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对于乔治来说，长得平凡并没有什么坏处，他前世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的男人，不也获得了相当的成就。男人长这么漂亮有什么用呢？又不靠这个吃饭。因此，即使看到镜中油画里的小天使一般美丽的样子，乔治也只是甩了甩头，很快抛之脑后了。

    相反地，他一边用毛巾搓着头发一边走到了那堆书前面，仔细浏览起来。

    《大不列颠历史百科》、《大陆法案条例》、《论撤销印花禁令对我国纺织品产业的影响》、《大型庄园的管理与经营》……

    语法和现代的稍微有些差别，靠着这个身体原来的记忆，乔治略有点勉强地辨识着这些大部头的标题。

    都是比较复杂又实用的书籍，和哈罗德先生出纳长的身份很相配，对于乔治来说，如果他想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并且有自己的一番事业的话，这些书也是极有帮助的。

    乔治并不打算一辈子在庄园里面靠着伯爵先生过活。诚然，就伯爵先生的好心程度，很有可能会在把他抚育成人之后还给他安排不错的体面工作，比如子承父业，继续哈罗德先生的旧职。但乔治更喜欢自己选择道路，而不是沿着别人安排好的道路前行。

    现在乔治在庄园里面的身份，有点类似于伴当，通俗一点来讲，就是跑腿小厮，干的活属于家仆中最底层的一个阶级。

    18世纪英国的贵族家仆一般分为六个等级，同为家仆，负责的日常任务和收入也相差巨大。

    第一等是主要职官，像哈罗德先生的出纳长，乔纳森先生的男总管。另外，还包括家庭牧师，审计官等等。他们的职责主要是负责庄园的正常运行，佃户的收租管理，主持庄园法庭，教育少爷和小姐以及进行受洗、礼拜等仪式。

    这类仆人的年金十分可观，一般在40-80英镑左右，通常只有年收入在5000英镑以上的上层阶级家庭才能负担得起，像哈罗德先生的年金就是65磅15先令，远远高于普通农户一家的生产经营。

    第二类是副职官，比如雷诺太太，虽然名义上是女总管，但是权限和乔纳森先生完全不相关，严格来说，是属于内务官，她的主要任务，是管理家庭账务，采购食物以及监管女仆，如果下层女仆有不符合道德或者规定的举动，雷诺太太甚至可以直接解雇她。

    另外，这一层还包括厨长，有需要的家庭可能还会有大厅司礼官，司马官等等职位，这类仆人的年金通常在30-60英镑左右。

    第三类是绅士家仆，这一类包括伯爵贴身男仆，第一男仆，第二男仆，女仆领班等等，这一类人的出身比较好，一般家里是拥有一定地产的土地主，而且受过一定的教育，因此做的工作也比较体面，比如管理主人的衣物，伺候主人用餐、更衣、洗澡等等。如果做得好受到主人的赏识的话，可能会被培养为管家的继承人，是家仆比较正统的晋升渠道。

    因为雇佣男仆需要另外交大量的奢侈税，故而男仆的数量一般少于女仆，年金也比女仆更高一些。伯爵的贴身男仆年金在25-50英镑左右，几乎可以媲美女管家，而对应职位的伯爵夫人的贴身女仆的年金则只有12-25英镑，当然，这不是说这个薪资低，事实上，这已经是相当优渥的范畴了，只是尽管是差不多的工作量，仅仅因为性别的差异，女性的工资就比男性低了太多。

    顺带一提，伯爵老爷的夫人去年因为生小姐的时候难产而过世了，因而原本伯爵夫人的贴身女仆杨吉太太变成了女仆领班。

    第四类是约曼家仆，所谓的约曼，就是指躬耕于自己的土地上的自由民。这种家仆一般具有某种技能，从事特定的工作。如马房约曼负责照料马匹，酿酒约曼负责麦芽酒、葡萄酒的酿造等。

    第五类是杂役家仆，这类家仆是成年家仆的最底层，从事的也都是脏活累活，像是之前和乔治打招呼的伊芙琳，就属于厨房杂役，暂时只能负责打扫清理，或者给厨娘打下手。还有洗涤室女仆，杂活女仆，马房杂役等等，这类人员平常不太能接触到主人，流动性也比较强，当然，年金也一般，基本只在5-7英镑之间。

    最后一类，就是乔治现在干的小厮了，都是未成年人，干的活也相对而言比较轻松，比如厨房小厮就负责翻烤肉，马房小厮负责搬运草料。

    乔治虽然属于这一个阶层，但是谁都知道他是曾经的出纳长的儿子，又很讨老爷的喜欢，因此从来不会让他做太多的活，就是跑跑腿，拿拿报纸什么的。薪资发放就当做是给他的零用钱，每年有2英镑15先令。

    乔治在庄园吃喝穿住都不愁，照理来说没有太多花钱的地方，要是把这么些年来的薪资都积攒下来，别的不说，起码等到成年的时候可以置购一份不错的田产了。

    然而……

    乔治走到洁白的帕罗斯岛大理石壁炉架边上，踮起脚从上面摸下来一个漆木做的盒子。

    这个盒子四四方方浑然一体，没有锁孔或者搭扣之类可以打开的地方。据说是来自东方的神秘贵族用品。

    然而乔治一看就知道，这不就是仿岛国的寄木细工嘛，还仿得不伦不类，正宗的寄木细工是用水木、桂神代、樱花木、漆木等等一起拼接起来的，哪像这个盒子这么敷衍了事，只有一种木头。

    然而现在的社会氛围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冠上了‘神秘’‘东方’之类的名号，就有一大堆人挥舞着英镑冲上来买单。这个小小的盒子，居然要价15先令，还有价无市。

    乔治按照记忆中的用法，先把最上面一层推开，然后把里面的一个卡板给拿出来，再把原来推开的那层推回去，翻个个儿再把对面的那一层推出来……费了好一番劲儿，才把这个盒子给打开。

    盒子里面空荡荡的，几个可怜的硬币静静地躺在里面，似乎在诉说自己的孤寂。

    银色的小家伙是便士们，正面印着现在的国王乔治三世的侧面像，反面分成三个部分，右边是代表英格兰和苏格兰的两头狮子，左边是代表爱尔兰的金色竖琴，下方用麦穗分开，标明硬币的面值。

    先令的样子差不多，只不过颜色是金色的，显得更高端大气一些，也比便士大一圈，较为厚重。

    至于英镑，真是天可怜见的，直接没有。

    乔治数了数，盒子里面一共有4先令5便士，还不到这个小乔治一时兴起买下的盒子的价格的三分之一。

    这，就是小乔治所有的储蓄了。

    而现在，距离去年圣诞节发年薪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小乔治本年度的用度已经差不多告罄。

    穷，是真的穷。