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是陛下已下定决心,要做一件对不住王爷的事,但还没有开始行动。”有人迟疑着,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众幕僚全体沉默了。
都拿眼角,偷偷去看自家王爷。
定南王低头抿了一口茶,半响才抬头 ,淡淡道:“阿鸿、阿雁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众心腹面面相觑,纷纷眼神交流,均不太猜得中定南王是什么意思。
以及,他们要不要采取什么措施?
众人跟随定南王多年,早已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定南王不好了,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无奈主子没有表态,众人只能带着重重疑虑退下去。
定南王整整在密室里面坐了半个时辰,才最终对阿鸿阿雁说:“去皇宫秘密探听一下,皇上准备做什么。”
“喏!”阿鸿阿雁领命去了 ,和谢锦宁十二卫中的阿雀阿翠一样,阿鸿阿雁的特长也是刺探情报。
下这个命令,定南王是考虑了很久的,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皇上对他有深仁厚泽。
为此,他甚至忍下了和齐王的破家之仇。
他不是傻子,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巧合。
为什么偏偏在齐王调走他派来保护家人的亲卫之后,大魏的刺客就刚好大规模出动,不要命地来袭击他的家人呢?
当年的事情,他事后暗地里调查了多年,真相早已水落石出,只是还没到算账的时候。
这笔血债,他会在皇上百年之后讨回来。
看在皇上赐下轮回珠,救了暖暖一命的份上。在皇上有生之年,他不会动齐王。
刺探皇上的情报,是他从来没做过,也不该去做的事。
然而,他了解皇上,如同皇上了解他。
他如今唯一的软肋,是女儿暖暖。
如果皇上准备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那十有八九,是从暖暖下手,因为其他的事情,他根本不在意,包括定南王这个王爵。
为了这个涉及到暖暖的可能,刺探皇上的情报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鸿阿雁的效率很高。
第二天一早,就获得了有效的情报。
三天之后,是定南王进宫谢恩的日子,也是皇上为定南王设宴送行的日子。
定南王进宫以后,皇后会亲自带人来定南王府,将谢锦宁带去百里之外的避暑行宫。
定南王在宫中吃完送行宴之后,就要按圣旨上写的即刻前往南疆与寇边的南蛮鏖战。
连路线都是按照预定好了的,直接从宫门出发,带着狮虎卫一众属下,沿着驰道一路出城,百姓会夹道欢送。
也就是说,定南王在马上要出发的时候,才会发现谢锦宁被皇后带走了。
这个时候,皇上会直接下旨,让谢锦宁留在皇后身边教养。
被百姓夹道欢送的定南王无法调头,无法停下,便只能一个人去往南疆。
……
定南王听完阿鸿阿雁的讲述,脸上第一次浮现了怒色。
皇上这是不信任他,要把暖暖扣在盛京当人质。
怕他不同意,所以给他设局。
其实大胤朝将领戍边或外出领军作战,家眷是不能随行的,一般都是留在盛京城,生活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说得好听是由皇帝代替他们照顾一二,但是实际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家眷立刻变成了人质。
定南王以前就是因为在和大魏激战时,把母亲和儿女,留在盛京,托付给皇上照顾,导致被齐王所害,家破人亡。
从那以后,他哪怕打仗,也要把女儿带在一起,他再不放心把女儿交给别人照顾。
皇帝也因为心怀愧疚默许了。
而如今,皇帝的愧疚也许被消磨殆尽,也许因为他日渐势大,民望日重,让皇帝感觉到了威胁。
皇上要收回这份“特殊的恩典”。
并且迫切地想抓住他的软肋。
定南王越想越愤怒。
啪的一声,一掌拍碎了一旁的楠木翘头案。
他感激皇帝的深恩厚泽,为此可以鞠躬尽瘁,可以含恨忍下血仇,可以士为知己者死……
他什么都可以退让,唯独暖暖不行。
他已经家破人亡,只剩下暖暖这一个亲人了,为什么皇上不能放过他?
惨痛的过往早就证明,皇上照顾不好他的家人。
盛京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云诡波谲,还有齐王这种和定南王府仇深怨重,居心叵测之辈……
这盛京,不啻于龙潭虎穴,暖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皇上要把暖暖从自己身边抢走,丢在这危险遍布的虎狼窟任人宰割……
想一想都觉得心脏要炸裂,他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暖暖是他的底限,谁也不能动的底限,而现在,皇上要犯这个底限。
定南王失去了冷静,眼睛血红,大口喘气,几次抽出宝剑,又反复地用力地按下去,仿佛要用尽全力,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愤怒。
※※※
锦绣苑,谢锦宁的闺房。
整根的白烛,变成了烛泪,谢锦宁还趴在檀木圆桌上翻看山川地理图。
定南王走进来的时候,谢锦宁有些惊讶。
她感受到了父王不同寻常的情绪。
“父王,您还没睡吗?”
定南王走过来,翻了翻谢锦宁看的山川地理图,道:“暖暖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谢锦宁道:“父王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定南王笑了:“暖暖说的,真话假话父王都爱听。”
谢锦宁眼珠子一转,拉定南王在官帽椅上坐好,又站到定南王身后,殷勤地为他垂肩敲背。
“父王爱听,那我就都说给父王听听。”
“假话是,天下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真话是,我梦见过一个地形奇特的地方,翻遍山川地理图都没有记载,连阿鸽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想找到那个地方。”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地方?”定南王问。
“我梦到了那个地方有一个孩子,周围的人对他恶意满满,恨之入骨。他生活得很惨,每天被人欺负折磨,宛如身在地狱。”
“我不太记得清那个梦中具体发生的事,但每次想到他,都很难受。”
“我想救他,脱离地狱。”
定南王静静地听着女儿的倾吐,一时忘了自己的烦恼。
他轻柔地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脸上的表情,悲喜莫名,温声道:“我的女儿如此慈悲心肠,为父又喜又忧,忧心世人欺你良善。”
谢锦宁抱住定南王的脖子摇晃撒娇道:“父王放心,女儿才不好欺负呢,女儿可是有父王送给的十二卫,天下谁能匹敌?”
“倒是我观父王,今晚似乎有心事,父王是碰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吗?”
定南王沉吟片刻,道:“盛京城有人打我儿的主意,想把我儿从为父身边带走。”
“他们想用我来威胁父王?”谢锦宁问。
定南王点点头,道:“所以,为父想提前把我儿送回南疆军营,明天一早就出发。”
谢锦宁想了想,道:“父王,其实我们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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