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说的,想把女儿从父王身边抢走的那个人,是皇上吧。”
定南王怔了怔,点点头。
“女儿提前去往南疆,对父王不利。”
“这样做太过明显。哪有去往同一个地方,父女却要一前一后各走各的?走的时机还这么巧合,皇上不怀疑父王在他身边布置了眼线才怪。”
“这对一个君王来说,是万万不能容忍的,这样做,会激化皇上和父王的矛盾。”
定南王叹息了一声,道:“为父知道这样做会在皇上心里埋下一根刺,但比起皇上的猜忌,我儿的安全更重要。”
谢锦宁心中一暖。
“父王,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父王。”
定南王抚摸着谢锦宁的头发,慈爱地笑了。
“父王,女儿可以去周游七国。”
“整个盛京城都知道,女儿这段时间,在重金搜集各国的山川地理图志。女儿走了之后,正好放出消息,说女儿早有周游列国的打算了。这样,也算给陛下一个台阶下。”
定南王怔了怔,问:“暖暖,你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谢锦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本只有朦胧的想法,今晚听到皇上想把女儿扣留在盛京城,女儿觉得,去游历一番,正好可以解决眼前的难题,才下定决心。”
定南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舍,但还是道:“暖暖,无论你想做什么,为父都支持你。”
※※※
既然做了决定,谢锦宁立时就行动起来了。
十二卫是必须要随行的,还要准备三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贴身丫鬟绿绮、红笺开始收拾行李。
红笺问:“郡主,我们离开,是不是要和李世子说一声。”
谢锦宁顿了一下,道:“不用,给他留封信就好。”
“和他说了,我就走不了了。”
※※※
第二天一早。
李麒揣着一个精致的小泥人上门。
他天天来定南王府,定南王府下人几乎把他当半个主人了,进出根本就无须通报。
直奔锦绣苑。
还没进月洞门,隔着老远,就在园子里大声叫嚷:“阿宁,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快来看这个小泥人像不像你,这可是我向街头的泥人张师傅学了三个月,好不容易……”亲手雕成的。
可一进门,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声音顿住了。
李麒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果然,房间正中的楠木月牙桌上有一封信,信封上用精致的小楷写着“阿麒亲启。”
李麒拆开快速看完信,脸色变了,恨恨道:“阿宁,你居然丢下我。”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抓头发,最后双手叉腰,气哼哼道:“哼!你休想甩下我!”
说完,飞快地回到长平侯府,将自己的换洗衣物和重要物件胡乱塞卷吧卷吧塞进一个包裹,一手拎包一手提宝剑就急匆匆出门。
他住的麒院冷清安静,隔了半个侯府的麟阁却热闹非凡。
李麒听到那边传来的鞭炮声、人们的欢笑声,还有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神情恍惚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母亲在时,在我生日的时候,也曾这般热闹过。”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他摇摇头,将那些记忆丢开,继续往前走。
如今,这侯府,再热闹,也不过是别人的热闹。
在花厅门口,李麒碰到了长平侯。
长平侯见他拎着偌大的一个包袱,一幅要远行的样子,眉头蹙起,喝住了他。
“站住,今天是你弟弟的生辰,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去好好的给他庆生,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要出一趟远门。”李麒脚步不停,匆匆往外走去。
长平侯看他这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坏了,追在他后面怒斥:“不成器的东西,你今天敢踏出这个门,就别再回来。”
李麒冷笑一声,理都不理,继续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
“逆子!”长平侯气得暴跳如雷,脑子发晕,追在后面,随手拿起一样物事,朝李麒砸过去。
“砰——”
“哐啷——”青瓷花瓶碎裂成片。
李麒的身形摇晃了一下。
要不是他用宝剑挡一下,这个花瓶就砸中了他的脑袋。
被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青瓷花瓶狠狠砸中脑袋,结局会怎么样?
李麒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长平侯,认真地问:“你是想打死我吗?”
长平侯怔住了。
李麒笑了一下:“反正你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
长平侯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扔花瓶的那只手在颤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些年,你除了打我,还会做什么?”
“你气死了我娘,再打死我,正好,给你那秦楼楚馆出来的真爱表妹和她的儿子腾位置是不是?”
“世子之位,你要给你和那真爱的宝贝儿子,直接上书启奏皇上好了。”李麒轻蔑不屑地道。
“这个爵位,这个家,我不稀罕。”李麒捡起地上的行囊,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平侯身形摇晃了一下,扶着门框,失神地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悔恨和伤痛。
李麒快步出了长平侯府,像是摆脱了囚禁自己多年的囚笼一样,心中一阵畅快。
嘴上默念:“阿宁,等等我。”
这个世界上,只有阿宁和他是一国的,只有阿宁才真正在乎他。
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六岁时,父亲那位秦楼楚馆出来的真爱姨娘,诬陷他推那便宜弟弟李麟下水。
长平侯先是一顿鞭子把他抽得奄奄一息,再将他关进阴冷潮湿的柴房。
整整三天三夜。
没有人给他的伤口上药,没有人给他送吃的喝的。
无论他怎么哭喊,都无人理会。
所有人,都围着那个“被他推下水”的弟弟转去了,没有人记得他被关在阴冷潮湿的柴房里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没有人关心他这个“心肠歹毒”的“小畜生”的死活。
饥饿噬咬着他的肠胃,让他最后连哭喊的力气都没了。
嘴唇干裂出血,背后的伤口发脓,高烧将他烧得神志不清。
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老鼠跑来跑去的声音。
老鼠啃咬着他没有几两肉的手臂,带来尖锐的疼痛,然而他已经连驱赶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无力地躺在柴房阴暗、潮湿、肮脏的地上,瞪着房顶的蛛网,绝望地等死。
那种心情,他这一生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会发疯的!
如果不是阿宁,他真的会这样凄惨地、默默地、绝望地死去,无人知晓。
是阿宁,带着阿狮阿虎一脚踢开了柴房的门。
阳光透过破开的门照进来,落在他身上。
那一刻,六岁的李麒泪流满面。
他六岁之后的命,是阿宁给的。
他喜欢吃糖,是因为阿宁让人把瘦骨嶙峋的他抱出柴房时,给他嘴里塞了一块糖,让他含着。
那种甜味,让他一生都忘不了。
他怕黑,怕疼,怕冷,怕呆在狭小的空间,全都是那一次染的毛病。
柴房那么黑那么小那么冷,老鼠噬咬着手臂上的肉,无力挣扎驱赶,那么疼那么绝望。
他毕生都不要再体会。
从那一天起,他就发誓,他会用毕生来报答阿宁。
她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只有待在她的身边,他的世界才不那么黑那么疼那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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