……”
黑衣骑士首领如蒙大赦,带着自己一干手下,屁滚尿流地跑了。
※※※
“暖暖,”姬少白温柔地看向她,“你是怎么遇上齐王府的人的?”
“说来话长,少白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镇远将军之子秦牧。”谢锦宁将秦牧拉上来。
秦牧把头偏向一边,双拳紧握。
毕竟,在他心里,是皇家亏欠了他的父亲。齐王陷害他父亲,而皇帝,则听信谗言,致使忠臣蒙冤。
姬少白也不计较,温和地点点头。
而素来高傲的李麒,则右手摸着下巴,左手搭在秦牧没受伤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两下。
“兄弟,是条汉子呀!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见你喊疼!”
秦牧皱了皱眉,这人是不是太自来熟了?刚才的高冷跋扈呢?
谢锦宁噗嗤一声捂嘴笑了:“谁像你似的,怕苦又怕痛!喝一碗药要掺半碗糖,被蚂蚁咬一口都要大呼小叫半天。”
李麒脸微微发红。
“好哇阿宁,你忘恩负义,我大清早饭都没吃,头发都没梳,不顾形象跑来救你,你就这样过河拆桥?”
说着双手往胸前一环,背对着谢锦宁:“哼!我生气了。”
谢锦宁又笑了。
绕到他面前,双手作揖,做小丫头状。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下次不这么说你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哼!你还想有下次?”李麒还是不理,再次转身,侧对着谢锦宁,。
谢锦宁看着李麒的傲娇模样,乐不可支。
“哎呀!我本来托父王要来了太医院首席御医数十年的行医笔记,准备送给某人的……”
李麒眼睛亮了起来。
谢锦宁却不再说话,微笑着走开。
这次轮到李麒急了,围着谢锦宁团团转:“阿宁……”
……
姬少白微笑地看着他们打闹。
秦牧看着有些羡慕,看得出来平安郡主和长平侯世子关系很好,才能这样毫无芥蒂地互相玩闹。
几人最终一起上了姬少白的马车。
姬少白坚持要送谢锦宁回府。
而李麒,就住在谢锦宁隔壁。
无处可去的秦牧,则跟着谢锦宁回定南王府。
马车上,谢锦宁神色恍惚了一下,眼前出现一个画面,耳中出现一个声音。
她摇了摇头,那个声音又没了。
可是片刻,男孩的哭声又出现。
“阿麒,少白哥哥,秦牧,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哭?”
几人皆诧异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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